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迢递看他,“如果真想帮忙,就在外面守车子吧。等会儿我们逃出来,就劳烦你带我们走了。” 许晨郑重的点了下头,“好的。” 兰迢递看他吃力的扭动,“要我帮你吗?” 许晨摇头,吃力的摁下打火机胡乱就点,几次点中手,烫得他脑袋发麻,可不敢在她面前表现窝囊,强撑着说,“我没事,你先去救人吧。” “你自己小心点。”兰迢递也没跟他客气,丢下一句话就跑人了。 许晨见她头也不回的走,顿时又有些懊恼。 屋外黑云压境,整片天空像泼了墨,视线里的一切都黑了几度。兰迢递才出仓库门,外面就下起了倾盆大雨,一股酸腐的臭味在清凉的雨中清晰弥漫。 确定外面无人后,兰迢递正要去车底找铎式,走廊的偏门突然打开,兰迢递心一紧,正要拿刀防卫,那人开口:“是我。” 兰迢递放下刀,铎式朝她招手,“赶紧进来。” 兰迢递躲进去,一进门刚才那股腐酸臭味更浓了。房子里黑乎乎一片,没有窗口,没有一丝缝隙,甚至连空气都是静止的。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兰迢递呛得脑袋发昏。 铎式打开电筒往里照,四周空荡荡,唯有角落里放着一个包裹十分显眼。越往里走,酸腐臭味就越浓郁了。 “刚才我想从车底出来,看到一个男人提了一包东西过来,鬼鬼祟祟的,觉得好奇就跟了进来。” “这房子是干什么用的?”兰迢递见他已经往包裹靠近便开始打量起房子四周来。 看了一圈兰迢递才发现这房子并非是密闭的,进门的左侧有个窗,只不过窗口被封住了无法打开而已。 “炖汤”的药水毒性极强,是不可能在这种封闭性的空间里进行,那这个空旷的小房间用处为何? 兰迢递还在思索,铎式突然咦了一声。兰迢递走过去蹲下身,看到包裹里放着一堆戒指手表等各式各样的金银珠宝首饰。 兰迢递随意看了一眼,其中的两样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拿出手套带上,将戒指跟压在底下的密码串拿了起来。 戒指内部刻着两个字,兰迢递的心在那一刻就慌了。 玲&孟 她搓了搓戒指,明明没多大用力却觉得手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想将戒指放到口袋里,却因为太过紧张,戒指叮当一声掉落在地滚出了好远。 兰迢递看着那枚孤单又冰冷的戒指,泪水一瞬间涌上眼眶。 铎式抬头看她,“怎么了?” 兰迢递眨了下眼,止住眼中的那股涩意。“没事,东西都带着吧,没准里面有我们想要的线索。” 铎式脱下外套把东西包好绑在腰腹上,绑好又扯了几下确定无事后看她。“现在出去吗?” “嗯。” 还没开门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兰迢递跟铎式赶紧关电筒,两人贴背站在门后,屏气呼吸。 “之前带回来的几个人的货都去哪儿了啊?” “谁知道,听说那几个人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信?” “不信也没法子啊,那天人带回来的翻看的时候,大伙儿都看到了,就是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被大海给藏了起来?” “那天林业也去了,要是藏了,林业能忍着?” “说不定两人平分了。” “行了,别林业了,人都死了。” “哎,你说那女的怎么这么大胆,居然敢跑这儿来?不过她在厉害,如今也只能在男人身下承欢的份儿……” 直到声音渐渐远去,兰迢递跟铎式才从房里出来。兰迢递不知道唐心颖具体被带去了哪儿,只能顺着大门进去一路找。 往里的通道有好几个打开着的铁门,兰迢递数了一下,一共六道。虽然挺简陋,可足以在被发现时拖延闯入者的进入时间。并且,一旦有人从外面锁住,里面的人几乎是无路可逃。 兰迢递往其中的一条通道走,指了指另一边的方向,“先去找唐心颖。” 铎式点头。 兰迢递往左边走,铎式往右边走。 房子不大,房间也挺少,兰迢递才走几步就听到某个房里传来某种奇怪的声音,像是人的窃窃私语,又像是低低的骂声。 