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香

“潭柘寺！”听到这个名字，小米叹口气，怎么忘了那句先有潭柘寺后有北京城了？　　　　“想求签？”他的眼中划过一丝疑问，好似她不会信那些似的。　　　　“求平安呗！”小米的眼睛还看着车外。就听见他的冷笑：“怎么，住在爷府里还保不了你的平安？”　　　　小米转过头，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刁钻，于是也冷笑道：“四爷这话奇怪的很。难不成府里的女眷都不会上香吗？”　　　　没想到对方不但不恼，还笑起来：“你是府里的女眷吗？“　　　　小米红了脸，强词夺理道：“我是女的，住在四爷的府里呀！”　　　　斗嘴就是斗智慧，那个人不再反驳，接着假寐，然后吐出来一句话：“爷会安排的。”　　　　胤禛所说的安排，居然是让那拉氏带着小米去上香。　　　　小米百般推脱，直说自己去就好，那拉氏笑道：“爷吩咐的，姑娘人生地不熟的，那寺里的主持是府里的故交，还是一起吧，正好赶上初一，我也好拜拜。”小米只得随着她上了马车。　　　　潭柘寺离着有六十多里，马车一路跑过去，小米觉得还挺远的。主持亲自接出来，带着两个人往后殿走。上学的时候，小米来过一次，依稀记得有些不同，主持元通大师双手合十，面带微笑，先问了胤禛的安，那拉氏含笑回了，然后就开始进香。　　　　估计是把闲杂人等都遣走了，大殿内只有他们。那拉氏上完香，让小米上，小米心里默念着妈妈的名字，念着念着眼泪就掉下来。这段时间以来的孤单、委屈，让她的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　　　　大师闭着眼睛默念相陪，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小米本来想问问大师，也许大师能提点一二，但是那拉氏一直陪着，没有机会开口，大师对那拉氏很客气，准备了斋饭，那拉氏转头看着小米：“恭敬不如从命了。时辰还早，不如在四周逛逛。”大师忙笑说后面有个园子，种了瓜果蔬菜，那拉氏点头：“乡村野味，一起去看看吧。”　　　　小米觉得那拉氏挺好相处的，身份若不是个福晋，倒很像邻家大婶。当然，福晋上香自然跟着许多丫鬓服侍着。其他的人在寺外等候，两个人在菜地里绕来绕去，正是夏天，黄瓜接的好，小米顺手摘下一个，递给那拉氏，那拉氏笑着摇头，小米手蹭了蹭就啃起来，那拉氏笑的直摇头。　　　　园子不小，篱笆边上种了几棵樱桃树，樱桃正是结果的时候，红彤彤的，跟着的小和尚看她们喜欢，赶紧摘了一些，命人洗了，一会儿斋饭的时候享用。因为这个园子，小米觉得春游了，一直都在哼着歌，那拉氏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让人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吃过了斋饭，辞别了大师，两个人打道回府。那拉氏靠在车箱里休息，手里转动着大师赠的佛珠，雍正信佛，这那拉福晋也被影响了？小米一直觉得信佛之人都是向善的，不过那位爷可是看不出，这位福晋倒是挺让人喜欢。小米也知道，能管理一堆女人的人应该不简单，但是那拉氏给她的感觉就是很随和很平易近人。　　　　马车进了城，小米照例拉着帘子的一角往外看。三百年前的京城，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此起彼伏的店铺，街边各式各样的小吃摊，小米看着直发呆。那拉氏似乎随着马车的晃动睡着了，小米把帘角又压低了一些。　　　　忽然，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高大的身材，宽阔的肩膀，只是那人的旁边还走着个娇小的女子。小米捂着嘴，生怕自己出声。那两个人走走停停，女子似乎对小摊上的玩意儿很感兴趣，旁边的人很耐心的等着她，背对着小米，所以看不到表情，不过，应该很宠溺吧？小米心想。女子似乎寻到了心爱之物，转头对他巧笑倩兮，小米得以看清楚那女子的脸，年轻而娇媚，比李氏漂亮许多。