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用饭时,陆家饭桌上一片寂静,只听得见夹菜动筷,闷口吞饭的声音。陆娘吃了两口,便回房歇息了。 今日晚饭仍是周小鹅做的。陆氏父子一如既往地吃,也没挑刺儿。陆爹今日还夸了一口,盐放得恰好。 回到房间,周小鹅就找陆唯亭拿了些纸笔,开始在桌上埋头苦干。陆唯亭也不去管她,拿了本书坐在床头诵读,快到秋闱了,不能松懈。今日在书院,老师让他好好准备,勿要松懈。 烛光摇曳,一室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陆唯亭已是又将书翻阅了一遍,抬头见周小鹅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 他悄声走近,随意拿起一张来看,只见上面画着一只猪。是猪吧?陆唯亭不太确定,但又觉得应该是。 又拿起几张来看了看,其中有一张写着“一只猪的故事”,周小鹅弄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正翻阅时,周小鹅揉着眼睛醒了。 他把画递给周小鹅,道:“你这画的是什么?” 周小鹅气道:“我还没画好呢,你就随便翻我的东西!” 陆唯亭愣了一下,歉然道:“那是我不对,明日就是最后期限了,我看你这计划也没个着落。” “谁告诉你没着落了,我还真找到办法了,你坐,”周小鹅拉了一把陆唯亭,“你看,这是我做的画册。”她把桌上的几张图重新摆好了顺序,标上数字,递给陆唯亭,让他重新再看看。 陆唯亭重新翻看,除却封面第一页的故事名,从第二页开始,一张纸被划分为四个格子,每个格子里有一幅画。 用现代术语来说,这其实这就是低配版的漫画。周小鹅就是欺负这世界的人没见过这东西,今日她也跟书肆店主确认过了。 见陆唯亭看得认真,她还从旁解释:“我要出个画册,以画来说书。华县不识字的人多,如果我能做出这个东西来,一定能卖得好。我暂定这个故事名为‘一只猪的故事’。之所以叫这个名,是考虑到要从身边熟悉的东西画起,这样才容易引起大家的趣味。你说呢?” 周小鹅肚子里没几点墨水,她本来想直接画个小红帽或者白雪公主。但又觉得好复杂,便放弃了。不如从华县百姓天天都能看见的东西着手,便选定了“猪”这个吉祥物,准备给它编个奇幻故事来。 陆唯亭已是看了个大概,他也觉得新奇,未见过这种形式的画。上面的画无字,按照顺序来看,却能明白意思,不觉乏味,甚至还觉得有几分意思,这周小鹅倒有些本事。 陆唯亭放下画册,问道:“你是如何想到这个的?” 周小鹅笑得眼睛弯弯:“无师自通,自我溺水以后,就自己会画了,就当是天助吧!” “胡扯。”陆唯亭如此评价。 虽然是胡扯,可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她还能穿越呢!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与定数。 “你不信我也没用,事实便是如此。”周小鹅继续道:“我今日已与东街书肆的黄店主定好了明日再见,商议具体事宜。” “与书肆又有何关系?”陆唯亭疑道。 “第一、这事儿极费笔墨,如今家里没有多余的纸笔以及钱财供我作画。如果在书肆,我可以与他谈条件,供我笔墨开销。第二、我做的画册。如果一开始便在书肆贩卖,容易引起大家的兴趣。至于书店,看黄店主开的条件如何,再做决断。”周小鹅暂时也只想到这么多。 陆唯亭倒是真对周小鹅有些刮目相看。他与那黄店主有些来往,平日他无法帮父母分担农事,只能卖些字画补添家用。那店主为人是有些势力,不过倒也不坏。 “关于你的身体,我也列好了周详的计划。”周小鹅道。 陆唯亭心中一惊,这才是他能忍受新娶的媳妇在第一夜,就提出要跟他作假夫妻的原因。他等着周小鹅拿出药方之类的东西,却见她只是坐着,没有要拿找的意思。 周小鹅道:“计划在心中,你听我讲便是。”真实原因在于写出“一只猪的故事”这几个字好写,可如果要写计划,她那些简体字是不顶用的,看来哪天还得借借陆唯亭的书翻来瞧瞧。 周小鹅见陆唯亭神情严肃,心里倒还真是没底。她不是中医,不会号脉,只是那日听得徐大夫说陆唯亭是体弱,天生的。