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你什么意思？他是我亲妹妹？一个妈生的？”他瞪着眼睛，他记忆里就没有父母的影子，只有眼前这个时而变身的胖子在他的生命里走来走去，“那我俩的妈呢？”　　“她，已经不在了。”元执一眼神一晃而过的痛苦被他捕捉到了，“前些天我收到她的消息，她难产，生下子衿就去了。你们的爸爸是个混蛋，她不放心，所以把你们俩托付给我。”　　“那她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见我？元执一，你编瞎话蒙别人无所谓，就那个破洞百出的谎话也想骗我？”他气急，像困兽一样僵着脖子，现在不仅耳朵充血，就连白皙的脸上也布满了红霞，却不是害羞，而是又气愤又痛苦。　　“她生下你之后，你爸爸家的人追她到这，逼她交出你。你父亲家不是太干净，她被你父亲缠上之后就想在地狱里一样，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发现自己怀孕了，但她从没想过要放弃你，她找到这里，用这些年攒下的积蓄买了这间房，在鬼门边走了几遭才生下你，为了让你安全，她不得已隐姓埋名，到别的城市生活，子幽，你冷静下来，”元执一抱住他，一下下的顺着气，“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你，这些年她写过信来，字里行间都是对你的关爱。你们的妈妈很了不起。”　　“那我怎么会又有个妹妹？她四处流窜，竟然还能找人家嫁了？”话没说完，他就挨了元执一的打，他梗着头，也不反抗，也不顶嘴，只是眼角的泪滴还是出卖了他。　　“她在外小心翼翼的生活着，可是没想到还是被你父亲找到了，强掳回去之后，又有了你妹妹。他们问她有关你的事情，只是她不论受到怎样的虐待，都坚持说你死了，所以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他们没有动手。可是他们能等，你母亲不能等。她在最后终于找到我，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住妹妹。子幽，你相信老元，老元不会骗你，也不会害你。你的母亲，为了保护你们俩兄妹，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现在连性命都不要了，你不要怪她，更不要恨她。”　　温子幽依然不发一言，他就没见过元执一嘴里的“母亲”，巷子里的孩子，总是偷偷的叫他“妈不理”，一开始他还想着法子怼回去，或是冲上去揍他一顿，后来听多了，也就冷冷地撇他们一眼，然后牵着大黄，大摇大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　　可是现在，在他已经接受了没有父母的事实之后，老元告诉他，他不仅有妈，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妹妹，纵使他再早慧，再凉薄，也没有办法立刻接受。元执一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拭了拭眼角的泪，重新鼓捣起奶粉来。　　等他终于泡出感觉了，客厅里传来一阵笑声，像是晚风吹过窗前的风铃，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沙发上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温子幽扒着篮子，冲小妹妹做鬼脸，而小娃娃明明是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却总能对他的鬼脸做出回应，要么是笑，要么是叫，两人好得根本不像是刚见面。　　“喜欢妹妹么？”元执一小心地抱起小娃娃，可是毛手毛脚地，惹得她频频撇嘴，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温子幽在一旁看得心急，恨不得抱在自己怀里，可是他又怕抢的时候把小妹妹磕着碰着，只是不停地说着小心点，小心点。还抱怨：“你到底会不会带孩子啊？”换来元执一腾出手来的一个爆栗。　　“怎么说话呢，你小时候不是我带的啊，小没良心的，记吃不记养。小白眼狼！”　　他早就练成了一副厚脸皮，哼了一声就又扒着老元的胳膊，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小娃娃似是和他心有灵犀，原本被老元别扭地抱着，憋得满脸通红的她，叼着奶瓶冲两人笑笑，眼中还闪烁着泪花，但是她一笑起来就亮晶晶地，在那张如玉般的小脸上分外璀璨。　　“她喜欢我诶！”他蹲在一边，手轻轻地托着妹妹的头，炫耀地说，“你看她对我笑了！你刚才差点把她弄哭了，我一来她就笑了。你怎么这么爱笑啊。”　　“你是她哥哥，她当然喜欢你啦，我看，你也挺喜欢她的。”元执一隔了很久才又当回奶爸，当初带温子幽的感觉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回来，僵着胳膊，尽可能地给妹妹营造一个舒适的怀抱，“你们这是兄妹连心，现在你相信我说的了？”　　“不好说，反正我对我那个便宜父母没什么感情，”脑门上又受了一记爆栗，“不过这个便宜妹妹倒是很对我胃口。”　　“都是哪学来的这些胡话！”元执一想好好教训出言不逊的温子幽，但是怀里的小妹妹像是感应到哥哥有危险一样，“哇”的大哭起来，他只好抱着她哄，做鬼脸逗她开心，可是哭声还是止不住，一筹莫展时，温子幽从房里拿出一个小老虎玩偶，这是上次纪暗和他去游乐园扔圈儿扔中的，纪暗选了兔子，老虎自然归他，他不是爱玩玩偶的人，所以一直摆着落灰，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他捏着小老虎的后脊梁，吊着嗓子学动画片，“我是大老虎，哇呜！嗷呜！”还没来得及丢脸，怀里小妹妹不哭了，睁着一双带泪的眼睛朝他的方向望，他把小老虎往前送，把尾巴塞在她手上，她竟然也能抓着。元执一暗自惊奇，不愧是兄妹，待看清玩偶的模样后，又心有戚戚，为什么偏偏是只老虎呢？　　算了算了，这就是命吧。　　就这样，单身奶爸元执一化名为“温允忌”，开始了单身爸爸的艰难之路。至于巷子里的人怎么理解，如何接受，就不在他们一家的考量范围内了。本来元执一除了送牛奶就神出鬼没，现在原来的圆滚滚，摇身一变，成了文雅贵公子，谁也不会怀念当初那个邋邋遢遢，抠门小气的中年大叔了。　　而且温子幽现在的样子，隐约和他真实的外貌有相似之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美的人总是相似的，丑的人各有各的丑法，所以当他说他是温子幽的父亲，母亲因为生小妹妹难产去世，大舅子元执一伤心难抑到别处旅游，他只好辞去工作来这里专心抚养两个孩子的时候，大家非但没有质疑，还略带同情地看了看这一家子，不过好在上天待他们不薄，颜值在那里摆着，就连还在襁褓里的小妹妹，也能窥见日后的美貌。　　不过纪家两口子倒是挺想找到元执一的，毕竟自从上次的帮忙之后，他们家就仿佛走上了康庄大道，运气一次比一次好。他们是真想好好感谢一下元先生的，只不过他现在“伤心”云游去了，也不知这份恩情怎么回报才好。不过相处下来他们发现“新来的”这位温先生不但看上去可靠，做事情也很严谨认真，对两个孩子也是真心关爱，不知不觉，就和温家三人拉近了距离，想着和元先生的关系，平日里也总是帮衬这一家子。日子一时间过得还算舒服，只不过好景不长，元执一遇上了他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