怪不得啊怪不得，能让那位爷大白天的公务也不顾了，小米不由得感叹，从古至今，男人最看重的还是女人的颜值，一张好皮相胜过所谓的才华。才华一说怕是女人们的意淫和自嗨。　　　　历史上都说雍正不好女色而且公务勤奋。看到这一幕，小米心里直撇嘴，回头看看那拉氏，已经不再年轻，扑着粉也盖不住风霜岁月，更挡不住那个男人喜新的脚步。　　　　小米心里对那个人的鄙视同对那拉福晋的同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还有府里的李氏年氏，那个人的艳福当真不浅，不过凭着他的身份，就会有许多的女人前仆后继的扑上去，这是府里的那些女眷改变不了的事。　　　　回到晴雨阁，小米热的受不了，只是洗了澡，坠儿端过来的饭一口也不想吃，就坐在秋千上发呆。坠儿看她蔫头搭脑的，于是去取了莲子粥，小米喝了一口，觉得清爽了许多，道谢着喝了一碗，坠儿这才放她在秋千上赖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满天星光，坠儿摇着扇子走过去道：“去上了香怎么魔怔了？饭也不好好吃，你可是见天的瘦了。”　　　　小米回过神，拉着她坐在一处，歪头看着她，这府里最心疼自己的人恐怕只有这个小丫头了，可是自己的心事，却无法告诉她。不是不信任，而是不想她担心自己。这样想着，神情又落寞了些，唬的坠儿摆手：“我可没想招你，罢了，好好的说话是正经。”　　　　小米笑了笑，轻声道：“坠儿，若是有一天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走了？去哪？”坠儿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哎，小米无语望天，道：“睡觉吧！”　　　　弘昀功课本来就忙，这么热的天，终于病倒了。小米去看他，李氏说是中了暑气，小米看着小家伙黄黄的脸，觉得没那么简单，于是问：“平时吃饭香吗？”　　　　弘昀身边伺候的奶娘是从小跟着的，一边替他擦着脸一边道：“阿哥每次吃饭都进的不香，”　　　　小米想起以前老家邻居家的孩子，跟弘昀的情况差不多，后来医院说是肝不好。于是对李氏道：“给阿哥看看肝吧，脸黄的不正常。”　　　　李氏是个没读过书的，除了后宅里的争斗，对孩子的成长知之甚少，听到小米的话，翻翻眼睛去回那拉氏。弘昀看着她的背影，眼睛里闪过一丝小米看不懂的东西。　　　　要真是肝病，小米想着，不知道好不好治，只是弘昀的脸越来越黄，小米趴过去看他的眼睛，果不其然，也是黄的。　　　　心里莫名的咯噔了一下，对奶娘道：“这些日子大格格和小阿哥不要再过来了，阿哥用过的碗筷要仔细煮煮烫烫。还有，不能再受凉。”　　　　奶娘愣着看她，弘昀昏昏沉沉睡过去，小米转身去了那拉氏的屋子，李氏也在，正说着弘昀的病，小米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李氏就开始哭，抽抽嗒嗒的，那拉氏似乎有心事，紧闭着嘴唇，屋子里只听得李氏的哭声。　　　　忽然外面回：“爷回来了！”　　　　那拉氏和李氏连忙去接，小米退到角落里，想等着个机会溜走。　　　　胤禛一撩袍襟坐到主位上，端了茶喝了几口，道：“弘昀好些没？”　　　　李氏又哭出来，胤禛皱着眉头斜了她一眼，李氏不敢再哭，那拉氏把小米的话回了一遍，又道已经去请太医了。　　　　小米就觉得那人凌厉的眼神扫过来，按说自己没想管闲事，又涉及到一个阿哥的健康，脑子不灵活的才会多嘴，可是小米实在怜惜那个孩子，瘦瘦弱弱的躺在床上，就好像鲜活的生命在慢慢的被抽走，让人不由的同情。　　　　“你还有什么说的？”胤禛紧盯着她的脸。　　　　“嗯，要开窗通风，阿哥用过的东西都要煮一下，另外…”小米咬着嘴唇，不知道洋药有没有传进来，传教士那里有什么好用的西药可以用。　　　　“嗯？”胤禛似乎对她的停顿很不满，口气变得越来越尖锐。　　　　“让洋医也来给看看吧，汤药恐怕…”这样的建议简直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