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不愧是在皇宫里，看戏都坐的井然有序，戏台对面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交谈也只是邻座之间窃窃私语，并没有太嘈杂。天气有些热，好在有凉棚遮阳，还有宫人抬来冰块摆在一旁降温。太后余光瞧见几个小辈过来，笑着招招手：“十丫头，苏家丫头，过来这边靠着九丫头坐。”　　　　苏姓是太后的娘家姓，听者有意，已经有几个人偷偷的朝这边多看了几眼。苏合挨着十公主坐下，这个位置虽不是紧挨着太后，但也算相当醒目了。苏瞻念的位置在后面几排，老狐狸看似埋头喝茶，手上却暗暗朝苏合比划了一个满意的手势。　　　　太后左手边坐着的居然是木都，看来他在小一辈男丁里面，算个拔尖的人物。瞧见苏合后没什么表情的一扫而过，连冷眼嘲笑都省了，想来安世麒纠纷调解员工作做的不错。　　　　戏台上第一台唱的是应典剧目《钟斯衍庆》，听惯了摇滚民谣加流行，苏合实在听不懂戏台上的咿咿呀呀，听了半天连各个角色都没有弄清楚，不过那几个演小妖的跟头还是翻的挺有节奏。　　　　趁人不备时她时刻留意着十一王爷的方向，开花对听戏挺感兴趣，嘿嘿的一直在傻乐。但是怎么看那两夫妻都像是不太熟的样子，始终保持着某个说不出的距离。听戏的十一王爷突然回头看向上面，苏合来不及收回目光，干脆不闪不避，也冷冷的瞧着他。　　　　十一王爷收回视线饮一口茶：“你和苏家丫头是怎么碰上的。”那个小丫头的眼神瞧的他实在不舒服。　　　　“噔噔噔噔呛。”开花学一下唱大戏的样子，掀一下袖口露出金丝玉镯：“就是这个，苏合捡到还给我的。”　　　　“你不是说你唯一的家当丢了一个多月了吗。”　　　　“所以她捡到一个多月了，今天正巧在宫里遇上我这个失主，她可以证明我本来是带着嫁妆的。”开花脸上满是得意。　　　　“是吗，这么巧？把镯子给我看看。”他瞧着那金丝玉镯倒是十分精致，不忘警惕的说：“递过来就行，千万不要碰到我。”　　　　“你使劲使劲求我我都不愿意碰到你。”这个整天病怏怏懒洋洋的男人实在是讨厌的紧，而这个让人讨厌的人居然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褪下玉镯道：“喏，给你开开眼界。”　　　　十一王爷接过来，拿在手中是沉甸甸的，却没有玉石的温润和金子的细腻，反而从镯子里涌出一股寒气瞬间从指间顺着全身的脉络往五脏六腑。冰冷的触感让他赶快掷在桌上，饶是这样整个右手都在微微的发麻：“她刚才就是用手拿着给你的吗？”十一王爷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合一眼，那个女人坐在那里，看起来是和周围的气氛融在一起，却和所有人有着不容易掩饰的疏离，似乎只把自己当做一个看客。他之前只听说苏家丫头现在沉稳懂事了不少，现在从外表上看也只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而已，但世事无绝对，她这位叫开花的妻子从外表上看也只是漂亮的女孩子而已。　　　　“你不舒服吗？”开花戴上镯子后发现丈夫的脸色惨白，不由的伸手碰他一下。　　　　“约定了不能碰到我。”十一王爷像看到怪物一样的躲开，若不是公开场合他估计都能蹦起来了，可是还是迟了一些被开花碰到。　　　　“咦，这次看不到了。”开花疑惑中满是开心。　　　　“什么？”　　　　“这次真的看不到了。”不容他再躲开的，开花反手扣住了十一王爷的脉门，在他身上重重捏了几下反复确认：“碰到你的时候终于不会看到吓死人的东西了。”　　　　她前一阵子好像生病了，那段时间她对视着眼睛碰到某个人的时候都会看到幻觉。她在碰到十公主的时候看到过木都，在碰到喜娘的时候看到过一个大胖小子，但是碰到十一王爷的时候最吓人了，居然看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尸。　　　　十一王爷知道之后就再也不许自己出门，还不许太医来给她瞧，说是这个病会传染，只能够隔离静养。其实自己的这个怪病应该早就好了，不然她刚才遇到苏合看到她碰到她的时候，眼睛里就没有看到任何奇怪的东西，还从她身上闻到了老家山谷里种的那种红色的野花香。　　　　她不放心的悄悄唤来小宫女添茶，趁机抓着胳膊盯着人家看，果然没有再看到任何奇怪的东西。　　　　小宫女被这个眼神看的退下后还有些心慌慌。　　　　“我的病真的好了。”开花迫不及待的宣布，这个所谓的丈夫终于没理由拦着他出门了。　　　　“莫非如此。”十一王爷看看玉镯看看开花，疑惑的眼神又看一眼苏合：现在看来那个女人，不论是福是祸，恐怕都不能留了。　　　　