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武陵侯走后,锦画便一直守在锦帐外面,待那日光撒的满室,绣塌内方有了动静。  她忙上前轻轻掀开锦帐一角,里头的人儿正蹙着眉头,很是难受的摸样。  想起那人初走,她过来看,姑娘身上虽已被清理干净,水绿纱衣、白纱裙的寝衣也整齐,可那红唇肿胀,以及脖颈间的痕迹当真是让人触目惊心,现在虽已消了许多,但哪里能不难受。  锦画在心里叹了口气,弯身小心的扶她起身。  乐央在她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抬手挡在自己胸前,身上酸疼的就像一团棉花般无力,但胸口那地方不好揉,只能轻轻的掖着,百思不得其解:“我身上怎的……”  她昨夜喝了安神汤,一夜无梦,睡的很好,怎的一觉醒来又似前头坐马车颠簸的一般。  见她这样,锦画也是心疼,轻轻的按着她的肩膀,还是担心:“姑娘还是……胸口疼?旁处还好么?”  乐央点头,终是忍不住拉开小衣来看,月色软绸绣小茉莉肚兜外的雪白肌肤,红痕比先前更重了些,她呆了呆:“锦画姐姐,我莫不是被鬼压床了?”  ……  可不是被“鬼”压了床么!  锦画听的一直紧张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安抚道:“天子脚下,侯府重地,怎会有鬼呢,姑娘莫要多想,应是上次颠簸,还未好彻底,姑娘再多涂两日的药便会好了。”  乐央心中还记挂着给家中写信的事,闻言便也没在意了,扶着锦画下床:“现下是什么时辰了,锦画姐姐快把我昨夜未写完的信纸拿出来。”  见她急慌慌的,锦画笑道:“现下正是隅中,离日昳去西暖阁还有些时候,姑娘莫要着急。”  也不过就一个时辰的时候了,她还有好多好多话要写呢,乐央更着急了些,也不及穿衣裳,只着着小衣便要去拿她藏在箱柜里的信。  只是刚下床,教引嬷嬷却进来了,见她这幅模样,雕刻一般的脸更沉了些:“姑娘这是什么做派!”  她过来,她也不好再去拿信,只好停住了身子,笑了笑:“嬷嬷怎的过来了?”  教引嬷嬷依旧端着脸:“侯爷吩咐,让姑娘洗漱过后去西暖阁。”  这便要去西暖阁?  乐师教习月琴,一教便是一下午,待出来就要去栖梧园回功课,等再从栖梧园出来,轩辕仪便该到了。  如此竟是连这紧巴巴的一个时辰都没有了!  好容易才有这么个机会,乐央舍不得放弃,蹙了眉头道:“嬷嬷我身子不舒服,今日的功课能免了么?”  教引嬷嬷看了她一眼:“侯爷如是吩咐,姑娘若是要告假,需亲去问过侯爷才是。”  乐央说了个好,便请了教引嬷嬷出去,在锦画的帮扶下穿上衣裙,她是去告假的,不敢再出差错,眼看着发髻、禁步、饰品都妥帖了方才出门。    待到栖梧园,书房的门却是关着的,里面有女人娇笑的声音传出,似乎是静和公主。  流夏侍立在外,见她过来行了礼道:“姑娘稍后,公主在里面。”  乐央微怔,听着里面的闹声,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舒服,只约摸是舅舅的疼爱忽然分给了旁人,让她有些难过吧。  等了许久,书房的门才打开,轩辕翎自里面走出来,面上的欢喜之色怎么掩都掩不住,见她站在外面“呀”了声:“看央央的脸都白了,是等很久了吗?”  乐央朝她行了礼,说是。  她面上的笑容便又开了些,待要说话,里面人忽然唤道:“进来。”  轩辕翎只好禁了言,只笑着走了。    乐央进去,他依旧在书案前执笔作画,穿着一件蛋青虞美人花式的洋邹大衫,内里玉色长衫襟领高高,使得那张冰雪琉璃似的面孔更加的疏离却又好看的让人沉醉。  乐央望着他,想起上次他亲手教她丹青,难道方才他也是如此教公主作画的么?  她心里愈发的难过,又安抚自己,她们都是他的小辈亲人,他能教得她,自然也能教得公主,她不该这么的小气。  她顾着想,许久无言,案前那人顿了动作抬眼,见她孤零零的站着,娇致致的小脸果然有些发白。  又想起她夜间受他多方□□,虽未破身定也辛苦,心中因她应别人香囊的气也是消了许多,便缓着声气儿道:“你来京中许久却甚少出去走动,过几日是太子侧妃的生辰喜宴,到时公主会带你前去赴宴,你可和京中贵女们一道玩耍。”  能出侯府看看,若是以前乐央定也欢喜,但现在她竟没这个心思,只是低低的应了个是。  见她恹恹的,武陵侯皱了眉,放下手中的画笔,转过案前到她身旁细瞧:“可是身上疼的厉害?”  他如此问,乐央方才回神,因心情低落也未曾对他的问话感到奇怪,点头接道:“舅舅可以准乐央今日休息一日不去西暖阁练琴么?”  她就在他跟前,仰着一张娇花吐蕊般的娇颜望着他,他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夜间,她那花儿似的身子在他身下的模样,气息立时就有些不稳。  怕失态,他仓促的转过身又踱去了书案前,无奈的苦笑,她就像那让人上瘾的药,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什么都不做就能够让他心猿意马,心境不稳。  见他这样,乐央有些奇怪:“舅舅?”  他没有动,顿了顿才问道:“除了身子不适可还有其他事?”  他忽然这样问,让乐央瞬间紧张起来,她自小便是个乖巧的孩子,长辈的话从未违背过,如今虽说她身上疼是实情,但到底是为了给家中传信,要背着他去见轩辕仪……  她心中跳的厉害,不自觉的攥紧了自己细嫩的手指头:“不……不曾有其他事了。”  她心虚的回答让武陵侯骤然回神,到底还是疼惜,暗道,只要她如实说了,他也不会阻挠她给家中写信,只一样,那香囊一定不能是她亲手绣的!  便耐着性子又问了一次:“当真不曾有其他事了么?”  他接连两次相问,像是知道了一样,乐央心头更慌,手指头都被自己攥疼了,因吃不准又怕说出来他生气,半晌才低声道:“当真……”  此话一出,房中气氛立变,似乎时间都凝固了一般,半晌,他才缓缓转身,冷笑着接连说了三个“好”字:“那你便好好回去歇着,日后也不必再过来回功课,你爱如何便如何!”  他忽然发作,让乐央听的心头直跳,喘了几瞬,嗫嚅着唤他:“舅舅……”  他并不应他,那张冰雪琉璃似的面孔寒的吓人,只微眯着凤目冷冷的瞧着她。  乐央微微发怔,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方才公主在此的欢声笑语,一时心头酸涩,眼睛也酸了。  她站在那里,那双漂亮的璀璨眸子渐渐湿润,又渐渐晕的眼周都红了起来,像默默饮泪的天仙儿,一派楚楚可怜的委屈。  武陵侯看的险些端不住表情,明明是她撒谎违背了答应过他的话,怎么反倒像是他做错了事,欺负她了一样!  不过,他也确实是欺负了她……  心中哪里还有火气,想安慰她却拉不下面子,只能强自撑着。  她却看着他忽然啜泣出声:“舅舅厚此薄彼,一点都不公正!”  武陵侯怔了下,待要说话,她却已经擦着眼泪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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