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花

自从知道开花嫁入了十一王府，苏合每时每刻都在思考怎么才能和她一见。只是这十一王爷实在太过低调，不但平日里总是独来独往，和谁都不甚亲近。还以身体抱恙为由，婉拒了大部分拜见。用老狐狸的话来说，想混进十一王府比混进皇宫都难。　　　　“不过机会还是有的。”苏瞻念安慰一下着急上火的苏合。　　　　好在待苏合的瘀伤基本全消褪的时候，宫里的邓公公也到了苏府传口谕：宫里容妃和九公主的生日都在明儿个，太后她老人家想着大伙一起热闹热闹，就和她们商量着凑在一起办了，大家吃吃喝喝，看看戏，赏赏花。此次算是皇亲国戚的私会，所以叫了苏瞻念带着苏合一起参加。还特意给苏合送来对流苏珍珠耳环，让她明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送走了自来熟的邓公公，苏瞻念却不似前几次受邀赴宴那般积极，脸上现出愁容，嘱咐苏合道：“这次是大聚会，想见的不想见的，能见的不能见的人估计都少不了。朋友没几个，往日的仇家可不少，更何况皇上对苏家一向颇有微词，总之记住四个字，受气，做小。还有少吃一点。”　　　　老狐狸终于想起来让她提前做个准备，却是要她凡事忍辱负重。不过苏合满门心思都在十一王爷那位新过门的妾室开花姑娘身上，既然是家族聚会聚会，传说中山西巡抚的小女儿开花姑娘肯定也会出现了吧。到时候找到开花跟她陈明厉害，阻止黑契约，低调完成任务，自己也能趁早回归现代了。　　　　寿宴当天苏合心情大好的乖乖穿了太后喜欢的暖黄色衣服，首饰也戴上太后专门赐的，与苏瞻念有默契的心照不宣：苏府现在的最大靠山是太后，太后对苏家亦是尚有所需之处。　　　　去寿康宫请了安，苏瞻念便留在太后身边说话，由得苏合自己去逛。　　　　长春宫的戏台周围聚了许多人，男人们凑在一起眉飞色舞，女人们也聊得甚是开心。苏合寻到一个高处环顾四周，廊桥阁楼，树木假山、一层接一层，在茫茫人群中找到开花的难度和在黑煤窑里找包公差不多。　　　　有几个女人笑着从她的身边经过，身上散发出很好闻的香料味。除了有百合香，檀木香的气味外，苏合还似乎闻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味道：灵犀！这种味道甜甜的带着些魅惑，她不会记错。一愣神间，那几个女人已经走远，她急忙加紧脚步跟了上去。　　　　灵犀的香味是从最右侧的女子身上散发出的，那人梳了一个成婚女子的发髻，穿了件梅粉色的刺绣水袖长裙，身形婀娜、举止轻盈，只是看背影，也能感觉出这是位开心快乐的女子。许是有别的安排，她很客气的跟另外两位女子分开，在回廊处转了个弯。　　　　苏合小心的跟上去，前面那位女子步子突然加快，过了廊桥，又转了个亭子，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苏合原本对自己跟人找人的本事还是颇有自信的，在现代社会收账公司里面打工这么多年，从做业务员做到业绩骨干，就没有她收不起来的帐找不出来的老赖。可是这次却跟的颇为吃力，又一个转弯后的花圃前，前面的女子突然消失不见了。此地空间十分空旷，周围也没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蒸发了。　　　　前后左右都没有踪迹，那就只有上下了，苏合仰起头。眼前是一株茂盛的古树，一个女人坐在高高的树枝上优哉游哉的晃着腿，笑嘻嘻的瞧着苏合：“你是在找我吗？”她轻松的从树上跃了下来，稳稳的落在地上，矫捷如狐，轻盈的像只起舞的鹤。　　　　苏合又一次见识到了古代的轻功，这让她有些挫败感：段位不同，追踪工作还怎么进行。　　　　眼前这个有着灵犀花香的是位会让人多看几眼的漂亮女人，偏偏还很喜欢笑，脸上带着两个梨涡。就连生气的语气都是糯糯甜甜的，就像嘴里含着一块糖。苏合有一瞬间想起方才在人群中是看到过她的，只是当时这个人周身的气场是灵动可爱的，实在和在崖边凄怨的女人联系不起来，才会不自觉的视而不见。　　　　“你是在跟踪我吧。”女子早就发现了身后的小尾巴，一路引她过来，还故意装一个凶恶表情道：“说谎话的话我是一定会知道的哦。”　　　　“真的？”苏合的天空晴天霹雳，萨满代代具有异能，这个女人如果是开花，说谎话一定会拆穿的能力难道是读心。千万不能让自己的心事被任何人看到，苏合警戒的后退一步。　　　　“哈哈，当然是假的了。”那个女子破功的笑出声来，居然会真的有人相信：“抱歉抱歉，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读心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扯，自己确实是有些过分紧张了，苏合看着面前笑得人畜无害的脸，实在怀疑她真的是定下了黑契约的开花么。　　　　“这个东西是你丢的吗，我捡来还给你。”苏合从怀中取出金丝玉镯，外婆说过这是传承之物，只有萨满方可佩戴。她曾经骗天真戴上，结果小丫头马上就觉得手腕冰冷退了下来，热敷了半天才恢复正常。　　　　“哇，我的全部家当，多谢多谢。”女子待要欢喜接过，却抓了个空。　　　　“我五十一天前捡到了这个镯子，但那天只是远远的瞧见了姑娘背影，看的并不怎么仔细。劳烦姑娘仔细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形地点，我也好真正做到物归原主。”苏合有些冒险的扯了个谎，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五十一天正是她至今在古代生活的时间。萨满族唯一的传承之物既然在她的手里，开花那边自然消失，遍寻不见。　　　　“对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女子认同的点头：“具体是那一刻丢的镯子我并不十分清楚，但我是在天倍村发现镯子不见了的，当时怎么都找不到。