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天地被一道白光拉开了巨口,“轰隆”,万里晴空忽然间阴云密布狂风四起。 绿衣抱着自己的琵琶看着帝王新宠且弹且停,一时零零落落,一时狂潮暗涌,虽是闲散玩闹,但她深知身前人的技艺早在她之上,幸而扶风郡主身份贵重无人能轻易得见,否则数年来蝉联九州第一琴音的她恐有让贤之危。 窗外桃树上刮下几片枯叶,窗棂被风来回撞击的呀呀痛呼,绿衣起身关窗,白昼蓦然陷入漆黑,暴雨倾盆而下。 指下琵琶声匆匆铮铮如刀兵相接,随着窗外雷雨,几番婉转曲折,时而冲上九霄时而落入深渊,曲调淋漓酣畅,绿衣听的忘了关窗,被飘进的碎雨湿了大半个衣袖仍不自知。 “嗔”琵琶声停的毫无征兆,绿衣大感失落,意犹未尽道:“绿衣正想为殿下记下这首落雨曲”。 景筱放下琵琶,窗外桃花树黑乎乎的站成一排,反而是那些值守的卫兵因这场暴雨都退了下去。 手臂撞在窗台上,冀王夫人从妆台抽出多日不用的白绢匆匆覆好面容,温温柔柔的声音似这浮水的花:“我想听江南调,不叫停,不许停”,撩起珠帘,走进深闺。 绿衣抱起琵琶弹起来,铺天盖地的大雨之中,她放肆的弹着,靡靡之中不掩伤情之意,即使是浮水之花,也是青州碧池里的娇品,而她不论受多少人追捧,也只是任人品评的无根青萍。 ---------------------- “殿下”绿衣震惊于此时出现在门外的人,没有人看见冀王夫人是何时出的门,但看样子,她在那场雨最猛烈的时候就出了门,披头散发的全身滴着雨,两脚全是黄泥巴,活像从山上下来的女鬼。 “公主”手中的琵琶掉在地上,冀王夫人身后出现的是本该在帝都待嫁的太子之妹,而菁华公主身后则是一片血海汪洋。 菁华公主似眼前根本没有绿衣这个人,手一挥,一队人冲向珠帘后,再一挥,两个侍卫粗鲁的将冀王夫人摁倒在地。 冰冷的水珠从景筱的发梢衣裳滴在地上,一摊摊的水迹从她的身下化开,她被捆了手脚,左右肩膀卸了力道如软虫般的在地上蠕动。 菁华公主走到窗前,窗外依旧大雨如注,倾盆的大雨漂洗着孤寂的小院,院里雨声震耳,大雨将外界隔离,世上仿佛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扶风郡主拥有的是天下女人都会嫉妒的美貌,帝王又欲让她成为九王之一,嫁得谢六郎,天下的好事都给她占尽,连她这位金枝玉叶都要甘拜下风。 咬着惨白的唇极力忍耐着疼痛和寒冷带给她的眩晕,景筱从地上艰难的抬头:“妾可以死,但不为冀王死”。 菁华公主笑了笑:“郡主当年为六哥舍生忘死九州皆知”。 雨声里扶风郡主的声音已然很微弱:“妾幼时有深爱之人,那人不能娶妾,妾负气嫁给冀王,死前总该有人知道真相”。 菁华公主在扶风郡主身前蹲下,尖细的指甲在腮上化了一道红印子:“我不信,见过六哥的女人,没有人心里还会有别人”。 景筱气力将尽,努力的吐出气息:“践踏我的故城,坐视我陷于留田贼匪之中,亲手毒杀我腹中胎儿,有这样的夫君,没有人心里还会有情分”。 派去搜寻的侍卫回来在菁华公主耳边道:“里外都仔细搜过,没有小公子”。 菁华公主扬了扬寒光闪闪的刀锋,一把掐住扶风郡主的下巴,刀尖戳进花容月貌的肌肤里,尖锐的痛从耳后延伸到嘴角边,温热的液体在景筱脸侧蔓延,刺痛的快要炸开,一刀又一刀,液体铺面滴在肩上滴到胸前,然后无穷无尽的白雾灌入脑中,仿佛是全身都泡在冰水里,她一直往下沉,一直沉下去。 “住手”。当空一声厉呵震的菁华公主手中的匕首停了下来,杭绣从门外闯进来。 “将军?”菁华公主皱眉。 “请殿下速回帝都”杭绣在菁华公主身边耳语几句,菁华夫人花容失色,握着匕首匆匆离去。 “冀王夫人--交给姑娘了”走在最后的杭绣对已七魂去了六魄的歌女吩咐一句,跟着菁华公主离开。 “啊?”绿衣惊慌失措的捡起琵琶抱在胸前,骇得舌头打结:“殿--下,--郡主?”,走过去,手抖的连碰也不敢碰冀王夫人受伤的脸。 “殿下”。绿衣喊着,声音哽塞。 景筱微微睁开眼,一开口牵拉的脸上一阵剧痛,手指在脸上摸索:“镜子”。或许是太用力,她指下本已收敛了的鲜血又漉漉的溢出来。 “镜子”景筱手指一颤,一湾细血从伤口流下来。聚集的目光一荡,身体里有一部分开始崩裂,弑杀的气势沿着裂隙涣散,极怒到破声:“拿来”。 绿衣慌手慌脚的拿起妆台上的铜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铜镜背面朝上,粗粗看去雕着数十种花草,右下刻着产自丹阳,犹豫着该不该给。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景筱爬起来拽过绿衣手中的铜镜,脸上一动,焦灼出火辣辣的痛,手指一转,磨得岑亮的铜镜正面朝上。 镜中一片血肉模糊,铜镜从指尖跌落。 “殿下---”绿衣惊呼,追去。 风雨夹袭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然而身前的奔跑的女子却如离弦的箭,听得见破空之声。 只在片刻,冀王夫人完全消失在绿衣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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