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晴和校主任去了学校档案室查死者的资料。学校档案室设在图书馆内部,要经过一条幽长死寂的走廊,校主任那双锃亮的皮鞋在地砖上踩出犹如钟表盘般嗒嗒嗒的声音。    罗晴不知被哪刮来的风抹了一下脖子,身子一抖,莫名想起徐磊在偷尸案发生后和她聊八卦时说起:“诶,听说这所医大是将一个旧的精神病院推平了建的。”    罗晴不信地笑了笑:“怎么可能,宁辰医大都建校多少年了。”    徐磊一脸神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宁辰医大旧校址又不在这里,是十年前搬到这儿的。不信你可以上网查查啊。”    罗晴:“哦,那又怎么样,不就是市政改革,把一所废弃的精神病院改成了学校么。”    徐磊的面色又诡异地暗了几分,还刻意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啧,一看就是功课没做好的,周队还让你负责收集资料呢,就你这样,还怎么完成工作。”    罗晴有点不满起来,这徐磊还端起官架子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警衔,不就是个小警员,和自己一样一样的。    徐磊也不卖官子,凑近了几分道:“听说是家历史挺久远的精神病院呢。以前旧社会对精神病也不重视,那时精神病院条件多差可想而知,听说当时院里饿死、病死、还有精神病互相行暴致死的人都不少,那死人啊,多得就往后院空地里丢,再往前了说,日军侵略时这精神病院好像也是用来堆放尸体的……”    罗晴脸色一变,差点一脚踢过去:“你就胡扯吓唬我吧!”    徐磊当时笑着躲开就没下文了,后来罗晴出于好奇还是上网查了,宁辰医大的新校区的确是在一所废弃的精神病院原址上建的,罗晴顺藤摸瓜地再查那家废弃的精神病院,不知道是信息比较冷门,还是实在年代太久远了,她一连翻了好几个网页,才看到了一个相关的标题《青城精神院集体暴力事件》,点进去时,半天网页也加载不出来。    校主任从架上取下一个档案盒,打开盒子抽出一份档案,走到过道边的出口,将档案袋递给了罗晴,“就是这个了。”    罗晴接过转开封口用的白线,从袋子里取出薄薄的几页纸,第一页的右上角贴着张两寸照,照片里微笑的那个人就是今天从尸池里捞出来的少女。    “她不是临床医学系的,是精神学科的学生,这档案袋里只有基础资料,具体的学生情况可能还要找班级导师了解一下。”校主任一板一眼地说着。    罗晴用余光扫了那个校主任一眼,校主任摆着一张毫无波澜的脸,细长镜片后的眼睛如同他身后那光照不明的一排排档案架般阴暝,弄得罗晴后颈又凉了几分,这个校主任对于自己学校里出了命案这事儿,也真是淡定得有点变态呀,可能真是死人见多了。    罗晴将那几张纸放回档案袋里,抬起头说道:“档案我得先带回去,你现在带我去见一下这学生的导师吧。”    监控室里,那个业务不熟的管理员被晾在旁边半天了,就连程彩提出调地下室监控,也没人想起他的存在,全部的人俨然已经把这“监控专家”的头衔安到了K的身上。    K将所有文件大致扫了几眼,很快就找到了地下室的监控录像。    徐磊盯着屏幕里显示出来的静止画面,惊异了一句:“大神,你这有透视眼呢。”    K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没说话。    周彦回头朝那个管理员问了一句:“你们这个监控什么时候修回去的?”    管理员犹如上课开小差被抓包的学生,浑身一个激灵,呃呃了半天说:“那个……好像有几天了,具……具体……”    周彦摆了摆手,大抵猜出那人下半句又要把那个老李给扯出来,回身一只手撑在桌沿上说:“快进着放吧,从头开始看好了。”    K没说话,调试出倍速播放模式,视频左上角的时间闪得看不清读数。    周彦有点不乐意了:“你这播放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监控范围本来就小,人闪过去了都不知道……”    余音未落,视频里的时间走速突然恢复正常了,屏幕一角冒出白色的半个身影。    徐磊:“有人出现了!”    周彦没好气地瞟了下K那落在鼠标上的手,程彩也心下有点惊奇地用眼角余光看了过去,K单手拖着下巴,被屏幕光打亮的脸上透着几分懒散。    程彩心想,这人……眼速有点不正常……好得变态了。    监控画质还是一贯的渣,好在录像的时间是在白天,地下室里亮着灯,能看到是一个身穿淡黄色的外套脸上戴着口罩的女生在往走廊尽头走。    徐磊嘀咕:“这女生……就是死者吗?她一个人来这里干嘛,不觉得可怕啊?”    周彦用手指了一下程彩说:“旁边就有一个医生,你问问她怕不怕死人。”    悄然几道目光朝她射来,程彩有点“受宠若惊”,但风度要有的,于是摆出一张专家职业面瘫脸说:“有什么好怕的,摸都要摸的。”    徐磊很想用口水抚慰一下自己有点难受的喉咙,复而想想这反应不太正常,现在谈尸体呢,又不是美食。    