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轩窗前的枝桠繁茂,树上并不见枝叶怎样的摆动,叶面像涂上了一层薄薄的油光,中午的阳光从树间交叉散落,韶华在阳光的转角间转瞬,一年又一年,景筱坐在妆台前,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    晚照道:“殿下离开故里好些年了,心里一定有许多牵挂的故人”。    景筱应景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镜子里的人也对她一笑。    离开扶风城后,景筱许久不曾仔细的看过自己,但因‘故人’一词,让她细细打量而今的自己。    三年并不长,岁月不曾改变容颜,但这些年看到的人事像油腻的浮尘飘在眼前,令她视物模糊也遮盖了许多事物的本真。    故人?风雨如晦,明镜蒙尘,何况人呢。    轩窗外的地面,阳光从稀疏的枝叶间隙穿过,风动的光点在地上拼出不同细碎的影像,繁茂的枝头一抹暗影闪过,景筱睁大了眼,宣墨水色在双眸里浓的遮去了所有情绪,她指着树顶:“谁住在那间屋子里?”。    晚照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紧邻的小楼上一扇轩窗半开,两扇轩窗相对,那扇窗子里什么人也没有,晚照好奇道:“殿下看见什么了吗?”。    “没,没有”景筱低头抚了抚身上的灰尘,窗外的阳光转了一个角度,一道浅浅的白光从妆台上反射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上显出苍白的颜色,她走到窗前,静静的看了一会天色,重重的关上轩窗,然而对着紧闭的窗子,紧捏着木梳的双手一直在颤动:“晚照,你去将安宁抱来”。    晚照心里有些奇怪,正是小公子午睡的时间:“现在?”。    不容置疑:“现在”。    “是”。    冀王夫人并非没有脾气,跟久了就会发现,其实气性极高,高到不屑于计较,晚照第一次听冀王夫人用这种口气说话,立刻跑去将小公子抱了来。    ----------    从晚照手里接过半梦半醒的孩子,景筱犹豫了一下,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尚不足四岁的婴孩身上柔软的像棉花般,浑身都是淡淡的果香,一眨一眨的眯眼看着母亲。    他有一双圆鼓鼓的鹿眼,瞳仁比一般的孩子都要大都要黑,像他的父亲。    秉退所有人,独指着门外侍候的婢子道:“你留下”。    从门外婢子身边过时,晚照刻意的放慢了脚步,竟是一张陌生面孔,方脸大眼,脸上几经风霜,唯唯诺诺的在门口弯着腰。    “我怕自己到不了青州”轻轻的,景筱握住孩子小小的手掌,从前她在烽烟里穿行生死间不知畏怯,但现在不比从前,她不是一个人了。    婢子进门,俯首道:“妾誓死保护殿下和公子”。    三天之前从随行的队伍中多出了这张脸,景筱观察许久,她日夜侍奉在门边心无旁骛,眼神坚定而诚挚,基本可以判定她没有恶意。    景筱道:“钱,权,人,你想要什么?”。     美人,芙花看得多了,亲手处理的更多,但冀王夫人的脸看过一次绝不会忘记,那张脸才是真正的天下利器,杀人不见血。芙花没有虚话:“妾本奉长公主之命取殿下性命,但陛下允诺妾,待殿下安全回青州后会赦免妾一家人曾犯下的罪过”。    景筱将手中男童放在婢子怀中,取下颈间的银锁挂在孩子身上:“半个时辰后有场大雨,你可以从这家的小门出去,不要回头,把这孩子交给青州大公子,将你的请求告诉青州大公子,大公子不会让你失望的”。    芙花道:“殿下相信我?”。    “我相信川你的家人” 景筱催促着,眼睛却忍不住的又看了一眼孩子:“雨一下,马上走,尽量走快一些,明日有大雪,会持续三天三夜,需找个地方避一避”。    “殿下呢?”生死场中沉浮,对危险的气息她一向敏感,芙花道:“长公主不会派两拨人”。    “来的是长公主的人”景筱伸手摸着孩子红润的脸蛋,小小的孩子有超出了这个年龄的聪慧,他只是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母亲,两双黑亮的眼睛彼此凝望,仿佛是在做什么约定。“这位姑姑会送你回外祖家,你要听这个姑姑的话”景筱在孩子柔软的脸上亲了一下,低低的做出保证:“你先走,母亲很快就来”。    安宁黑玉般的眼瞳微微一动,清脆应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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