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个吻

房间里的老师正在调整投到幕布上的投影，一旁的演讲台上摆放着一台运行的手提电脑。　　　　“陈疏影陈老师，你好你好，抱歉我迟到了。”程昱清坦然承认，他看着帷幕，“这么正式啊？还要用投影。”　　　　女老师转过头来，四十岁左右，仪表大方，姿态端庄，一张略施妆容的脸保养得不错，小卷的半长发披在肩膀上，一看气质就不似普通人。　　　　“没关系，我们上课得需要参考许多经典影片示范。”她目光从程昱清身上扫向一旁的简希，微微睁了睁眼睛，目光里充满了惊喜，“这位是……”　　　　“你好，简希，陈老师请多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女人笑起来，看着她流露出欣赏，“今年这部影片是你所有影片中我最喜欢的一部。”　　　　突然被夸奖，简希客气地勾了下唇角，她扫了一眼盯着她的程昱清，担心他被冷落迅速将话题带回来：“陈老师，下一部影片我会同程少合作，但他没有太多基础，所以请了您来指导，未来这几天希望我们能突击一下。”　　　　不想陈疏影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用复杂的眼神扫了一眼身旁的程昱清：“你们要合作影片？”　　　　满是对两个人即将合作的质疑。　　　　简希明白她的心情，任何一个喜欢电影注重演技的人，或者说任何一个喜欢她的粉丝，得知她要跟一个毫无演技的人合作，必然是充满疑惑和不悦的。眼前的陈老师如果不是个真性情的人，就是有一定社会地位，不畏惧公司的强权和势力。 　　　　见程昱清挑眉张口，简希抢在程昱清前面回应：“是，一周左右的时间就开机，是一部有关爱情的影片。”　　　　“耽美题材？我知道了，我早年有段时间读过这类书籍，”陈老师视线从两个身上来回切换，眼神很失望，她走向了演讲桌，在电脑键盘上敲了敲几下，投影的PPT上放出《演员的基本修养》课件，“那开始吧。”　　　　简希不知道对方是失望自己因为钱屈服，还是对程昱清选择这题材影片失望。表演室里很空旷，桌椅都排在了两侧，她走过去拎了张椅子。 　　　　程昱清跟过去也拎了一把，他将椅子拖到演讲台前一屁股坐下，一本正经道：“陈老师，你这样就不对了，我还没开始演，怎么就不信任我了呢？虽然是我哥请你来的，我也知道你是高校的教授，但这是个为人师表的态度问题，在国外老师不会这样直接否定学生的。”　　　　每次程昱清讲话，简希在旁边都恨不得自己是块背景板。在国外的生活锻炼了程昱清的动手能力，让他没有一丝少爷的架子，但是却将他培养成了一个耿直boy。　　　　陈疏影抱起手臂看着他：“当你将演戏这件事看简单时，这种态度就已经出局了，我需要的是尊重它的学生，不是什么感了兴趣就来掺两脚的少爷。”　　　　她扫了一眼一旁的简希：“一周的时间开机，对这部影片你们到底想做到什么程度？连院线也排不上的网络大电影吗？”　　　　完了，要吵起来了，简希吞咽了一下。　　　　“现在满屏小鲜肉小鲜花，那演技我点开个页面就关了，宁愿去看外国剧，他们都能演我为什么不能演？说不定我还演得比他们好呢。”程昱清翘起二郎腿，双臂撑在脑后，“我比他们还多了颗想学习的诚心呢。”　　　　陈疏影点开一段视频，对着屏幕做了个请的手势：“最简单的，来演一演，尝试一下到底难不难。”　　　　投影仪上开始播放一段剪辑片段，画面上男生将女生壁咚，从上往下扌兆逗地打量她，然后捏起她的下巴：“小包子，让我咬一口好不好？”然后低头吻了下去，墙上的女生羞涩地捶着他的肩膀，却在亲吻攻势下缓缓放弃了挣扎。　　　　典型的青春爱情影视剧。 　　　　“演就演，本色出演！”程昱清豁然起身，回头就找搭戏的人。　　　　