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愣了愣,有些尴尬的气氛在夜色中弥漫开来。周小鹅看了一眼陆唯亭,随后瞥开了目光。陆唯亭则是欲盖弥彰地清咳了两声。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周小鹅不知陆唯亭发什么神经;陆唯亭也不知自己为何鬼迷心窍。接下来的路两人静静走着。最后还是周小鹅受不了异样的氛围开了口。    “你可知人的肩上有魂火一说?夜间行走,如若害怕,魂火便会变虚,倒使得妖鬼易近身。”此时二人并行在乡间小路上,路旁杂草丛生,依稀几棵大树于夜风中轻摇,举目望去倒也看得清四周。    “子不语怪力乱神。”陆唯亭好歹接了话茬,打破了沉寂,“君子端方,行有礼,言正,自是不怕妖邪之说。”    “不做亏心事,自是半夜不怕鬼敲门。”周小鹅话不停,却非要逗弄这书生,“你可还听过,有许多美人狐妖专爱勾引年轻书生,多在这夜半林间,或古寺亭庙。她们吸食男子精血,甚者杀人。”她还特意朝陆唯亭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陆唯亭嗤笑一声:“你这都是从何处听来的怪话。”他伸手轻轻弹了弹周小鹅的额头,从这个角度,他能看清她的睫毛轻颤,眼波流转。这周小鹅好看,品行也还不坏,这几日相处下来,虽有小摩擦,但无伤大碍。奈何是个心里有人的,君子不夺人所好,不夺人所好。    陆唯亭压住了心里的一丝涟漪,再开口又与方才语气不同:“休得再胡言,你这脑子里都装的是些什么不着调的东西?”甩甩衣袖,往前走了几步,与周小鹅拉开了些距离。    周小鹅见陆唯亭又恢复成平日里对她爱答不理,说话略微带刺的模样,才安些心,刚才两人间莫名的暧昧旖旎让她颇不适应。紧追了两步,唤道:“你慢些,我走不惯这路!”    陆唯亭倒也真的放慢了脚步,等她追上。随后周小鹅一路上东拉西扯,陆唯亭今夜给足了面子,两人一路插科打诨回了家。    刚到院子里,正巧碰见陆娘。她之前看周小鹅不顺眼数落了几句,儿子也帮媳妇儿说话,一气之下,病了两天。之后也不大管着二人,陆爹也劝她,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几日周小鹅不是跟着自家儿子一起出门,便是窝在房里。不过好歹每日早间问安,一日三餐也按时备了。    陆娘的气儿顺了不少。  不是个砸锅摔碗的泼躁脾性,还能帮衬家事,夫妻和睦。流言也就暂时搁一边,给周小鹅点好脸色。哪天再惹着她,再把难听的话拉出来遛一遛,让周小鹅知道她这婆婆的厉害。    周小鹅当时气过了之后,也想得明白了,何必跟着陆娘过不去。说话是难听些,也没实际做出什么打骂之事,忍忍也就算了。这几日,陆娘从不给正脸,到淡淡地回应,如今偶尔竟也能给个笑脸了。    二人见过了陆娘,聊了一会儿今日回门之事,便各自歇下了。    回房后,周小鹅正在为自己要继续窝在桌上睡觉而长叹时,只见陆唯亭突然柜子里拿出了一套被褥来。    周小鹅又惊又喜:“这是从哪儿得来的!前几日可根本不在柜里!”她之前翻箱倒柜都未曾找到的,陆唯亭却像变戏法似的给变了出来。    “从爹娘房里拿过来的。”陆唯亭解释道。之前那晚折磨得他整夜未睡,他便寻思着找个法子。可又存心想让周小鹅吃些苦头,便拖到了今日。近来天气本来逐渐有些热,陆娘还问为何加被子,陆唯亭只道自己身子不适,想再添些垫在床上。    陆唯亭又拿了床竹席铺在地上,方才将被褥放在上面。“今日我就睡这地上,你去床上歇息吧。”    “不行,不行,还是你睡床,我睡这地下就好。”这地上湿气过重,陆唯亭可睡不得。这秀才总算良心发现,愿意给她铺床了!周小鹅欢喜地就扑向地上的床,示意陆唯亭不要跟她抢。    “我一堂堂男儿,怎能让女儿家睡地上呢?”陆秀才倒是忘了前几日,他堂堂男儿可是让周小鹅这女儿家趴了几天桌子,又窝在桌上睡了几天呢!    周小鹅干笑了两声:“陆公子,你就得了吧!”    陆唯亭没有失忆。这亲事媒妁之言是真,他对周小鹅没有感情也不假。可他不甘也不愤,这女子凭什么就要给他戴绿帽子!为心上人守节,不肯同床为夫妻。虽约法三章,也要让这周小鹅吃些苦头。现在这想法是有些变了。    