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后门众婆子吃的茶,夹道外面的竹梯子都被查出来,阿窈和江素素是怎么出去的,大概也就摸清楚了。林妈妈一向自诩用人得当,后院里规矩守得森严,如今这次事情真的是在她的脸上,打了响亮的一个巴掌。 蒙汗药这样的物事到底是怎么传到内院的,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到她的正院和后门角房的杯子里面的,林妈妈只要一想着若是阿窈再狠一点,往里面加一点□□,现在横尸床上的就是她了!全身的汗毛一下子全竖了起来。 “把那两个蹄子院子里面的人全都关起来,一个一个的查问!平时跟谁走的近,都收买了什么人,都给我弄清楚了!” 林妈妈刚吩咐完,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后门的婆子和昨晚上值夜的小厮也都一并盘问,这蒙汗药是怎么进来的,我就不信问不出来!” 林府里早在四更的时候就发现人不见了,那时候林妈妈就已经命信得过的家丁拿上名帖,一边守在衙门口等着天亮报官,一边到城门堵人,只要这两个人没出城,找到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只是林妈妈没料到,她这么添油加醋地一说,正好刺痛了宋太爷的心事。宋太爷自认老当益壮,认定自己是个惜花的知己,本来做着一出美梦,立志要在阿窈心中做一个在风尘之中解救佳人的伯乐,没想到阿窈竟撇下他这样的良人投了别人,就是因为对方比他年纪轻! 宋府也算是这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亲自递上去的名帖县太爷看得很重,一时间城里的动静跟之前没法比,大街小巷里都贴满了告示,凡能找出人来的,不论死活,赏银二十两,凡能给线索的,赏五百个大钱,一时间整个县里的人像疯了一般,到处都在找来历不明的姑娘。去宋府送消息得钱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可惜从没什么大用,照着对方说的过去,根本找不到人,反倒花了不少冤枉银子。 阿窈和江素素虽说不知道外面在挖地三尺找她们,却也能想到,因此都缩在这个破败的院子里一步都不敢出去。好在杨岑事先准备了不少干粮,都藏在里面,还能撑上一些日子。 “阿窈,咱们得在这里躲到什么时候呢?”江素素一直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是在梦里一般。前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儿,现在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做成了。迷药,梯子,干粮,落脚的地方,这一切的准备分明不该阿窈做成的,她天天在林府被看得严严实实,哪里能有人有空去布置这些,因此江素素先前认定她有帮手。但是在这件房子里呆了好几天,却没看见一个人,而负责运筹帷幄的阿窈也成了毫无主意的。 她回头看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的阿窈,心情复杂。 难道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气运一说? 但是没关系,不管阿窈是怎么做到的,她有贵人命,跟着她走,一定没错的!江素素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 “躲到没法再躲的时候,躲到林妈妈来抓我们的时候。”阿窈的话像一朵玫瑰花,枝枝叶叶里都扎着尖利的刺。如今路引、出城,每一件事有门路,他们手里的干粮只够过十天,再多,也没办法了。杨岑曾偷偷和她商量,想到外面去探一探路,却被阿窈摁住了。 林妈妈那么鬼精的性子,看见杨岑也不见了,大概也能揣测一二。一个花熊在县城里更是稀罕,只要杨岑一露头就会报给林妈妈,万一那个女人拿杨岑出气,或是寻别的诡计怎么办?阿窈不敢拿杨岑去冒险。 “有你在,咱们一定出得去。”江素素似乎对阿窈的火气毫无察觉,说的话也格外笃定,而且分明不是看着如今的形势要来巴结阿窈,怕她会把自己丢掉那样讨好,而是像在说一件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一般,仿佛一杯白水倒下来,把阿窈冒出来的火都浇成了灰烬。 阿窈十分无奈,这个江素素看着如同大小姐一般,万事不操心,只会安安稳稳坐在那里,等着阿窈想办法,但却有另一样极其难得的,对阿窈有着莫名其妙的信任,这种相信连阿窈自己都没有。