兰迢递正要往前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打斗声,她猛的回头,却看到铎式跟一个小个男人缠斗在了一起。 铎式腿上中了一刀,鲜血淋淋。 兰迢递眼瞳一缩,从兜里摸出刀正要上去帮忙,身无寸缕的唐心颖裹着被单从房里冲了出来,对着小个男人的后腰一刀捅了下去。 动作快速敏捷,下手重又狠。 小个男人震惊回头,才张嘴,唐心颖手中的刀加大力度,深深的往里插。男人嘴里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他的身体顺着墙缓缓下滑,两只眼睛开始迷离无光。铎式大力将男人推开,那人咚的一声倒地。 兰迢递上前看着胡乱就裹了一身床单就跑出来的唐心颖,她发丝凌乱,脸上清晰可见的几个红印子巴掌,肩头有几处红印,印子很大,也很深。预示着之前她所招受的非人待遇。 她泫然落泪,对着小个男人气息微弱的尸体狠狠踹了几脚,直到他彻底死去。 一天里,这是唐心颖杀的第二个人。 兰迢递的心情,很复杂。虽然这帮人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可她这手起刀落,杀人如喝水般平常的姿态却深深刺痛了兰迢递的心。 这些人本该死,可兰迢递却觉得有些不舒服。 “先把他扶进房里。”唐心颖抹了下泪,抓紧身上的床单跟兰迢递扶着铎式往里走。 她没提起刚才的事,兰迢递跟铎式也就很识趣的没开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铎式的伤不算很重,只不过流血不少,鲜红的血滴了满地。幸亏来前兰迢递做好了准备,打理他的伤口来并不算太棘手,各种工具药水都齐全,只是有同伴带伤,极大影响接下去的行动。况且他们只到了外场,大别墅里面都没进去过。 兰迢递给铎式处理伤口的时候唐心颖就去处理小个子男人的尸体以及屋外一地的血迹。 “先回去吧。”兰迢递给他包扎好伤口说。 铎式没出声,一旁的唐心颖停下手中的动作。 “怎么出去?” “我从仓库出来的时候,那个开车的小子也在。” 铎式看她,“你知道这地方在哪儿吗?” 兰迢递想到来时的弯弯小道,想了会儿,摇头。“不知道。” “不能等了,以后可能没这机会了。” 而且唐心颖还杀了人。铎式又说,“我没事。” 屋里静了好一会儿,唐心颖将小个子男人用床单裹好后,捡起地上的衣服裤子穿上。兰迢递跟铎式避开眼。 铎式进门时光顾着注意腿上的伤,如今伤口处理好了,才猛然发现屋里的奇怪之处——没有那种味道。 如果唐心颖真的遭遇了那种事,为何屋里没有男女之事后留下的味道? 唐心颖穿戴整齐好,她走过来,担忧的看了看铎式又看兰迢递,“怎么样?” 兰迢递看她无声良久才答:“我的想法是先回去,有机会再来。” 唐心颖转头看铎式,见他目光直视自己,竟带了某种逼视,她心猛的一跳。“铎式你认为呢?” 铎式移开目光,“我觉得既然已经来了,就先找找再走。” “你确定没事?”兰迢递拧着眉头问道。 “没事。” “那咱先说好,等会儿再有人受伤,必须撤退。” “好。”铎式跟唐心颖同时回答。 三人依次出了房间,兰迢递惦记着刚才的声音,一出来就直奔前方通道。 那古怪的声音已经停止了,兰迢递一下子找不出声音来源是哪间房,转了一会儿,才将目标定在最后一个房间上。 唐心颖跟铎式也跟了过来。不知为何,兰迢递的心跳得很快。她推了下房门,门是锁着的,纹丝不动。 这一发现让她舒心不少,这种莫名的紧张又莫名的放松让她很不舒服。 “在找什么?”唐心颖小声问道。 兰迢递摇了摇头,看了房门一眼,转身往外走。来到房子中部,渐渐开始听到人的说话声,还有水哗哗的流动声音。 兰迢递示意唐心颖跟铎式各自散开,三人还没到中庭位置,门口来人了。 “妈的,今天这么多,这得弄到几时?” 繁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兰迢递三人赶紧找地方躲。 兰迢递放轻脚步往后退,无意中碰到了墙上的某个地方,原本严严实实的墙上咔擦一声开出了一个小口。 古怪的声音再次从那小口传了出来,兰迢递一侧头,对上了一双冰冷寒森的眼。 她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往后退了几步,视线慢慢拉开。当她目光往下,看到那人的脸时,毫不抑制的震惊在她内心深处蔓延。 