这个镯子很重要，是我娘留下来的遗物，发现不见后我偷偷哭了好几次呢。”　　　　“镯子还你，以后一定保管好”苏合递给她，那女人熟练的戴上镯子，没有被寒气冰到，果然就是萨满一族。 　　　　“真的多谢你特意把它还给我，这个可是我的全部家当呢。”女人不好意思的笑笑，对这个拾金不昧的好人实在大大的感激：“开花我欠你一个人情，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终于找到开花了，苏合曾无数次想象见到开花时的场景。　　　　在她的固有想法里这个女人一定是冷血自私又冷漠无理的，为了一己之欲让后代背负永世的苦楚。或许她有自己的原因，那就是她现在一定生活的十分艰辛，每天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黑契约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这又如何呢，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所以相见的时候自己一定会狠狠的警告她不要再一意孤行下去，这样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既然她自己的人生已经不堪，就不要再殃及其他人。　　　　可是她之前对开花的所有想象都是错误的，一个全新的开花站在她面前，笑盈盈的望着她，苏合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眼睛不自觉的看一眼开花的肚子，那里平平的，等开花孕育出新生命的时候自己才会离开这里，算起来的话，时间好像还要很久。　　　　“你听说过黑契约吗？”苏合试探地问。　　　　“那是什么东西？”开花听得一头雾水。　　　　“那，那你知道什么是萨满吗？”苏合干脆单刀直入。　　　　“萨满，就是那种跳大神的吗，哦，我知道了，姑娘你是今天宫里请来跳大神的萨满。”开花合理推理。　　　　“我不是，哎呀，这些都不重要。”苏合努力整理自己的语言：“重要的是，你现在有没有什么为难的事？觉得自己的能力根本没法做到？”　　　　“没……没有，我觉得自己现在挺好的。”开花心里怕怕的，对面的漂亮女孩子虽然好心的还给她玉镯，但是实在是太奇怪了。那个病秧子说的对，深宫里怨妇众多，远离为上。开花讪讪的笑一下，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开溜。　　　　“你们两个躲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我可不可以听一听啊。”十公主笑着走过来，旁边还有安世麒和一个没见过的男人。　　　　开花看到那几个人就像看到了救星，兔子似的小跑过去，还喊了那个陌生男人一声：“泽宁。”　　　　陆泽宁？这个名字是德昭皇帝第十一子的名讳，那么这个人就是十一王爷睿亲王，是开花的丈夫。苏合看着那个男人。他虽然五官长得很好看，但是有些驼背，身子似乎也有些单薄，偏偏又眉毛很淡，天生自带病气，时刻看着这人是不是没睡好，太憔悴。想到就是这个人最终抛弃了开花，让开花义无反顾的跳下去，苏合对他实在没什么好态度。　　　　“阿合，快来见过十一爷。”安世麒在一边提醒。　　　　“苏合给十一爷请安。”这个礼着行的不情不愿，或许是同为女人的角度，她愿意试着理解开花，帮助开花，但这个男人也是萨满一族悲剧的开始，甚至是罪魁祸首。　　　　“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他淡淡的一挥手，这个少些规矩的小女子就是安世麒的那个未婚妻子？　　　　苏合心里鄙夷：就是因为和你是一家人，才注定天生倒霉。　　　　“这个时辰应该快开场了，咱们快些过去陪太后听戏。”十公主招呼着几人快走，有意无意的把安世麒和苏合留在后面。　　　　“你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安世麒想起在苏府自己讲过的那些情话，当时不觉得，现在两人独处不免有些尴尬，生涩的找着话题。　　　　“没什么，读书认字而已。”苏合的心思当下全在前面几个人身上，从她的视角观察，比起那个丈夫，开花明显和十公主更亲近一些。刚开始三人之间的肩距差不多，慢慢的开花和十公主已经挨得很近，反而与十一王爷之间的空隙越来越大，几乎能再塞进去一个人了。一个人可以扯谎，但是身体反应往往无法掩饰。　　　　“你喜欢读什么书呢？还有，上次送去的伤药你有没有用，那是皇上赐的，据说效果极好。”安世麒还在自顾自的找话题。　　　　而且开花说到兴起处手臂偶尔会有些小动作，十一王爷每次都避之不及的再和她拉远一些距离，一路上都在避免任何肢体接触。动作太明显，苏合觉得那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有意思了。　　　　似乎感觉到后面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十一王爷貌似不经意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苏合方才收回了些心神，回答一声：“花都美人图。”　　　　“嗯？”轮到安世麒一愣。　　　　“我最近在看的书。”苏合认真的答他，这本书是她前几天逛街的时候淘来的，据说是为数不多的孤本了，而且里面图比较多，可以边猜边认那些繁体字。　　　　“听起来好像很有趣。”他刚刚的问题明明是苏合还喜不喜欢吃他小时候带她去买的那家一口酥，他前几日去看了那家店，店主老爷爷的身体十分硬朗，还让他把媳妇带过去一起再尝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