简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按在墙壁上。　　　　程昱清嘴角勾起一丝坏笑。 　　　　“错，油腻，轻狂浮躁，人家没有这样令人讨厌。”陈疏影站在旁边，眼神悠闲。 　　　　程昱清找了找状态，半眯起眼睛，假装冷酷。 　　　　“错，自负，装腔作势，会让女观众在心里唾弃。” 　　　　程昱清再次换了个真诚一些的，抬眉从简希身下向上一扫。　　　　“错，用力过猛，表情刻意，五官不要轻易乱动，这种近距离特写，过多表情会干扰观众对其他点的关注。”　　　　程昱清冷静了半分钟，再次尝试，他从下往上将简希身体扫了一遍，眼里带上玩味，然后挑起了她的下巴。　　　　“错，给出的影片是捏住，观察不仔细。”　　　　程昱清咬了咬牙：“非得一模一样？就不能自己有点发挥？到时候拍起来还不是看演员自己的表现？”　　　　“现在模仿都模仿不好，还谈现场表演？如果导演非让你做一个动作呢？做不好把他辞了换一个？”女老师发出嘲讽。 　　　　“我就看了一眼，怎么可能每个动作和细节都记得清楚，多看几遍不就好了！” 　　　　简希贴在墙上，感觉到这两个人针锋相对，自己夹在中间很难受，来了这边才发现，原来大家战斗力都很强。　　　　结果她正想着，陈疏影就扯到了她的身上。　　　　“那为什么简希也只看了一遍所有细节都能做好？不谈他碾压你的演技，他攥紧衣角的拳头，在你挑起他下巴时慌忙松开想去捉你手，这种局促感你能表现出来吗你？他还是反串，你串一个试试？”　　　　陈疏影声音越讲越高，出现了往日教导学生的架势，房间里安静下来。 　　　　感觉到交火异常集中，简希抿住嘴角，呃其实……她是真的局促。 　　　　程昱清被堵住了口，他没再反驳，将姿态放低：“我再看一遍。”　　　　陈疏影伸出一只手在电脑键盘上利落地敲了个键位，刚才的片段开始重播。 　　　　程昱清盯着幕布，看完片段闭上了眼睛，仿佛在脑内回忆整个过程。 　　　　陈疏影的高跟鞋“咔哒咔哒”走到了他身旁，也平静了下心情，严肃道：“当成在拍戏，每一次表演都竭尽全力，才能不辜负每一次尝试，才能得到尽管微乎其微但却实实在在的进步。”　　　　程昱清睁开眼睛看着简希。　　　　这次他目光里带上一股少年的调皮，眼中仿佛只有简希一个人，那股扌兆逗的视线从下扫向上，让简希真的有些羞涩，她耳尖红了起来，被挑起下巴后，看向程昱清的眼神里带上些许惊慌。　　　　对方坏笑了一下，眼中带着对她的喜欢和宠溺，随后低头吻了下来。　　　　察觉到唇上的触感，简希呆若木鸡，等等，说好的不是练习吗？这大傻子不懂得借位吗？　　　　她看着眼前放大的脸，程昱清闭上了眼睛，睫毛轻轻颤抖，表情认真地仿佛在做一件严肃而神圣的事情。　　　　趁着她呆滞，程昱清微微转动了下头，错开两个人的鼻梁，唇与唇研磨在一起，连温度都感受得那么清楚。温热的鼻息扑在她的脸上，让简希的大脑嗡了一下。　　　　她下意识就抡起了拳头。　　　　下一秒房间里发出一声痛喊。　　　　“简希！我上辈子是欠了你吧！”程昱清捂住腹部，“你能不能改改这个揍人的脾气？让你接了个戏，就在厕所连环踢旋风踢，查看你伤口就拧我，你是真同忄生恋吧？这么敏丨感？碰你一下恨不得追杀我八万里。” 　　　　简希拿手背擦着嘴角，皱起眉头，眼中不耐烦：“程少，你不如反思自己，对我的兴趣是否超出了对一个普通人的程度，跟性向无关，有些人天生就不喜欢与人接触。” 　　　　陈疏影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人的互动，然后看向了四周：“你这个学生我收了，看在一次次尝试不放弃的精神上。”　　　　这话说出口，程昱清也没多少高兴，显然还沉浸在情绪里。 　　　　