陆唯亭拉周小鹅起来,道:“我睡地上,不必再说了。”    “这地上寒湿过重,你是睡不得的!是想在今年秋闱这么重要的日子之前再大病一场么!”周小鹅提高了声音,“说了我睡就我睡!明日卯时前还得起身呢,别忘了统共一个时辰的晨练,都不知道你这身板受的住还是受不住!”    陆唯亭给吼了几句,脸色变了变,索性不再争执,任她去了。两人默契地背过身各自换衣,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周小鹅迷糊睁眼,待揉了揉眼睛,周围逐渐清晰时,陆秀才正裸着背换衣的画面跳进了她眼睛里!    陆秀才长年未经风霜摧残,肤色很白,身板瘦削。他换衣时背后的蝴蝶骨隐现,周小鹅看了几眼后,不动声色地翻了个身,默默告诉自己并不会长针眼。她喜欢有点肌肉的,但拒绝猛男,又想了想陆唯亭,小白脸只靠脸也是不行的!    随后故意弄出了点声响,她慢慢挪出被窝起身,舒展了身子骨,这有被褥可比睡桌上舒服多了!    陆唯亭此时已穿戴完毕,留下一句外面等你,便出门腾地方给周小鹅收拾。不一时,周小鹅便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细长的小木棍,这是她从灶房的柴火堆里,千挑万选拣出来的。    “这是何物?”陆唯亭盯了一眼她手中的细棍。    “这自然是我的教鞭,”周小鹅自诩严师,告诫陆唯亭需得兢兢业业完成任务,不然就得鞭子伺候了。    陆唯亭斜睨了周小鹅一眼,嘴角抽了抽,不屑一顾的样子。两人来至后山山脚,离陆家也就走条道再拐个角的距离。    后山山中树木繁茂,鲜少人迹,清风拂过,只听得林间一片沙沙作响。山脚处却地势较开阔,溪水潺潺流过,有山有水,算是个好地方。    周小鹅清了清嗓子,望向陆唯亭道:“先围着这后山山脚跑半个时辰。”这后山山脚是这附近比较适合跑的地方,地势相对平坦。她之前测过一次,一圈大概一刻便能跑完,够陆唯亭跑个两三圈的。随后便往身后大石一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悠哉游哉嗑起瓜子来了。    陆唯亭气闷:“你大清早嗑瓜子?”周小鹅倒挺会给自己找乐子。    周小鹅反问:“为什么大清早不能嗑瓜子儿,我在这儿守着你,还不允许我吃点啥么,小气!”并随手扬了扬手中的鞭,“快跑起来,你今天还得去书院呢。”    陆唯亭君子不屑与“难养”的女子周小鹅斤斤计较。    他的衣服是昨夜经过周小鹅紧急改良制成的,收了腰,广袖也裁剪成了窄袖,颇有些不伦不类。起先十分抗拒,不过跑起来竟意外的轻松。    周小鹅等了好半晌,才见陆唯亭喘着气出现在视野。此时的陆秀才颇有些狼狈,额头鼻尖已是出了汗,不时还往眼下垂,眨得眼睛难受。    跑了一圈,陆唯亭在周小鹅面前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额间淌汗,喘着粗气。望了望周小鹅,见她正气定神闲嗑瓜子,嘴角还粘了枚瓜子壳!他心里突然极度不平衡,简直想把周小鹅手里的瓜子给抢过来!    周小鹅暂停了嗑瓜子,道:“怎的停下了?”又想到一开始用力过猛,陆唯亭可能会受不住,才又继续道,“歇一会儿可以,待会接着跑。记住,只一会儿。”心下默数了十,便叫陆唯亭继续。    陆唯亭不动,转而一屁股坐在周小鹅旁边,要从她手中抢瓜子。周小鹅一把挪开,嚷道:“唉!让你继续跑,你倒好,还给我坐下了。”    陆唯亭不仅坐下了,此时还倾身往她靠近。周小鹅瞪大了眼睛,这又是哪一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陆唯亭伸出一只手,在周小鹅嘴角快速一抹,把那枚瓜子壳给拿了下来。    周小鹅:“......”    剧烈运动之后其实不能立马坐下,她快速回过神,无奈一手拿着瓜子,一手拿着瓜子皮,两手繁忙,只好用脚招呼陆唯亭,“快起来继续,如你这般,必然不行!”    说谁不行?!陆唯亭恨恨看了周小鹅一眼,这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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