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首先谢谢许多读者朋友一直不弃,今天这一章改的不多,是把第一次王妃认亲改在了后宫,并与后宫前朝的阴谋连在一起,假王妃入宫也改成是太皇太后所为,为以后宫乱铺垫。  浙江进京的王妃霍长君要上殿面君,头一日,皇上宣子玉上殿认妻的口谕就下到了京师军营。虽未公开宣诏,可子玉屋里的这些将军们就都知晓了,尤其是知情的宗霖和萧小,知道子玉思妻心切,也为他高兴。那些不知情的,也闹着要喝指挥使的喜酒。  午饭时,张良、大顺几个人还骑马远远的从防务司赶来送行,倒像是子玉就要迎娶王妃似的。弄得子玉心里七上八下,饭也没吃几口,便匆匆上马,带着自己的卫兵回城。这一路,他胡思乱想的有些神魂颠倒,脑子里出现最多的是想象中的长君容貌,当然是画上人的影子。可又掺杂着恩师的脸庞,不时的重合又分开,再也想不出第三张面孔,到最后他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了。  这一夜,他心绪不宁颠来倒去的,觉着刚刚睡着就被母亲让秀儿叫醒了。姬氏也是一夜没睡好,从得了信儿就不住自夸,是她进宫求了皇上,才寻了这个如花似玉的才女媳妇来,便想张罗着置办东西。最后赫连晟不得不把她拉住道:“你这样铺排,让儿子怎想,刚昭雪时就有不少人冒认官亲。王妃的名头难免被人惦记,若这个不是,你让他岂不更失望。”  也对,姬婉贞这样一想,心就落到下面去了,倒变的更心急起来。天还不亮,就把丈夫儿子赶了起来,整个府里的人也就都起来了。那些丫鬟们服侍着两位王爷洗漱更衣。桐雀宫的文燕心里也说不出是喜是忧,忙忙的和仆人赶来着人预备餐饭。阖府一片忙碌,若真是王妃到京,这确实是府里一件大事了。  吃完饭,蟒袍冠带皂靴的穿戴整齐,父子二人骑马来到宫门外时,天还未亮,门口空无一人。守门的侍卫道:“两位王爷来早了。还要近半个时辰才开宫禁哪。”  “哦,噢,”赫连晟支吾道:“是起早了,顺便溜溜弯,透透气。”再看儿子,直直的望着宫门不知在想什么,刚才这些话根本没入耳。皇上的口谕,朝中官员并不知道,见子玉父子来的又早,神情也异样,不知他们出了何事。  子玉的眼睛却情不自禁偷着在文官队里寻来看去,可直到皇上出来,也没见恩师上朝。例行朝会,皇上问了漕粮运输的进度,又问了这俩月南方几省的赋税收缴情况。户部王允一一作了汇报,并递上一份奏报。皇上看后很重视,说要与霍少郡商量一下。礼部又递上一份关于年前庆贺冬至、腊八安排的奏章,本着皇上今年一切从简的旨意,取消了很多往年花销颇多的项目。  子玉心事重重,知道军中事务不会在这朝堂附议,所以对这一切不像往日那样上心。直到被父亲拉了一下,才与他一同站起,听皇上说道:“平辽王一向勤恳尽职,中书省的治安防务让朕也放心,朕前一阵还颁了为他寻妃的圣旨。如今王妃已经等在宫外,闺中女子不宜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你们两家就去太皇太后的慈仁殿相认,霍学士,那霍长君是你的妹子,你可认仔细了。”  子玉刚才只顾寻恩师,这才想起还有这位大舅哥,俩人对视一眼,与赫连晟一起出了大殿,在内侍的引导下进了后宫。当踏上慈仁殿的台阶时,一回头,远远看到梁攸引着一顶宫中小轿蜿蜒而来,定是那位女子了,他一颗心不由乱跳起来。  进了大殿,皇上和太皇太后已经等在那儿了,意外的刘卞也来了,论亲戚他也算是这位王妃的长辈了,也想看看自己女儿要相处的这位王妃的心性如何。  