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

鹿泉问：“那我现在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林清浦专心抹药水。　　“你问。”　　　　“能说真心话吗？”　　“可以。”　　　　鹿泉清了清嗓子，郑重地问：“我做的饭好吃吗？”　　　　“好吃。”　　首战告捷，鹿泉再接再厉接着问：“那你想天天吃吗？”　　　　他不说话，只抹药水。　　　　“让我搬到你家吧，我天天给你做饭。”　　　　他停下抹药水，把棉签扔进垃圾桶。　　　　真是得寸进尺了，自己看她摔倒好心帮她抹药水，她却提出这样无理要求。从一开始她从楼梯上滚下来撞倒自己，他就应该知道她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鹿泉看着只涂了不到一半药水的伤口，诚恳道：“你看药水还没涂完，你能不能给我涂完药水的时间，我给你解释，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林清浦瞥了一眼她的伤口，又坐回沙发，拿出一根棉签沾了沾药水。　　　　鹿泉低着眼睛，就像把所有的不如意摆在太阳下，坦然地说：“我是画漫画的，可是家里人除了外婆，没有一个人支持我画漫画。我不跟他们一起住，自己在外面租了一个小房子。你说我倒霉，我承认，我这个人就是倒霉。前几天我出门，放到家里的笔记本和画板都被偷了。”　　　　林清浦不说话，比之前更仔细地摸着药水。　　　　“你知道吗？我不是不想回家，可我的那个家不欢迎我回家。我亲生的妈妈在我小时候得病去世了，现在的这个继母不喜欢我，我爸爸跟在她后面，怎么说呢？他不是不想帮我，可他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就连唯一心疼我的外婆，现在得了病，没有钱去看病。我知道我很倒霉，我知道我很窝囊，可我不想以后都这样窝囊地过，我不想失去唯一疼我的外婆，我要想办法赚钱给她看病。”　　　　就要涂完了，林清浦故意放慢速度，斜着棉签轻轻点着伤口边缘。　　　　她有一个讨厌她的继母，有家不能回。一百个人有一百个伤心的方法。他的妈妈或许是爱他的，不，应该是爱他的。可是她的方式，充满了不可违抗的控制欲，充满了对他的轻蔑。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沟通，只有愈演愈烈的冲突。每一次回家，他们就要大吵一架。　　　　窝囊？在他妈妈眼里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他的书店入不敷出。　　或许他也是够窝囊。　　　　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对倒霉女孩好一点。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打扰你。可现在有一个漫画比赛，要画和同居男朋友的日常，第一名的奖金有十五万。十五万，这十五万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真的是我和我外婆的救命钱。可是你看我这么倒霉，这么不讨人喜欢，哪里会有男朋友？”　　　　林清浦抬起头来看着她，问：“然后呢。”　　　　他的眼神太专注，鹿泉看着他，一下子就像个小结巴，说的话就像打了节。　　“我……我，我能不能搬到你家。”　　　　林清浦思忖一会儿。　　“难道你要我当你男朋友？”　　　　“不不不！我哪儿敢啊。就是假的，假的男朋友，画给别人看的，绝对不影响你生活的，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影响你的私生活。”　　“你完全可以凭自己想象画。”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主办方早就想到了会有人画一个假男友，于是他们制定了一系列变态规则防止虚假参赛。　　　　鹿泉叹了口气：“我难道不想这样吗？可主办方要求每天都要直播。”　　　　直播？直播都要露脸了哪里不影响自己的私生活。林清浦觉得鹿泉傻得不行。　　“直播不是要露脸吗？漫画就是为了给人留一点幻想的空间，如花都可以画成大美女。”　　　　鹿泉接着解释了一番，一共有五十个参赛名额，每名参赛选手必须每天直播自己画漫画的过程。后二十到五十名每天只需要画漫画，一到二十名除了画漫画外，每天直播时男友不露脸，但必须声音出镜，两个人一聊天，甜还是不甜，是不是恋人，显而易见。最后人气前五名，进入决赛阶段，选手都需要送上两人合照。　　　　最后的冠军，主办方会提供一次海边度假之旅，给冠军拍摄简短的甜蜜度假视频。　　　　这就是主办方的鸡贼之处，如果你想要知道选手更多的恩爱日常，那你就要疯狂地给选手投票。　　　　看林清浦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鹿泉咬咬牙说：“得了奖金我们三七分。”　　　　“你七我三？”　　　　鹿泉又咬咬牙，“五五分！”　　　　林清浦戏谑地看着她，觉得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样子怪有趣的。　　　　她猜不透他的眼神什么意思，心里越来越没底。难不成这个人狮子大开口，三七分要他七她三？　　贪婪使人疯狂，疯狂使人灭亡。他难道不懂这个道理？　　　　可惜自己太丑，换了苏仙，几个眼神就勾的男人欲罢不能唯命是从。自己就不一样了，豆芽菜，人见嫌。　　　　她小心地问：“嫌少？那我另外再付你房租。”　　　　“鹿小姐，你真的很有趣。我觉得你拿第一名的可能性很微小，或者还到不了前二十名，那就是说我连露声音的机会或许都没有，更不用说合照和视频，所以我一点都没有露脸的担忧。”　　　　刚刚抹药水的时候是一个人，现在尖酸刻薄又是另一个人，鹿泉觉得他自由切换人格的本事登峰造极。　　　　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鹿泉有些气馁，还得再找别人。　　　　林清浦看她垂头丧气，觉得原本惹祸理直气壮的脸，现在像蔫了的苗，怪可怜的。　　　　“我有一个折中方法。“　　林清浦说的颇为诚恳。　　　　他松口了！她期待地看着她，激动地快压不住嘴角的笑。　　“嗯？”　　　　他懒洋洋地往沙发一靠，表情轻松，像在跟朋友们谈论篮球队怎么分组，“我把我家客房空出来，你可以在那儿直播画漫画，然后晚上回这住。”　　　　也不是不行，但太对不起苏仙了。小两口正是你侬我侬的好时候，偏偏要忍着她这个大灯泡，做什么都不方便。　　　　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不知道这砖头和转头之间的缝隙大不大，她试探着问：“你觉得这房子隔音怎么样？”　　　　楼道上人走过来声音大一点，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非常差。”　　　　“那你觉得……”鹿泉停了停。　　　　“怎么？”　　　　“我在这儿住……是不是……非常的”她用舌头舔了舔牙齿，“妨碍到小两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