阿窈看着乖乖巧巧的江素素,也是心情复杂。 这个人从上到下都透着古怪,难道,这是她的人品起了作用? 阿窈摇头笑了一下,但心里却莫名多了一点安定和希望。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天,外面的动静非但没有平息下去,反而连附近的巷子都能听到查问的声音了。阿窈看着空空如也的包袱苦苦一笑,把最后一块干粮掰成两半,正色道:“这是最后的饼子了,省着点吃。” 阿窈又把自己的那一半省下四分之三,想喂给一直都在挨饿的杨岑。这个院子里的竹子数量有限,杨岑又咬不动太老的,每天吃进去的东西根本填不饱肚子,阿窈只能从自己的口粮里留下一大半给杨岑。 杨岑饿的头晕眼花,有气无力地伸头看了看那一点粮食,又趴了回去,把脑袋枕在前腿上,不搭理阿窈。江素素见了,也掰下来一半,放到杨岑身边,换来它讶异的目光。 江素素虽然不知道都到这个份上,阿窈为什么还如此顾及这只花熊,但是阿窈有好气运,做事必然有她的道理,江素素想不明白为什么,只能跟着去帮一把。 只是没想到,当初她十分嫌弃噎喉咙拉嗓子的粗豆渣饼子,现在也变成了救命的口粮。 江素素叹了一口气,忽然听到外面喵呜喵呜两声叫唤,一只血肉模糊的大老鼠啪嗒一声从天而降,正正好好落在江素素的眼前,把她吓得花容失色,一下子跳到一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一声尖叫咽了下去。 阿窈一回头,也被这只死状甚是凄惨的老鼠吓了一跳,只见江素素这只失踪了两三天的大猫白团已经变成了灰团,平时打理得光滑顺溜的毛结成一缕一缕,胖乎乎的身子瘦了一圈,眼睛也依旧瞪得圆溜溜的,正绕着江素素的腿边一圈圈打转,喵呜喵呜叫着,转了半天,不见俩人有动静,不由得着急了,两步跳回那只老鼠身边,用嘴叼住,重新放到江素素的脚边,抬起头喵喵叫。 “它这是要做什么?”阿窈没怎么养过猫,看不明白。 “你要让我吃?”江素素到底养了白团许多年,头一次碰到这样的状况,也只算是猜测。可惜白团听不懂她的话,见阿窈和江素素还是不吃,只能又把那只老鼠放到包袱皮上面——它之前看过阿窈都是从那里面拿东西的。 “谢谢你,可是我不喜欢吃。”江素素又是感动又是为难,只能蹲下来和白团讲道理,但也只敢站的远远的,让自己的眼睛看着别处,不敢去瞧这只摔得骨肉分离的死老鼠。 白团歪头看了她半天,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叼着那只老鼠跳走了。 阿窈和江素素都以为它懂了,没想到接下来,院子里莫名其妙得多出来许多种死老鼠,不同花色不同品种,堆满了一个院子,让江素素彻底不敢出厢房了,到这个时候,她们大概就明白了,想是白团以为她们并不爱吃这种口味的,因此多抓几种好让她们尝一尝。 阿窈之前听邻居家的小伙伴说过,往年荒年里,老鼠也是难得的美味,然而她到底也算是娇养长大,至少这吃的东西,不说是不是精致,好歹干净是一定的,尤其后来陈家的饭菜都是让婆子看着阿窈做出来的,再怎么样也不会太难入口。阿窈思来想去,还是下不了这个口,只能违心地安慰自己,现在还没到那个份上。 正在她纠结踌躇的时候,白团已经发现了他们对老鼠并不偏爱,于是换了新口味,学着野猫用尾巴从水里钓出来鱼送过来,还附赠一些断了翅膀的鸟,阿窈不由眼前一亮,索性在房子里头烤起鱼和鸟来,,没有盐巴竟也是难得的美味,两个人一个花熊就靠着这点东西,又过了三四天。 这天夜里,照旧是阿窈和江素素轮着值夜,两人刚换了班,阿窈倒头就睡,才闭上眼睛睡沉了就被江素素推了起来。 “有人进来了!”江素素的气息喷在阿窈的耳朵边,声音透着恐惧和急切。 阿窈听见外面有脚踩过杂草的声音,隔着破了的窗纸遥遥看见有一团黑影在动。阿窈的心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连忙对江素素打个手势,让她按照实现商量好的地方藏好。 江素素点点头,攥着铁剪子伏到床下面,阿窈则掂着木棍躲到门后面。 好在这人并看不上她们呆着的厢房,先往正屋里面去的,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正方里面的瓶子又开始呜呜地叫起来,那人脚步声未停,还继续往里面走。 看样子是个胆子大的!阿窈的心又往下面沉了一沉,手里的木棍攥得更紧了。 忽然只听外头咕咚一声,好似是人摔倒的声音,接着只听一声惨叫。 “啊!有鬼!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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