赫连晟抓过子玉的手,那手里湿漉漉净是冷汗,他拍拍儿子的肩,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父子俩与众人一起看向大殿门外。  梁攸领着一男一女走进殿来,殿上几人的眼睛便都盯在那位女子身上。聘聘婷婷的一位女子,羸弱清秀,倒有些文燕刚进王府时的形态,众目睽睽下,带了几分胆怯。子玉心里顿时凉了一半,这不是君儿的品性,他已经不知不觉的把寻妻标准想象成恩师换了女装的样子。  殿上的众人却觉得这位小姐大有书卷才女的风度,皇上也觉得应是霍长君无疑。论相貌也算出众,论风度,上殿面君得体大方,像是大家闺秀。他们却不知,这瑞云荞虽贫寒,却是出身名门,只是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才寄居哥嫂,沦为奴婢般被驱使。这些潦倒摧残,恰恰附和了霍长君离家出走的窘境。  梁攸道:“皇上,霍小姐诗书才华名满临安,可叫此女子金殿赋诗一首考察。” 云荞明知这殿上就有霍长君的亲人和夫君,自己却认不出,只好假装羞怯,索性低头不语。见皇上叫作诗,这也不难,想了想,随口吟道:“芙蕖濯清不堪霜,无暇岁月倍凄凉。不求富贵笼中雀,但凭真情渡鹊桥。”  此诗抒情言志,让霍长瑜和子玉也唏嘘感佩,确实有长君的骨气。皇上面对霍长瑜和子玉父子,说道:“你们看着可像霍小姐?霍学士,你与妹子只分别四年,应分得清楚,给朕个答复。”  霍长瑜上前下跪道:“请皇上恕微臣直言,此女子生的清秀婉约,贞洁才情令人钦佩,却不是微臣的妹妹,不敢欺君相认。”  子玉也下跪奏道:“此女确实出色,也有霍小姐的几分相貌,但□□气质大相径庭,并非臣的妻子。”  皇上道:“平辽王此言过实,你与霍小姐只是儿时认识,怎能如此否定?朕还是相信霍学士的话,即不是霍长君,就是这女子冒认,犯了欺君之罪,”他看一眼殿基下的两人。  “慢”太皇太后道,她起身走到瑞云荞身边,慢慢踱步转了一圈。她既希望这女子是真的,好让刘文燕早日圆房。又怕这人性情凌人压文燕一头,无法夺宠。  刘卞不好走近去看,不过那双犀利的眼睛从上到下盯着,也看出这女子性情柔和端庄,还有些胆怯,心里倒希望是真的。他上前几步,对太皇太后道:“霍小姐四年以前离家出走,定是饱受饥寒困苦,相貌憔悴改变也情有可原,就是脾性历经坎坷也会不似当年闺中。四年前是老臣糊涂,害霍小姐颠沛流离,如今若是错过不认,更是成了老臣之罪。还是看她能不能说清娘家和婆家的底细才行,若清楚那便是真的了。”  太皇太后点头,心思也与刘卞相同,便命云荞如实说来。瑞云荞便按照哥哥教的说了一遍,自是把两家的情况说的大致不错,也背出了那幅画上留诗。太皇太后看霍长瑜、赫连晟点头肯定,脸上露出满意神色。  子玉忙出口辩解道:“这些家事大多都被人知晓,有些细节只要做些探查也可得到,不能说明她就是长君。”说完顾不得男女之嫌,走近云荞道:“请问这位小姐,您若是霍长君,可知我们之间并非只是小时相熟。你可记得我出征时赠与你的是什么,上面又写的什么,你又在上面画的什么,这些您也说的清么?”  子玉一连三个问题,让瑞云荞哑口无言,这些未婚男女之间的定情之物,除了他们本人谁能知道。皇上也知道自己皇祖母的心思,见这女子答不上来,便脸一沉道:“你可知冒认皇亲是欺君之罪?”  云荞的哥哥,也曾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落魄后自轻自贱,便壮了贪财的胆。煞费苦心觉得很周全了,没想到还有这一细节。败露就是死罪,哪敢再瞒,统统一气儿招了,语无伦次的一劲儿求饶。  