太后今天的兴致极好，看完戏用完午膳居然还有精力来个助兴节目，八王爷提议近期进贡了些优良的骏马，不如看马术表演。果然深得太后心意，不仅带头拿出了好些彩头，还派人去请皇上一同观看。　　　　这时候苏合简直是强打着精神陪着太后笑了，刚才午饭时苏瞻念专门提醒一句，切记只吃一碗，回家再补。害得她只能看不能吃，现在肚子早就饿的厉害，全靠意志力支撑，趁着空闲的当口，只想找找哪里有能充饥的点心。　　　　“苏合你要去哪儿，快到这边儿来。”吴一白不安好心的招呼。　　　　几个年轻人都聚在凉亭里面，除了安世麒和吴一白，还有不少陌生面孔，想来都是官家公子小姐。　　　　一个女孩子落落大方的主动和苏合打招呼：“苏姐姐好，我是罗妙然。”她和安世麒本挨得极近，一旁的安世麒紧接着道：“妙冉的簪花小楷写的极好，近来又想学小篆，问我该选哪些名家来临摹。”慌张的模样逗得吴一白得逞一笑。　　　　“姐姐，你当时学小篆时临的是哪一家？”罗妙然颇有礼貌。　　　　“我没学过小篆，其实我不怎么会写毛笔字。”临你妹，临幸吗，苏合饿的发慌，尽量平易近人的表达。　　　　“姐姐你真是说笑了，能让世麒哥哥这般看待你，才华一定是把他都比下去了呢。不说是京城第一才女，最起码得比我们拔尖一大截吧。”罗妙然嘴里和她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看着安世麒。　　　　“呵呵。”苏合只剩下干笑，这小妮子酸人不带脏字，满满的醋意都要漫出来了。她记得罗妙然便是罗淦的妹妹，安世麒恐怕不会愿意和小时候欺负他的小霸王结成亲戚关系。苏合真想提醒妹子，拦着你姻缘的是你哥，不是我啊。　　　　“如果苏姑娘的才华真像自谦的那样，那就是心思机巧一定比过安大人的了。”另一个翠色衣服的女孩容貌俏丽，一张口却全是刀子：“妙冉你也不要再缠着苏姑娘了，免得不知道的还说阿合小气，给有心人乱嚼舌头根子。”嘴里说笑着，神情却没有说笑的意思。　　　　饶是淡泊无争的安世麒，也听出姑娘们姐姐妹妹之后的唇枪舌剑了，起身维护苏合道：“阿合她……”　　　　“临摹的大师是叶舒阳。”苏合不想他被是非扰到，抢先拦下话题。叶舒阳，那个男人写得一手好字，每次展示都是艳惊四座，自己确实想过花痴的临摹一下的。“爷爷还吩咐我一些事情，苏合先告退了。”找了个理由先走为上。这些姑娘小姐一个都不好惹，饿死事大，怂就怂吧。　　　　“阿合，你等我一起……”安世麒正要跟过去。　　　　“安大哥，一会儿你和我还要去皇上那候着，小李公公刚才可是交代过得。”罗妙然眼眶泛红，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嘿嘿，好像比马要开始了呢，我先去找个好位置。”吴一白不讲义气的溜之大吉，老天作证他真的只是想看苏合争风吃醋的。　　　　究竟在哪里才能找到吃的东西，苏合只恨萨满的异能不是让她有一个超灵敏的鼻子，如果能一闻就知道厨房在哪就好了。对面来了一个人，边走边往嘴里塞着什么，原来是开花。不过下一秒苏合的视线就从她的脸上，直愣愣转到她怀里的一包食物上。　　　　“你要吃吗？”开花客套一声脚步都懒得停，这个苏合姑娘刚吃完饭应该不会太饿。十一王爷不许她吃太多，可没说不许去偷，自己的功夫做梁上君子绰绰有余。　　　　“要，我要吃。”苏合毫无原则的伸出双手。　　　　“哇，你也是因为吃太多被丢在山上的吗？”开花看着苏合风卷缠云的吃完了六个包子。　　　　“丢在山上？”苏合警惕的注意到那个也字，这位王妃不是巡抚大人的女儿么。　　　　“我的意思是你的胃口蛮好，呵呵。”开花自觉失言，急忙转移话题：“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萨满，挺有意思的，那是什么啊？”　　　　“你觉得萨满是做什么的？”这位萨满祖先居然对萨满一族一无所知，着实让苏合暗暗吃惊，不过自己也是不久前刚刚知道身世来历的，莫非她也一样？　　　　“我听陆泽宁说过皇宫里重要仪式会请萨满，他们会跳大神、祈福、还能驱鬼呢，听起来就很有意思。”开花憧憬的说。她的丈夫十一王爷也跟她提过萨满的事情，当时他说的神乎其神，自己那时候起就很好奇。　　　　“不光如此，他们还身负异能，比如说……诅咒。”苏合看她的神情并不像说谎。　　　　“哇，那很厉害啊。”开花夸张的张大嘴，她突然觉得这个怪怪的苏合讲的故事都很有趣：“还有呢，还有呢……”　　　　“还有就是……”远方传来击鼓的声音，那是赛马比赛要开始的信号。　　　　“我们先去看赛马。”开花激动的拉起苏合的胳膊，皇宫里的一切她都觉得新鲜有趣。　　　　“你如果想知道更多，明天我可以去你府上说给你听吗？”苏合急促的问。　　　　“当然可以啊。”开花晃了晃手腕上的金丝玉镯：“咱们是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