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44、　　这天祁悦收到的鲜花变成了红玫瑰。前台小妹抱着扎实的一大捧花进来时，整个办公室都静了几秒。　　“这有九十九朵吧？是经常来接你的男人送的？”张婧凑过来问。　　“嗯，男朋友。”她答得很坦然。　　“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啊？”　　“打游戏的。”　　“哦……诶？打游戏的？”对方目瞪口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悦轻而易举地结束了这段对话，埋头工作。　　很快，祁悦甩了异地恋玩起网恋的消息不胫而走，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部门。旁观者们在私底下的讨论中摇头叹气，颇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　　“搞什么网恋啊？网上找来的男人能有几个好的？”　　“就是啊，多大的人了还热衷网络游戏，你看她一天一天的也不出门。这下倒好，找了个网瘾更大的。”　　“我觉得这种男人可能是骗炮的，搞不好还有家室，背着老婆在网上找小三呢。”　　“我看像。那男的样子不差，经济条件也好，没老婆也肯定有一堆女朋友了，哪会在网上找对象？”　　“祁悦这个脑子怎么就这么呆呢？一根筋地异地恋了这么多年不说，现在又沉迷到网恋里去了，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到时候被人骗了，哭都来不及。”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祁悦才懒得去管她们背地里说什么闲话。　　在她的观念里，爱是两个人的事，好不好自己知道，不该由旁人置喙。因此她在感情上始终有一种果断。但凡她认定了的人，决定了要投入感情，就会认认真真的一条道儿走到底，哪怕最后没有好结果，也不后悔。而她也不是个轻率的人，在下定决心之前必然会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答应陆离虽然是借了点儿酒劲，但也是她考虑了许久才得出的结果。　　他在她被周晋焚成一片灰烬的心里种了一棵芽。　　温柔呵护，精心灌溉，终于开出了一朵花。　　而后整颗心都活了过来，为他一动再动。　　祁悦知道心里的这堵墙关不住了，索性大大方方地打开了门，让等在门口的陆先生名正言顺地走到她身边来。　　好久没有谈过恋爱了，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年轻青涩的时候，对方的每一点关心都能让她愉快地像裹在了棉花糖里。　　　　午休时间，陆离发消息过来问她吃饭没有。　　秋田犬已经被她改了备注，变成了“陆师父”，后面挂着一个爱心。　　七月：还没有，我把手上的工作做完就去。晚上包晓倩会带杨非过来，杜丹也会带个人过来。　　陆师父：好，我叫了王川。五点半来接你。　　七月：嗯。　　陆师父：中午记得吃饭。　　七月：知道了。　　陆师父：也记得想我。　　她笑着回了一个“好”。　　　　祁悦下班的时候陆离一早就在楼下等了。她揶揄道：“这么消极怠工，不怕工作室开不下去吗？”　　“难得有机会做一回周幽王，只顾求美人一笑，顾不上工作室里那些糙汉子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吧。”他捉过她的手牵着，觉得有点凉，便握着插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等我失业了摆个烧烤摊，专给美人烤肉吃。”　　她随着他的步伐往前走，笑着说:“美人天天吃烤肉，还不得变成肥婆。”　　“养胖了就没人和我抢了。”陆离用拇指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心。　　祁悦怕痒，手被他抓着又无处可躲，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过来挠他，两人在口袋里玩起了幼稚的攻防战来。没一会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陆某人很不讲理地歪着脑袋凑过来低声说：“再撩我就亲你了。”　　“……谁怕谁啊？”她嘟囔了一句，到底是输在了脸皮上，不动了，由着那人作乱。　　　　锦上的包厢很大，都具备独立卫生间和休息区域。休息区在落地窗边上，设有沙发和茶台，茶博士给大家沏了金骏眉，茶香满室。　　大约是路上堵，六点了人还没到齐。王川从茶台边上翻出了一副象棋，拉着陆离下了起来。一局终了，杜丹才姗姗来迟。　　她是一个人来的，进门便道歉说：“对不起，临时有点事，来迟了。”　　包晓倩问：“你的伴儿呢？”　　杜丹摆摆手：“他有事来不了了，咱们吃吧。我一个人可要吃两人份。”　　“你早晨出门穿得是这套？”祁悦问。　　“衣服弄脏了。”杜丹接过茶碗一口喝干了，轻描淡写地笑道，“来这么高档的地方脏兮兮太难看了，就换了一套。”　　祁悦的视线在她稍微有点泛红的眼角上停留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都别干瞪眼了，动手吧，我都快饿死了。”王川起了个头，拿起酒杯晃了晃，“来，为了庆祝我兄弟陆撸撸成功脱离单身狗的行列，大家干了！”　　陆离笑着踹了他一脚，和大家一道把酒喝了。　　三杯下肚，气氛便热闹了起来。　　王川混迹酒场多年，一眼就看出杨非酒量最差，便瞄准了灌他。这种青梅酒是酒家自酿的，极好入口，酒味甘甜还带着梅子的清香，但后劲很足，一不小心就会上头。杨非连喝了几杯下去，脸红得和关公一样，连连打退堂鼓。包晓倩于心不忍，站起来主动当起了黑玫瑰，给他代酒。　　