皇上本是满心热情为臣子寻妻,却被这女子欺骗,一腔的火气就撒在这两人身上,怒道:“欺君之罪,岂能容你们活着,给朕押去刑部,按律处置。”  殿中侍卫拖起那男人就走,云荞推开侍卫要拉她的手,猛然喊道:“皇上,小女子并无欺君之罪!”  此时外面内侍传霍少郡在殿外求见,皇上一声传,少郡已走进大殿。她先向皇上和太皇太后说明为何来迟,然后看着瑞云荞道:“这女子既然喊冤,皇上不妨听听她怎样说。”  云荞得到许可,一改刚才的怯懦,说道:“小女瑞云荞,因父母早亡依附哥嫂为生,不想被哥嫂强逼入京冒认王妃。小女自始至终没承认过一句自己是霍长君,这些可以从经手接引云荞的所有官员中证实,他们也没问过小女一句,皆是哥哥作答。就是皇上和太皇太后也没问过小女姓名,云荞说的王府和霍府家事也是众所周知,不能证明是云荞主动欺君。云荞乃是一落魄飘零弱女子,无法做主自己的命运,却要担这欺君罪名,实在是冤枉小女,望皇上法外开恩。”  这番话让皇上听了也觉是理,竟是自己糊涂,可不是没问过她么。这女子聪明,被哥嫂相逼却也懂得自保,非一般女子可比。话虽如此,气却未消,他看着少郡道:“霍明谕,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一向聪慧,为何这次不问仔细,还有临安那些大小官员,一个个竟不如这女子聪明?”  少郡这次故意来迟,也是因自己此事处理的轻率,是为了应付皇上,却对不起哥哥和子玉,也想帮这女子脱罪。不想这女子聪慧已自留了生路,倒是少了许多的口舌。她面对皇上的责问,轻松道:“皇上看这女子生的如何,聪慧敏捷又如何?”  皇上不知她什么用意,答道:“生的清秀,举动端丽,凭她的行事也是十分聪慧,这又如何?”  “皇上试想,如此的佳人也堪比霍小姐的才情品性,下官和临安的官员都是凭此验看,又是凭张贴的画像来判定她有相似之处,所以相比之下,问她话反而不足为凭。这女子竟能凭此自救,可见她的胆略,杀之确实可惜,也罪不至死。”  刘卞初时见女子自己漏出马脚,还为她遗憾,后见她也有几分胆色,且伶牙俐齿不下霍少郡。这等性子怕是文燕也难对付,倒是暗暗庆幸,所以结果怎样他并不关心。  太皇太后却对瑞云荞十分欣赏,她拉拉女子的衣袖,仔细端详,面容身段瘦削却也匀称风流,更是生了副洁白晶莹的肤色,若加调养是个美人胚子。她用自己难得的那副笑容,和颜悦色问道:“看你这模样生的好,又口齿伶俐,哀家喜欢。你若愿意留在哀家身边,就保你无恙,做宫中侍女可比罚做罪奴强多了。”  这是唯一的机会,云荞喜出望外,跪了叩头谢恩,眼睛却看着皇上,只有皇上肯定才能彻底脱罪。皇上的脸色明显缓和,这女子才情胆略不一般,也想为她开脱,便道:“好吧,即是皇祖母为你说情,朕就饶你死罪,纤纤弱质也经不得仗刑、苦役,就留在清宁宫侍奉太皇太后吧。”  云荞谢恩,又央求道:“小女还有一个请求,虽说哥哥对我无情,可父母早亡,毕竟是哥哥养大了我,又是我家唯一男儿。还求皇上也饶他不死,民女会在宫中忠心侍奉,为他赎罪,请皇上免去哥哥死罪。”  “你哥待你如此,你还为他求饶,必竟是女子心肠。这是欺君,若不治罪,以后朕还怎么治理朝政。”  少郡道:“皇上,以微臣的想法,这毕竟是第一个,还可恕他死罪,下不为例。皇上可诏令下去,若再有假冒者死罪难逃,想来就不会有人敢冒杀头之罪了。”她如此说,也是想了结此事,只要自己不投案,这世上便再也没有霍长君了,这件荒唐之举也就算不了了之。  最后,云荞进宫,那位主谋哥哥被杖刑八十,赶出宫去。一场认亲的戏码就此结束。  见此事云淡风轻的处理妥当,一切风平浪静,就连父亲也是叹气作罢,子玉心里一股委屈悠然而生。从接圣谕,一天一夜他都魂不守舍,也从心里报了那么一丝希望。