她回到讲桌调整课件，将《演员的自我修养》课程给关掉，换了一个《情绪的分类及简单管理》：“有两个问题，第一个，虽然多尝试几遍能演好，但照这种速度下去拍一年也不一定结束，所以我们单刀直入，迅速进入正题，围绕你们这部影片为中心来进行讲解训练。”　　　　程昱清点了点头，回来教室中间，将注意力放在课程上：“谢谢老师，我好好学，等拍完这部影片再回头补基本功。”　　　　陈疏影很满意他的态度，她垂了垂视线，没去看两个人：“但现在还有第二个问题，不是关于你的。”　　　　程昱清没明白：“是硬件上出什么问题吗？换个教室？还是准备些其他的？你说。”　　　　“都不是。”陈疏影看向缓缓走到程昱清身旁但仍旧隔得很远的简希，“问题在他身上。”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简希放下擦嘴角的手，平静地回视。　　　　陈疏影抱起手臂：“你之前的影片有部分涉及爱情，接过吻吗？”　　　　“借位，我不擅长这种类型。”简希诚实坦白，偶像剧会找人气爆表的偶像男星，她这种身材，无法达到女观众想看的大长腿配置，所以她选择的电影都是少年感比较强烈的社会事件。　　　　辈分代沟的，犯丨罪心理的，灾难病毒的，灵丨异惊悚的。　　　　排除爱情，供他挑选的题材太多了，她很擅长演大环境中一个普通人的角色，比不上主角却总能比主角更加让人留有深刻印象，这是她能一路冲上现在位置的原因。 　　　　当然她也有意在排除爱情这个尴尬的选项，迫不得已时也能勉强接受，比如说饰演与父母产生冲突的叛逆少年，就会有跟女生接吻滚上床的片段。　　　　陈疏影点头：“我的学生很喜欢你，所以间接我也对你有所了解，你接这部剧的时候深思熟虑过吗？对这种自己不擅长的类型。”　　　　简希收回与她的对视，垂下视线，过了片刻诚实回答。 　　　　“没有。” 　　　　“那就是接这部影片带来的利益比这些隐藏的担忧要重要得多，所以你认为自己方面对这些问题都可以妥协。”陈疏影一阵见血，这让简希有些抵触这个女人的直白。　　　　不愧是教授，教导过那么多学生，将人的心思看得很透。　　　　简希爽朗承认：“是。”　　　　程昱清见局面不好插嘴帮她解围：“不是，他是被我逼的，结果我们两个互不相让……” 　　　　“好，我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就想问他，你觉得自己以刚才那种反抗情绪能在片场顺利拍摄吗？你们说的，就几天时间噢。”　　　　简希咬住唇，她明确感觉到陈疏影说出这么多话是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但是对方又是以帮助他们拍好戏作为出发点，而且提出的问题确实存在，她没法反驳。　　　　“所以呢？”简希压低声音。 　　　　“你说自己是不喜欢跟别人接触的人，”陈疏影笑了笑，“知道要克服就好，在我这里，一切问题都不算问题，只要肯练习，就都能解决，现在练吧。”　　　　简希抬起头，没明白她的意思。　　　　“练接吻，练拥抱，练床丨技，练到你不对他这个人反感抵触为止。”陈疏影歪头看着她，“至少让自己能够在镜头前忍耐着表演完整个过程。”　　　　简希脸色微微发白，她似乎明白了陈疏影眼中的兴趣，这个人，是单纯想看他们两个人自己面前表演亲昵。　　　　程昱清“啊”了一声：“少爷我的初吻还在呢，真亲啊？” 　　　　陈疏影食指点向他，截住他的话语：“你也练，得牺牲程二少把初吻给同性了，自己接的戏跪着也要演完啊。而且到时候就没人耐心教你了，你是选择在这儿练还是在导演和全组人面前练？嗯？”　　　　女人优雅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勾起了红唇，看向简希等待她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