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之役    且说陆青和洛异将陆琦的尸体安葬在木槿山,婧慈太后派人前去吊唁,当时陆青寒毒症发作,整日昏迷,洛异无法,跟随使者来到王城。在太医的悉心照料下,陆青神志渐渐恢复。    那婧慈太后成日衣不解带的陪着,也不在理会战事,城内将士虽有言语,却不敢多说,直至迷幻阵被迫,太后方离去。    也就是同一天,狱君带领的三堂和三千鬼觋越过东禹国最后的边境,在涉水河畔,驻扎,准备择日进攻西部的同盟军,冥帝虽然知道后背受敌,却没有调动任何人力支援,依然将大部分人派往南都王城。    西部同盟军是由南湘族和祭月派临时组成的,有巫姬带领,凌晨,由余裕带领的一千鬼觋从涉水之南,突然发起进攻,这是鬼觋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鬼之觋者,即是男巫人与鬼的集合体,有着巫人的妖术,不怕一切巫蛊禁咒,亦能幻化成风,成雨,能遁地通天,他们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睡觉,是的,其中大部分鬼觋已经沉睡了十几年,此次初上战场,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将巫姬带领的同盟军击溃。    值得庆幸的是巫姬当时立即将同盟军的中心力量退回清贫镇的昆山,山地战对于常年居住在苑谷的祭月派人士来说是最擅长的,昆山是南下的唯一要道,其地势崎岖险峻,作为天然的屏障,巫姬准备在这里迎接鬼觋的第二战。    另一战场上,冥帝等人终于越过孔桑山到达南都王城,婧慈太后的十八禁军将皇城禁封在密咒中,冥帝派摩耶和七公子前去破咒,从黎明初升,到落日西下,数千只幻鸟盘旋于皇城上,淡蓝色的光晕开始终于出现裂痕。    第三日,傍晚,天微风,冰霜初下,皇城门上,数千战士抱着剑斜卧在冰冷的地上,坚硬的盔甲上落上一层薄薄的霜,强劲有力的手臂裸露在空气中,他们眼睛涣散,瞳孔深处倒映着冰霜寒降的雪臧山。    高山上,迎风飘荡的旗帜,发出“嗖嗖”之声,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仿佛那是希望的种子,在他们的凝视下会变成巨大的羽翼,将他么包裹住,带往天堂,与亲人团聚。    天空上飞舞的幻鸟又开始辰明的第一轮攻击,风呼啸在夹缝中,吹得他们簇拥在一起,依旧感受不到任何温暖,景提站在高楼之上,铁青色的脸上挂着灰色的冷漠和阴霾,不知谁高喊了一声,“誓死保卫皇城!!”哗啦啦的人群散开,又相聚,无数士兵俯视着城门下黑压压的死士军团。    “轰隆~”青龙门被撞,整个大地都在□□低颤。    “彭~”一波又一波的死士,像波涛汹涌的海浪前赴后继,玄铁打造的青龙门也撑不住了么,微眯着眼睛,他感受来自心底的绝望,自战争开始,他便没有睡过一次安稳的觉,如今蛊毒刚解,又要面面临国亡的悲惨命运。    “太后。”他弩动着嘴唇,诉说着最不愿面对的结局,“禁咒撑不过今日了。”    “能撑到夕阳西下么。”婧慈抬头看了一眼雪臧山,缓缓说;“至少能让我再看一眼雪臧山下的霞光。”苦笑的看着满天的幻鸟,她黑暗的瞳孔里流淌着熠熠生辉的璀璨光明,仿佛是记起最美妙的岁月,她嘴角带着少女童真的笑。    “或许会吧。”叹口气,寒霜迎面扑来,景提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眉毛上寒霜滴着水,在看到场中巨大的蜈蚣时,皴裂的双唇上下战抖,“那是…七公子的蜈蚣,他要破门,快~~十八禁军快去青龙门布阵!!”    城门口又是一阵混乱的嘈杂声,“布阵!”    “轰隆~~~”    “啊~”绿色的粘稠液体顺着蜈蚣庞大的身躯滴到地上,一滴又一滴,很快将地面腐蚀出一个巨大的坑,七公子看着眼前的玄铁门,清澈的眼睛带着几分好奇,传说中的玄铁么,缓缓扬起右手,轻轻一握,密密麻麻的蜈蚣从巨大的坑内涌出,哗啦啦地向玄铁门奔去,“啊~”门后的士兵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紧接着一堆堆白骨轰然落到地上,铁门发出“呲呲”的声音。    “不好!将军~”面色惨白的士兵踉跄的跑到城上,“将军~无数蜈蚣正在腐蚀玄铁门。”    景提大惊,面色严肃地看着城楼下硕大的蜈蚣,缓缓说;“用火攻。”    “火攻会破坏玄铁门,到时候城门就会不攻而破。”身旁的副将晋易忍不住插嘴道。    “只有火能杀死蜈蚣,若是七公子破城门而入,数万条蜈蚣会夺走更多将士的命,只要控制住火,玄铁门不会破坏。”    权衡利弊之后,景提觉得此时必须杀死那些蛊虫,厉声喝道;“准备火攻!”  “是!”士兵领命。    “…”一股烧焦的恶臭弥漫整个空中,无数蜈蚣纷纷从玄铁门上落下,周围的蜈蚣遇到大火蜂拥而散,原本通体发亮的城门,表层开始退落,像脱了皮的蛇一样,露出里面的青灰色,显然失去了光泽。    “轰隆~”  蜈蚣刚退,死士军团又开始一轮撞击,“彭~”门口裂开,然后,又是一轮轮撞击,“彭~~”    “不好了~~~”    “轰隆!!”    日上山头,雪臧山半腰,一处安静的别院内,烛火闪烁,瓦房上雪积了半尺,门前的樱花枯枝上缀满了琉璃,微风吹过,树枝上雪簌簌往下落,阳光越过高耸的白桦林,照耀着瓦房上的雪。    门前台阶上初落的雪没有被人踏足,悬梁上挂着的铜铃,随着风过,“叮铃铃~”响起一阵美妙的声音,绑铜铃的绳索上雪扑簌簌地落在门前。    “吱呀。”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姑娘抱着一堆药草,蹑手蹑脚的走出来,风吹起她通红的脸颊,她的手不自然地在空中颤抖着,将药草放在西厢,她抬头看着安静无云的天空,阳光夺目照射她洁白却略有斑点的脸上,睁开明亮眼睛,她定定地看着被雪山包裹下的山脉,口唇翕动,心里默默祈祷。    “咳~”门再次被推开,她一惊,眼眸微笑,飞奔过去,“公子醒了。”    那人下意识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然后,揉搓着眼睛,待看清是她时,略显诧异。    “公子一定是太累了,所以那日饮完酒就睡了过去。”    那人想起婧慈太后宴会上的场景,目光迟疑了一会儿,“你身体感觉怎么样?好些了么?”带着几分关心,她下意识握住他的手号脉,他虽感觉不舒适,却没有将手抽回,过了半晌,问道;“陆伯醒了么?”    “哦~醒了。”露出喜色,她说;“已经无碍了。”    “我去看看他。”他将手抽回,走下积雪覆盖的青石台阶,“公子。”那女子忙上前扶着他,嘴中埋怨起来;“还是我给你带路吧,这里房间众多,你又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尴尬地点头,洛异自嘲地说;“是我睡糊涂了,麻烦公主了。”    他们二人转过一间屋子,在南厢房的一棵樱花树前停下,“异儿,是你么。”屋里传来陆青的声音。    洛异推开房门,屋里篝火烧得很旺,紫花架上摆放一珠风铃草,旁边案桌上压了几叠宣纸,研磨的清香弥漫整个房间。陆青斜坐在竹叶窗户前,望着窗外的风景,半掩的竹叶窗在风下微微晃动,阳光透过隔着竹叶窗在他身上形成一个黑白分明的条形光影,暖意洋洋地,他转过身子,将视线落在洛异的身上,问;“身体好些了么?”    “已经无碍了。”扬起右手,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多亏了萤儿公主,异儿,你该好好谢谢她,若不是她,我们爷俩都熬不过去。”眼角带着笑意,陆青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莹天公主。    公主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异公子的身子原本就好了,我不过开了几幅调理的药方。”    “公主太谦虚了,这伤痛折磨异儿很久了。”陆青眯起眼,想起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和毒液侵蚀的右臂,不禁浑身打了个冷战。    “异公子体内有股巫女的…”    “公主。”猛地挣脱她的身子,洛异尴尬的看了她一眼,说;“你能否出去一下。”    “哦。”    “异儿对姑娘家应该温柔一点。”陆青不满地瞪着他,后者没回应他的话,慢慢走上前来,看着窗外温泉后面的群山,山川万籁寂静,在白雪笼罩下,仿佛一片银河,天空死寂般煞白,没有云,也没有雾,哪怕是一个孤鸟也没有,一切都像是与世隔绝的荒原。    “陆伯,你感觉诡异了么?”他的声音清远,眼神紧紧盯着外面的世界,“你看外面的雪臧山,死一般寂静,这太不寻常了。”    