耳光

四月下旬，表姐生了，小核桃来得太急，表姐夫在外出差，邢家长辈也都不在X市，于是我光荣的被传呼到了医院。　　人生到底会有多巧合呢，表姐生小核桃那天恰逢谭炳林家生二胎来住院。　　我一大早着急的去医院逮着护士问产房在哪里的时候见到他的。　　他西装外套挂在胳膊上，立在轮椅旁边，轮椅上坐着他待产的小娇妻。　　我深吸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想把恶毒的词汇往他们身上用。　　在明确得知产房具体位置后，我快步往前走，没成想谭炳林会在后面追上来。　　“她今天要生了，是吗？”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往后一扯，吓我一跳！　　我轻呼一声，照着惯性往后甩了四分之一圈，站定后笑问：“她？她是谁啊？”　　“小…”　　“闭嘴！感觉回你公主那边去吧。”我不耐烦的晃了晃手腕，示意他松手。　　正是清晨，医院走廊里人并不多，只有几个零星外出打水的家属，好奇的看向这边，谭炳林的小公主托着腰，看着有些吃力的从轮椅上站起来。　　我本想冲过去问她“抢过来的生活幸福吗，”但深吸三口气还是作罢，毕竟对方是孕妇，道义上、理性上我们两个目前的地位不是对等的。　　斜眼睨了一眼正急着向这边来护食的小公主，我倏地转身踩着高跟鞋去找表姐。　　　　我并不十分清楚表姐在邢家过得如何，不过表姐进手术室之前指定了我为紧急联系人，并且她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难产。　　表姐本一直坚持要顺产，但等进了产房一直顺不下来，医生出来建议改剖腹。　　我站在外面手脚冰冷，眼里含着一包泪，喉咙发紧但又不敢在外人面前哭出来，哑着嗓子说：“保大人保大人，一定保大人！”　　“没到那种严重程度，家属签一下字吧。”护士递过来一个协议书。　　“乐乐，怎么了？”谭炳林竟然不知道怎么就摸过来了。　　我猛地转身，发现他已经走到我身边。谭炳林从我手中接过协议书，略略的看了一眼，皱着眉头问：“邢麟呢，怎么让你来签这个？”　　我心里正又恼又怕，从他手里拽过来，手也不抖了，唰唰唰的签上字。　　签完之后眼泪就直接下来了。　　我捂着嘴，面对墙壁哭。　　哭完又摸出手机给姑姑姑父打电话，他们还在赶来的路上，得知他们已经进市区，我心里才渐渐松了一口气。　　打完电话后我才发现谭炳林一直站在原地，没走。　　“别赶我走，让我最后一次……”后半句话，谭炳林垂下头没说出来。　　我的眼泪却是再次决堤，我有很多话想去质问他，可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　　　　因为堵车，姑姑姑父到的时候，表姐已经从手术室里出来转移回了病房。　　表姐从病房被推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有一行泪忽然从她的眼角滑下来，我不知道是因为生小核桃太折磨了还是因为看到了谭炳林，我倾向于后者。　　看到姑姑姑父到来的时候，我长长舒一口气，迎上前。　　“没事的，你姑父给你姐算了一卦。”姑姑抱了抱我。　　我愣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些封建迷信呐。”　　姑父瞪了我一眼，我噤声。　　“你怎么在这？”　　我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谭炳林才明白，貌似姑父瞪的是他。　　“刚好遇到，姑姑，你们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吧，我们去给你们买。”说完就赶忙拉着谭炳林走。　　然而谭仁兄显然并不想就此离开。　　“母子平安，该离开了，谭先生。”我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谭炳林仿若回过神一般，挺直身子，跟姑姑姑父打了声招呼就又微驼着背有点灰溜溜地走出去了。　　我快步跟上去，在电梯间那边追上谭炳林，然后把他拖到楼梯间里。　　“我知道有些话不该由我来讲，不过你现在还是要听着，”我顿了顿，直视谭炳林的眼睛，双臂环绕在胸前：“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不清楚，我只听过表姐的一面之词，不过无论事实是怎样，我都会站在表姐这一方。”　　谭炳林用舌头顶了顶自己的后槽牙，没反驳。　　“而且，你也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官商结合，富家独女，第二个孩子也要出生了，恭喜你。依照表姐的性格，你们很难再做朋友，那就当作陌路人吧，这样对彼此都好。”　　我说完那段话，打开防火门准备出去。　　“成沫。”谭炳林忽然冒出这一句。　　“怎么？”我疑惑，手依旧撑着扶手，扭头问他。　　“当初是我怂恿程莫去追你的。”　　“咣”的一声，铁门阖上。　　我冲上前甩了谭炳林一记耳光。　　“你混蛋！”　　“是。”谭炳林昂起头，舔了舔自己被打的左脸内侧，似又回到那个放荡不羁的少年，真想一刀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