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汝君与白夫人恩爱非常,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白夫人性情温和,待人和善,并无其他世家女主人的威严,相反她颇为烂漫,即便仅仅是看着晚霞发呆,她也觉得很美好。白夫人并不喜与外界打交道,凡事都会有白汝君来处理,于是白夫人得了闲,总喜欢在院子里种上些花花草草,平日里都是白夫人亲自照料,一来不必指示家仆使他们那么繁忙,能腾出时间更好打理白家其他杂事,二来白夫人打心眼里喜欢这些不会说话却生意盎然的小东西,浇水剪枝甘之如饴。白汝君自然是支持白夫人的,常常从奇域引来些稀有植物博白夫人欢喜。他们成亲后的第二年,白夫人便怀孕了。她欢欢喜喜等着,满怀期待,希望早日知道未来白家第一个降临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一日夜里,白夫人梦到自己在院子里如往常一般修剪花枝,看着这些花朵生动伶俐的样子心满意足,偏偏余光一瞥,望见了院子中央那棵最大的樱花树居然毫无征兆地盛开。她大喜过望,走上前去。所见之处被满树的粉色花瓣盈满,大簇大簇的花枝迎风轻摆,月光在花瓣边缘洋洋洒洒镀了一层银,煞是好看。白夫人不由得看呆了,手指不由自主扶在了树干上,岂料她刚刚触碰,满树花瓣骤然掉落,在半空中被风一卷,变成了粉色的浪,月光送着浪慢慢飘摇,围成一个圈,将白夫人环在中央。  翌日,白夫人醒来,坐在床边,对着一旁也刚刚睁眼的白汝君笑。白汝君心中疑惑,问道:“夫人何故一大早这么高兴?”白夫人摸摸隆起的肚子,眼睛弯成一对月牙,对夫君道:“女儿叫白樱好吗?”白汝君更不解了:“夫人如何知道是个千金?”白夫人将夜里的梦说了,白汝君哈哈大笑道:“好!好!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的女儿自然是如同樱花一般温柔可人的!”   白汝君这次可没说对,至少没全对。白樱和温柔不怎么沾边儿。  元夕节。  白樱和白辉阳约好,由白辉阳在外打头阵,白樱偷偷穿了师弟的衣服,溜出去打算去看社火。  白辉阳在与白樱约定好的方圆庭等了半天,终于看见人群中一个俊俏眼熟的小公子冲他小跑过来。那小公子一身青衣,手里拿着一只折扇,腰间佩环叮当作响,走近了一看,果然眉间英气,杏眼灵动。只是哪里有点怪怪的……  白辉阳无奈地对白樱道:“裕宁,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该戴些钗钗环环吗?为何做这副男相?师父知道又要说你了。要说钗花手钏,你的不比哪家姑娘的多?女孩子应该喜欢把珍爱的宝贝戴在身上的吧?还有,你…背上?”白樱侧了个身,两把长剑一柄弓,她把背后的武器尽数亮给白辉阳看,道:“哥哥,你看,这些就是我的宝贝啊。”白辉阳哭笑不得,只好由着她。  两人在人潮中随波逐流,白樱借着自己身材瘦小动作灵活,如小鱼一般钻到了前排,白辉阳在后面一边“不好意思,借过借过”一边紧跟着白樱,生怕跟丢了。两人寻了个稳当的地方,踮着脚等着远处社火队伍到来。  社火是民间的一种习俗,每逢元夕节准时在鸾昼街表演。演出者个个脚踩高跷,扮成故事中人物的样子,不求至雅至洁,但求通俗易懂、粗犷豪迈,衣衫大红大绿,脸谱形色各异。双龙开道,唱念做打,每一个角色都扎扎实实用各自的方式祭祀祈福,为人们讲述惩恶扬善、百世流芳的事迹。白樱最爱看社火,无论白汝君怎么罚她抄书练功,到了元夕节她必然溜出家门,所以到后来,白汝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自安排了白辉阳陪着白樱一同外出,护她周全,只要白樱做得不太过分还是可以不被责罚的,白汝君也默认了,权当是让女儿长见识了。  看了大半天,白樱心满意足准备回家,好容易从走远的队伍挪回了注意力,一摸后背,心中一凉!两把剑只剩下一把了!当下就急得团团转,在渐渐散去的人群中四下寻找,一定是刚刚挤来挤去占个好位置,却把剑挤丢了。虽说那剑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宝剑,更不是名家修士命定之剑,可在幼小的白樱心中却是珍宝。白辉阳赶紧帮着一起找,无果。白樱急得眼泪直掉,自责了一万遍,脚步渐渐软了下来,嘴角越来越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白辉阳见状,正束手无策,突然看见街边有个卖冰糖葫芦的,赶忙跑去,带了一串最红最大的给白樱,这才让白樱微微止住了啜泣。两人返回白家,白樱一颗冰糖葫芦也没吃,白辉阳也不敢开口,就这么走了一路。  白樱可能是伤心过度,完全忘记扮男相被父亲看见免不了一顿训斥,必须从后墙翻进去,这次是失魂落魄从正门走进去了,白辉阳都来不及拦着她提醒,就见白汝君老远走了过来。白辉阳心想,师父今日一早便去觅珍山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做,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心中只求师父不要太生气。  见女儿衣衫上落了好一层灰,小脸蛋上也是灰扑扑的,平日里如数家珍的长剑只剩下一把,心里也就明白了个七八分,一旁白辉阳把头都要埋进地里了。白汝君挑了挑眉毛,一边摸着胡子一边装作很威严的样子问白樱:“哟,这是谁家的落魄小公子,怎么跑到我家来了?可是寻找什么东西误打误撞啊?”白樱好不容易平缓住的情绪又要爆发,白汝君心道不好,赶紧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物件递到女儿手里。  白樱擦了擦模糊的泪眼,定定望着这一枝银钗,说不清是什么质地,只觉在手中冰凉沁心,花纹古朴简洁,钗头是一枚弯弯的月牙。白樱素日里不爱那些沉甸甸压头发的饰品,这支小小的钗倒是很合她的心意。白汝君道:“裕宁,爹送你一把新剑,你便收了你那些金豆豆罢,你一哭爹就跟打架输了一样。”  白樱抬起眼睛吸溜了一下鼻子,道:“爹,这不是一枝钗吗?您怎说…””别急,你再用点灵力试试?”  白樱将钗握在掌心,运转灵力,在白光中顿觉手中一沉,定睛再看时却是一把宝剑,剑鞘通体雪白,拔出镂空雕花的剑柄,那剑身虽轻巧却见锋利之势,发出当啷的清脆声。白樱转悲为喜,一头扎在白汝君怀里,欢快地道:“喜欢!樱樱喜欢!谢谢爹!这真是一把好剑!如此宝剑可该有个名号!爹,它叫什么?”  “既是裕宁的心爱之物,必当我们裕宁给它命名啊。”白汝君笑道。  “华月!”  白汝君看着破涕为笑的女儿,不免心中松了口气,一旁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的白辉阳也松了口气……  “走吧,和你师兄去厨房,你娘亲做了你爱吃的点心等你好半天了。裕宁玩了这大半天,也不饿啊?”  “好嘞!谢谢爹!走吧,辉阳哥哥,裕宁前心贴后背了。”说完一手挥舞着华月钗,一手挥舞冰糖葫芦,一溜烟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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