他的眼眉一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啊~也许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下山看一看吧。”伸出手指着雪葬山,突然,一只幻鸟从天空飞过,微眯着眼睛,他不解地说;“或许南都王城出事了,异儿,你一定要小心。”    “嗯~”    虽然还处于懵懂的状态,但是他看起来比刚醒来时清醒了许多,这一路的蜿蜒小道像极了青山听风阁的后山,山脚下积雪已经开始融化,地面很滑,又有些潮湿,他竟直踩过去,有几次身体差点摔倒,晃了晃脑袋,他意识到那日酒中一定放了什么,仰起头,他看到前面不足十尺的地方,有股微弱的气息正上下晃动,那是—    停下脚步,看着那似墙一样的咒语,上面模糊的字体依稀闪烁,他闭上眼睛,口中喃喃细语,然后闪电般地睁开眼睛---静音咒。    深出手,竟至穿过咒语笼罩下的雪臧山,一股巨大的轰鸣声和刺耳的惨叫声不段传入耳畔,他微蹙眉头,不解地看着被山隔断的远方,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应该是城门的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高松入云的城门跃入眼前,椭圆的城楼和十尺高的城墙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兵,寒风中舞动的旗帜发出瑟瑟高昂的声音,他几乎能听到士兵们低沉的喘息和喋喋不休的咒骂、哀怨声…    头顶上一波又一波的幻鸟撞击着护城的符咒。    “轰隆~”有物体轰然倒塌,紧接着又是一阵刺耳的燥乱。    他木然地看着,听着,一步一步走近城楼。    “誓死护城~”    顺着声音望去,城楼上聚集了无数烟雾,飘飘渺渺,仿佛即将蒸腾升入空中,虚幻飘无的世界里人影变得越来越模糊,眼看就要消失,刹那间又被一股巨大的风暴吹散,人群得见天日,相互欢呼,城楼之巅站着十十八禁军,他们掌心吸收了大量浓烟,浑身不停打颤,有几个支撑不住从上面轰然坠地。    “破城了!!”  地面上不知谁喊了一句,紧接着,整个大地都在震动,那震动越来越剧烈,城墙开始断裂崩塌 ,士兵躲闪不及,有的掉入城内,有的掉入城外的死士军团中。    轰隆隆~门口聚集的士兵越来遇多了,可是无论多少士兵,只要靠近城门口必死无疑,十八禁军舍弃空中的战斗,急速辗转地面,用尽浑身之力抵挡死士军团的最后袭击,只要禁咒被迫,护卫南都王城的最后一个屏障就土崩瓦解,那么城会破,国将亡。    “嘶嘶”空中禁咒开始裂开,一股股寒冷的风穿过。    洛异望着漫天纷飞的幻鸟,依旧不急不缓的走着。    “救命~救命~”有人在挣扎,有人在拼命全力大呼,有人已经濒临崩溃,抱着头在城角瑟缩打颤,然而,这些呼喊声很快消失在呼啸寒风中。    “砰~~~”    “禁咒,禁咒快撑不住了。”    一波波幻鸟从摩耶蛇杖中涌出,他站在城门外的高木架上,脸上带着即将胜利的喜悦。    七公子坐在巨大的蜈蚣上,那蜈蚣站着,向城门吐出烟雾,无数人在次笼罩在白茫茫的雾阵中,“收~”又是十八禁军将毒气收回,可是这一次,他们再也起不来了,皆瘫倒在地上,浑身打颤,口吐白沫。    景提扬起利剑,站在城楼之巅,大呼;“我川芸国万岁,万千子民万岁~~~”    灰蒙蒙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尽管他们看不到彼此,但是他们都一颗川芸的心,都有一颗视死如归的心,没有害怕与恐慌,反而是镇定的高声呼喊;“川芸国万岁!!万千子民万岁!!我们会永远屹立于凌云!!!哈哈~~”    “噗~”剑刺穿景提的肩膀。    “大将军~”    摩耶疾风的身子忽然闪现,就站在他的面前,隔着脆弱得随时都会消散的禁咒,他苍老面孔开始变得狰狞,“川芸子民都会死~就像当年无辜的蛊族一样,少主,打破禁咒,让所有人都去死吧!”  “哈哈~~~”    “不要!!!”    “破!!”耳畔到处是骨裂崩断的声音,景提眼前一黑,从高楼之巅缓缓坠落,“将军!!!”婧慈高声大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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