在别人转瞬即逝的事,却激起自己压抑许久的心事。长君失踪四年多音信渺茫,自己痴守碧雁宫令父母寒心,王府里一天一夜的动荡如今化为泡影,他的心也如死灰。他随着父亲叩头谢恩,对于皇上安抚的话也未入耳。猛然脱口道:“皇上,千错万错都是子玉一人之错,不该让皇上为自己的私情劳师动众,还请皇上准许子玉辞官离京,亲自寻访妻子。”,  少郡吃了一惊,皇上也道:“朕已经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还想怎样,难道你是觉得朕离不了你吗?”   少郡深知这新帝不比先皇,怕他一气之下迁怒子玉,便先一步呵斥道:“此是朝堂,你怎么说话不动脑子,恩师体谅你的心情,可你如今身担重责,岂是说走就走的。”  一直在旁边没作声的刘卞也道:“皇上,子玉对霍小姐一往情深,老夫的女儿也早说过他一直独守深宫。还望皇上体谅子玉对前妻的一片痴心,允许他所求。”话外之音已经很明显。刘卞直呼子玉的名讳,摆出一副长辈的亲切,无非就是想达到目的。  皇上气恼,看着子玉:“你的私情真有社稷那么重要?”少郡也气的提醒:“赫连子玉,你真忘了恩师的教诲,辜负恩师吗?”  其实刚才子玉也是悲从中来脱口而出的心里话,刘卞一出面,他便惊醒,忙道:“是下官一时心灰,才会如此,请皇上恕罪。”  “好了,即收回,朕就不怪你了,回去好好想想,堂堂男儿怎可让儿女私情毁了前程。”皇上放了心,又一语双关的说了一句。  太皇太后见子玉转了念头,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似是而非的责怪道:“平辽王,你可是皇上最倚重的大将军,又是国舅,在京城备受瞩目。皇后只你一弟,人伦孝悌不可摈弃,早早与郡主圆房生子才是正道,不要拿寻妻做幌子。你若辜负郡主,哀家不会答应,最晚年底,若再没王妃消息,必须与郡主结为真正夫妻,否则哀家会以抗旨论处。”  这番话即是劝慰也是威胁,子玉心里哪能接受,他回身就要辩驳,被父亲强行拽住,同时少郡也道:“太皇太后对臣子关怀备至,家事国事了然于胸,臣子感佩,也相信平辽王不会辜负。”她转向子玉:“平辽王一向忠孝,又重情义,年少夫妻之间终是好说,不要辜负太皇太后一片心意,还不谢恩!”  赫连晟会意,拉着儿子拜谢,然后告退出宫。  少郡又陪着皇上走了一段路,最后一个出宫。等在宫外的子玉迎上来道:“子玉方才有些糊涂,多谢恩师提醒。” 少郡道:“算了,也是因认妃的事引起,以后你少想点,家有侧室,也别让夫人寒心,恩师真的希望你能成栋梁之才。”  子玉迷茫的眼里尽是少郡那张长君脸,恐怕在世上再也寻不出另一张脸来。他不敢相认,是因他坚信长君对他的情份,恩师若是君儿怎会面对自己无动于衷?  少郡被看的不自在,说道:“王爷还有何事?”  “哦,没有,子玉只是觉得今生怕与长君真的无缘了,也许是她变了心,根本不想与子玉相认。”  少郡心虚,嘴里道:“变心又如何,这样的女人王爷不必为她牵挂。”子玉苦笑:“即便如此,上天又为何把恩师赐予子玉,让子玉不能自拔。我日日说服自己不去想,不知上天是对子玉眷顾还是折磨。”  见子玉又陷入他自己设的怪圈,少郡吓得不敢再逗留,忙道:“小王爷又糊涂了,快回府吧,恩师以后只有躲着你了。”  子玉见恩师匆匆而去,猛然意识到自己又失言了,不知所措。欲追,又怕更失礼,怅然若失站立良久才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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