兴许用现代健身,加上饮食,能够救一救他这小身板。 “这不是什么方子,”瞥见陆唯亭拧眉,她忙道:“别急,我还没说完呢!” “再待两日,便是回门。姑且待回门之后,咱就卯时之前起身,围着这附近跑半个时辰,之后再做其他,具体我会再教你。晨练总共一个时辰,之后便可以吃饭去书院了。” 陆唯亭眉头都快拧成一根麻绳了,心中半信半疑,问道:“这又是何道理?” 周小鹅也是心累,陆唯亭刨根问底的,她要自圆其说也是煞费心思:“我幼时经常生病,一日遇得一道人云游至此地,见我可怜,便发善心将此方送与我知,还告诫我千万勿要外传。如今告与你知,你可千万别泄露出去,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见陆唯亭还是一副信了你才有鬼的表情,周小鹅起身站在陆唯亭身后,两手摸上了他肩膀。 陆唯亭如惊弓之鸟,倏地站起:“你要干什么?” “坐下!看你一点儿也不信我,非得露一手给你瞧瞧。”周小鹅拉过陆唯亭,把他按在椅子上。 她力气还不小!陆唯亭想挣开居然没有挣动! 周小鹅练散打的时候经常磕碰,寻常和朋友也互相按摩,知道些穴位。此时用来给陆唯亭按摩按摩,倒也手到擒来。 陆唯亭本来又惊又疑,此时也给周小鹅按得十分舒服,卸了防备。 “怎样?”周小鹅见陆唯亭点了点头,道,“任何药也不是喝下去立马药到病除,又不是仙丹。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定会尽力一试。” 陆唯亭也说不清心里如今的滋味,这周小鹅不按常理出牌,当你觉得她不着调,甚至满嘴谎话的时候,她又能抛出新的诱饵,引你上钩。不过再信她一次,也未尝不可,反正他也不输什么。 “你这计划,我同意了。便听你一言,试一试。” 第二日,周小鹅早起做了早饭,这几日她也逐渐习惯卯时前起床了。用过早饭之后,她和陆唯亭一起出门。 陆娘、陆爹也问为何小娥也跟着出门,陆唯亭帮着解释,二老也就随他俩去了。 陆唯亭自去书院,周小鹅则带着一小叠书稿来到了书肆。 此刻尚早,书肆也才开门。黄店主本懒懒地坐在书肆柜台里面,见周小鹅来了,两眼放光,迎了上来。 两人寒暄一番,周小鹅便把稿子递给黄店主。黄店主一边看,一边直呼有趣有趣。他倒是真没见过这种作画风格。 周小鹅将自己的打算说与黄店主听。书肆供给周小鹅纸笔,她按时交稿后,将画挂靠在书肆贩卖,所得五五分成。 黄店主眯了眯眼睛,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五五分,他这还得供着笔墨,万一跟这店里挂着的书画一样卖不出去,那这就是亏本买卖了。 “黄店主,您放心,这绝不会是亏本买卖。”周小鹅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道:“不如我先画着,看看效果如何,如果不尽人意,到时您再停止供应也为时不晚。” 黄店主思忖片刻,还是答应了。两人商议下月月初交稿,先在书肆试验一番,再做下一步打算。 周小鹅接下来几日,除了做些家事,便埋头在房里画画。偶尔会找陆唯亭参详参详,虽然他也顶不了什么用。 第六日,周小鹅和陆唯亭带了些礼物回门。 周爹周娘虽然才几日不见女儿,但总觉得隔了许久似的。加之小娥之前如此抗拒成婚,心里总是担忧得紧。如今见他二人携手回门,倒也放下了心。 随口话家常,周家二老对陆唯亭这女婿甚是满意,反倒数落了几句周小鹅。 二人呆至天擦黑才起身回家。不一会儿,月亮便悄悄爬上了树梢,零星点点,夜风微凉。 周小鹅还是不怎么习惯走乡里的夜路,一路磕磕绊绊的,陆唯亭扶了好几次。索性一把蹲在周小鹅面前,示意到他背上来,他背着走。 “得了吧,你背不动的!”周小鹅转念怕他多想,连忙笑着补充道:“是我太重了!” 陆唯亭转过身来看她,只见她站在夜色中,脸似月牙白,薄薄的软软的,眼里盛着光,嘴角噙着笑。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她鬓角的发往后拢了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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