那女生在快走出监控范围时,一个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停尸间,时间一点点过去,视频快速播放的时间一直跳到了晚上地下室熄灯,那女生……再没从那停尸间里走出来过。    从监控室里出来,周彦接了个电话,然后拖着徐磊先走了,程彩将肩膀上的包带拉了拉,选了另外一个方向走,走出十几米远后,忽然回过身说:“你干嘛跟着我?”    站在几步外的K脸上蒙着个口罩,视线有点泛空地和程彩审视的目光相撞,而后似不在意地挪开,一语不发地从她旁边经过,在路口拐弯朝着末旁的小路尽头走去,全程似乎将程彩和她的话都当成了一堆空气。    程彩看了K几秒,走到路口拐弯反方向地朝远处的一幢教师楼走去了,张扬晃荡的背包吊饰上仍然别着那个棕色的卡扣。    站在树后的K隔了老远盯着程彩的背影,目光发紧,一时想不通这人到底是聪明还是糊涂。    程彩一路寻去了学校给老头儿配的办公室,看着门牌还没到呢,却意外听见了老头儿的声音。    “诶,挺好的一孩子……”    这话听着甚耳熟,程彩不禁想起十几年前刚见老头儿时,他好像也对旁人说了这么一句,当时那话里的孩子,便是她。    程彩站在门口朝里看,办公室中间站着几个人,老头儿站在中间身高显出几分优势来,身长肩宽,有点花白的头发剪得比板寸长了几分,两边削短,中间长的那种,斜分的发线将茂密的头发往一边捋,剪得是彭宇晏同款。     老头儿还大言不惭地说,以他年轻时的长相和身材,就是活脱脱医学界的彭宇晏。程彩听这话时,面瘫得跟个死人一样,大概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呵呵。    都说聪明“绝顶”的,看着老头儿这把年纪了头发还长得这么好,程彩愈加觉得那专家的名号是他坑蒙拐骗来的。    老头棱角分明的脸上写了一片悲悯之色,旁边站着一位微胖又有点谢顶的中年人,脸色也是如出一辙,跳过站得跟门板一样的校主任,再看到拿笔做记录的罗晴时,程彩大概猜到他们在谈什么了。    程彩没走进去,顺着走廊的方向又往里走了一段距离,靠在墙上抬头盯着天花板发愣。    过了半晌,走廊里传来了一些零零杂杂的脚步声,程彩斜眼看过去,罗晴和校主任蹬着快步走了,那个中年人抱着几本书也朝走廊出口走去,大概是赶着去上课,穿着一身白大褂的老头儿回过身笑得一脸褶子地走了过来。    程彩也没问老头儿看见她怎么不奇怪,老头儿养得职业病,向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估计她那会儿站门口时老头儿就发现她了。    “你怎么有空来?”老头说着一把推开旁边深棕色的大门。    程彩跟着走了进去,办公室挺大,靠墙一边摆着会客用的黑色沙发,办公桌后头是成排的实木制书柜,房间一角还摆了个半米高一米长的玻璃鱼缸,程彩走到鱼缸边,一双眼睛盯着那些绿绿的水草和五颜六色的热带小鱼看了几眼,转而走到窗边,地处三楼,采光也好,站窗边看出去能看到大片绿色的校内花园。    “啧啧……校长办公室待遇啊。”程彩酸道。    老头儿坐在沙发椅里,喝了口茶,“你这上班时间,带薪跑来见我这个老头子,对彭宇晏太迷恋,不好啊……要让李修知道了,不把你弄脱一层皮。”    老头儿说得那叫一个语重心长,程彩差点情不自禁地趴到窗外吐出来,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回过身靠在窗棱上说:“我来问你要样东西。”    老头儿刚把老花镜架到鼻梁上,微低着头,目光穿过镜片和眼睛之间的缝隙看向程彩问:“啥啊?别又是什么违法的,我没有。”    程彩看着老头儿连连摇头的样子,笑了笑,闲步走到桌边,半蹲下身趴在对面的桌沿上,一双眼睛鬼灵鬼灵地瞅着老头儿说:“怎么会是违法的呢,我都是合理使用。”    老头儿看着程彩那弯成月牙儿形的眼睛,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末了说:“你要那东西又干嘛?”    程彩知道有戏,笑得更添几分讨巧:“我得引个人,以防万一的。”    “引人?”老头儿眉头一皱,心里不好的感觉像炉子上烧的水一样扑扑地往外冒泡。    “是啊,我也是为了工作!”程彩说得那个大义凛然。    “引什么人?用什么引?我想着你现在都调到鉴定科去了,哪哪儿都用不上那东西。”老头儿语气平缓,没有要配合的意思。    程彩也没气馁,继续道:“师父,我真是为了工作,不然那东西还能用哪里嘛。”    “能用的地方多了,而且用处还挺大,你没饭吃了,那东西转手还能换顿饭钱。”老头儿翻了翻手里的书,这回连眼也不抬一下了。    程彩压了压面上想浮起的不满情绪,仍旧笑脸相迎地说:“我这是为了查案子。”    这话总算换来了老头儿的一个目光,“查案子?查什么案子?你还是老实说,你到底想干嘛?”    程彩眨巴了两下眼睛,用很不以为意的语气说:“以人为饵,诱而擒之。”    “人?谁啊?”    程彩眸光闪了一下,“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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