他俩以二对一，王川举手投降，摇着头叹道：“今天被迫来吃狗粮就够伤心的来，你们怎么忍心合起来欺负我一个人？”　　包晓倩咧嘴一笑：“谁让小王总今儿不带姑娘的。”　　王川靠在椅背上弯一弯唇：“这种场合，风月场里的不合适，大家闺秀没意思。”　　“有道理。”杜丹端起了酒杯道，“为了单身狗的固执干一杯？”　　王川哈哈一笑与她碰了杯：“杜女侠，打个商量，今儿我们两个没伴儿的化敌为友，一致对外好不好？”　　“行啊，王公子。”杜丹歪着脑袋笑吟吟地说，“你喝不了的我代了。”　　王川兴奋得不行：“看看，还是我们杜女侠豪爽！来啊，二对二！”　　“代人喝酒必须翻倍。”陆狐狸当场篡改规则。　　“可以。”包晓倩一拍桌子，“我看看今天你还敢不敢抱我回去！”　　一桌人都大笑了起来。　　　　大家都喝得有点多，不过都适可而止的没到醉得程度，吃饱了便换了场子去KTV唱歌。　　祁悦靠在陆离肩上，听着包晓倩的鬼哭狼嚎，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高兴。恍然之中忽而想起什么，便坐起身来环顾包厢，像是在找人。　　“杜丹刚才出去了，拿了烟。”陆离像是知道她的心思，附在她耳边说。　　“她今天肯定是有什么事。”祁悦说的很笃定。她们彼此亲近，能发现细节上的异样。杜丹的眼睛是哭过的样子。她是个极要强的人，性格刚烈且坚韧，能让她哭的必定不是小事。只不过她为了不破坏气氛，不肯直说罢了。　　陆离揽着她的手在肩上安慰地拍了拍：“她既然不想告诉你们，一定有自己的考量，不妨给她一点时间。”　　祁悦点点头。　　　　杜丹从洗手间出来，靠在走廊的窗户边点了一支烟，狠吸了一口，轻轻地吐出一团来。烟雾迷蒙中，她微眯着眼睛，疲惫地看着窗外被霓虹装点的夜色。　　“借个火。”身后传来了声音。王川靠在窗户的另一侧，指间夹着一根黄鹤楼。杜丹摸出打火机递过去。　　他抽了一口，问：“心情不好？”　　“是啊，羡慕人家有对象。”她答得冠冕堂皇。　　王川不置可否地笑笑，目光从她的右手上滑过，说：“手，怎么弄的？”　　她的右手指骨骨节破了几处，歪歪斜斜地贴了两张创可贴。从刚才吃饭起就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一直有意地将手放在桌子下面，只用左手拿勺子和酒杯。　　杜丹没料到他注意到了，拿着烟的手顿了一下，说：“不小心摔的。”　　“摔在这个部位可不常见。摔倒的时候，为了保持平衡，人本能的会张开手做出抓或支撑的动作，因此常常伤在手掌内侧。你这个位置，倒像是一拳头砸在了什么坚硬的地方。”王川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好像有一种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敏锐。“还有你脖子上……”　　杜丹猛地一拉领子，才发现自己换了一件高领毛衣根本看不到脖子，顿时眉心一蹙，带了些愠色冷冷地道：“小王总是听说了什么，特地来我这儿诈供的，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要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呢？”男人歪头看着她，“想给我也来一拳？”　　杜丹忽而笑了，眉目间的冷艳被撩人的眼波一带，生出妩媚的风情，红唇翕动，吐出诱人的句子：“你可以试试。”　　王川嘴角挑了挑，往前迈了一步，试图用身体将她抵在窗边的墙角。而这时杜丹将手里的烟一丢，捏紧了拳就朝着他的鼻梁直直打了过去。　　男人脑袋一偏躲过了她的拳头，同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身体猛压过去将她按在了墙上。　　男女力量上的压倒性优势让杜丹无法挣脱，她惊喘了一口气，怒道：“你他妈的放开我！”　　王川不理她，拉开她的毛衣领子。　　白皙脖颈上青红相间的痕迹让他微眯起了眼睛。　　他松了手退开半步，淡淡地说：“你的公司打算怎么处理？”　　杜丹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像是在极力忍耐着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一双眼睛憋得通红也没有落下泪来。最后将脸转向窗外，低声说：“他反咬一口，说我勾引他。公司让我停职。”　　王川觉得有一股郁结凝在胸口，沉闷得很。　　起初是因为好奇。　　掩藏了情绪的泛红的眼睛，藏在桌子下面的指骨上的伤口，偶尔露出的手腕上的淤青，还有努力合群却不断走神的样子，和上次相遇时豪爽到和他对瓶拼酒的人完全不同。　　他随口吩咐，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她的近况，本以为是和男朋友闹得不愉快之类的事，结果却得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答案。　　她经常被上司性骚扰，就在今天下午忍无可忍地一拳将那家伙的鼻梁打断了。而后公司紧急介入，做出了处理，并且对外封锁了消息。停职不过是一个前奏。结果显而易见，公司决定掩埋丑闻，保住她上司，然后将她扫地出门。　　“觉得不公平吗？”王川问。　　杜丹自嘲般笑了一声：“你的下一句是不是‘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不，我的下一句是‘不公平的场子就要用更不公平的方式讨回来’。”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王川顺手抽走了她口袋里的打火机，又点了一支烟，模模糊糊地说了句，“反正我今儿喝多了，去找个地方醒醒酒也好。”　　第二天，杜丹的朋友圈炸开了花。　　耀方的小少爷昨晚带人把她公司给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