怎么……是她?她……不是死了吗? 兰迢递来不及反应,来人的声音已经近在迟尺,她往对面紧闭的房门一躲,正对小口里她的脸。 兰迢递无数次想象她的模样,想象她如何像朵水仙花,她那清冷淡漠又疏离的微笑……所有经由兰英文转述的一切都不及亲眼看到的让人震撼。 她怎么会在这里? 确定是她后,这是兰迢递盘踞在心里的唯一一个问题。 来人的讨论声就在耳边,有个人无意侧头看了通道一眼,看到墙上的小口开了,便说:“哎,那里开窗了。” “你小子可别乱看,那是大哥的命根子。” “我知道,我不看,就说说。”那人说,“呃,大嫂在这儿多久了啊?” “别问不该问的事,这样才能活得久一点。” “哦~”走过通道时,那人惦着脚往里看了一眼,却失望的什么也没看到。 车祸,钥匙,522,蚊香,麻花肠小道,结婚照,半身照…… 兰英文,金孟于,路清野,马文博,清儿,唐心颖,魏宗,戚家,高老板,孔老板,圣得保,瞎子,高组长…… 如今,又加上她死而复生的妈……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兰迢递突然感觉到一股从天顶盖上浇下的冰冷,生平第一次对未来感到未知而恐惧。 这其中到底还纠葛了多少人?兰迢递不敢再想,等人声淡去,才向她走去。 兰迢递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认出她。她的样子没什么改变,皮肤依旧姣好,身型显瘦,气质冷咧孤傲,是她印象中的模样。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叫她,又该如何叫她。仅仅隔着一扇门,仿佛隔了几个世纪。 兰迢递上前与她对视。她的目光依旧清冷,只不过比第一眼看到的柔和了些。 “你爸呢?”她突然问道。 兰迢递鼻腔一酸,失去父亲的难过在她提及后更加显得深刻,痛得她无法呼吸。很奇怪,这样的痛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死了。” 她眸光闪动了一下,表情未变,兰迢递看不出她是否悲伤。 兰迢递有太多太多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两人相视几秒,她又开口:“你会比你爸做得更好。” “他知道你在这儿吗?”兰迢递眼眶湿润。 “我情愿他不知道。”她的声音带了些颤抖,“你把手伸过来,我告诉你一些事情。” 唐心颖跟铎式走过来。 兰迢递把手放在小窗口前,她在她手心写了几个字。 唐心颖看着她好几秒,才移开视线。 一群人走到房子中部的客厅,看到横脸男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旁边跪着鼻青脸肿的杨哥。电视机的画面一闪一闪,那光印在横脸男人的脸上,衬出几分柔和的意味。 “大哥,你在这儿啊?”几个人把拿来的硫酸跟硝酸往地上一放。 横脸男人回头,语气生冷,“我不在这儿去哪儿?” 那人愣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大嫂那里开着窗,我以为你在那里呢。” 横脸男人倏的起身,光是一个表情就将几个人压得透不过气。 “谁开的?我不是警告过你们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我们……我们没靠近,都在扛东西呢。” 横脸男人关掉电视,拐过沙发时狠狠踹了杨哥一脚。几个人站在原地战战兢兢。 “快走吧,一会儿就有人来了。”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的眼里已经泛了泪花。 “我要怎么救你?”兰迢递哽咽。 “不用救,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兰迢递还想说什么,唐心颖拉着她往外跑。兰迢递看着窗口里那熟悉的脸渐渐消失,她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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