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遭殃 待师徒三人来在回鹘小镇的院落前,烈如歌脑子还是懵的,原说过阵子师父要带他们来凡间看看,岂料,说来就来了。 虽经过那日。。。她心内还是略有些忐忑与尴尬,可好歹是离了飘渺派,望着新鲜的景致,热闹的人潮,她那些女儿家别扭的心思又暂且放下了。 穿过杂草丛生的小院儿,推门入得屋内,烈如歌不禁唏嘘,真是不知师父是怎样想的,这一路所经繁华无数,单单选了这破落院子,又脏又乱,落满灰尘,一看便知很久无人居住,有琴师兄还说师父是青楼大老板,看这出手。。青楼也壮观不到哪里去啊。 心里发发牢骚,却也不敢刮躁,手拂过门前的方桌,一层层厚厚的灰尘粘了满手,抬目望着桌子整上方,贴着几张纸,年深日久已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只是隐隐还能看出满是尘埃下的暗红色。 银雪站在门口,复杂的眼神望着那素衣白裳的烈如歌,心内一阵翻腾。就是在这间屋子,自己以为命不久矣,在她失去记忆的情形下,拖了她不由分说的拜堂成亲。那日她也是什么都不记得,可她相信自己是她的相公,相信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她的世界里只有他。 现在想想,这百年,因了她,自己的的确确自私了一回,自私的想与她平淡的日子一直就那么过下去。。 “师父?墙上贴的是什么?” 望着烈如歌几乎贴到墙上的好奇脸。银雪将思绪抽回,看着如今这乖巧的小徒儿,提着嘴角站到她身后,心里也说不出个滋味儿。 “成亲时贴的喜帖。” “哦?有人在这屋里面成过亲?”烈如歌一双眸子明亮若星。 银雪含笑点头。 烈如歌低头想了一阵,不明所以的偏着头继续问道, “师父,我们到这里做什么呢?” 银雪面上现了二分情愫,却又用极为正经的语气说道, “修仙者大都阅历颇丰,首要的就是要知晓万事万物,了解民间风俗也是极为重要的,比如这凡间事,也要略晓一二。” 望着烈如歌一脸不明所以的神色,银雪心内禁不住笑意,撩袍坐在竹椅上,右膝自然的叠于左膝,翩然晃动。弯着好看的唇角继续说道, “既然这屋内,以前有新人成亲,这入凡世的第一讲嘛,我们便来研习一下嫁娶婚俗。歌儿?你可知道如何拜堂成亲?” 烈如歌面上绯红入鬓,自然是更加懵懂的摇头,又不知她师父的葫芦里装了什么灵丹妙药。 “即是不知,那么明日拜一次就知晓了。”银雪一双狡黠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 没由来的看的她一阵恍惚,面前那白衣仙人此时虽着普通男子的服侍,可依然难掩耀眼的光芒。 烈如歌红着面又带着满脑袋问号脱口而出,“和谁拜?” 只见银雪叠在膝上的双手略略抬起,一双目笑得弯如弦月,玉碎的声音不大却很是笃定。 “我。。。” 烈如歌脑袋一抽,就算是她将一切都忘却了,可这些年也好歹还知道成亲是怎么一回事,和他。。。这。。她倒也敢呐? 支吾半晌,喏喏道, “恩。。若是如此,我觉得还是师兄好一点。” 有琴泓猝不及防,很是无辜的被卷入一场无来由的血雨腥风之中。 不用说,他师父望着他那张冷脸一时三刻就能冻上。 只闻耳侧一阵冷风挂过,再抬目那白衣仙人已站在院落中央。 “有琴泓,出来!” 。 夜阑珊,院落里的白衣仙人,静笃如水墨。 烈如歌垫着下巴趴在榻上,呆呆的望着敞开的房门,恰好看见他月下的侧颜。 “师父。。。” 那泛着微光的白影微微侧目。 烈如歌心内一阵颤抖,一人一榻,该怎么说?难不成就这么看着他在院子里坐一夜? 夜露寒凉。。他若是受了寒。。? “何事?”淡淡之声飘然入耳。 “额。。有琴师兄去哪里了。?”烈如歌也不知怎得就问出这么一句来。 那雪色身影微微一怔,并未回身。 “他去准备明日应用之物。” “那。。这么晚了,师兄他。。。”若说第一句是不经意,那么第二句听来便是有意而为了。 “他住客栈。”话音未落,便被他的声音打断。。细细听来似有两分气恼。 烈如歌深吸一口气,心内为自己默默打气。半晌喏喏出口, “师父。。。不睡觉么?” 月下白影略略晃动,淡淡道, “我不困。” 烈如歌咬了咬唇,将身子往榻内挪了挪, “师父。。若是不嫌弃,便睡外边。。” 话一出,空气似乎凝结,烈如歌感到自己的心似乎要跳出喉咙。 那雪影,似是微微颤动。。再看。。却依旧闪耀在月下,一动未动。。 烈如歌面上登时红了个透,心内涌上阵阵难过,都说那日是师父寒气袭体神志不清,怎可对他生出如此龌蹉之情,心下一阵冰凉,烈如歌咬了咬唇,遂而口气有些加重, “若不想进来,师父就坐着吧。” 话音未落,身侧冷香阵阵,眼睛都未眨,他便在另一侧躺了下来。 烈如歌以背相对,一颗心七上八下,有些别扭,可终是那温暖的梨花香令人不经意便放松下来。不多时烈如歌觉得眼皮打架,沉沉睡去。梦里她隐约跌入温暖怀抱。。沉睡的面上露出很是满足的笑意。 恍惚醒来时,天已大亮,榻上却哪里还有那白衣仙人的身影,原本不大的床榻,空落落的。。徒留她一人。 烈如歌揉着睡眼来在院落方才见到早已等候再此的有琴泓,矮桌上铺满了大红色的喜纸,龙凤红烛。而她那翩然的师父,正坐在一旁悠闲喝茶。 “先生。” 苍老的声音入耳,烈如歌抬目观瞧,却见自院外走来一老妪,目光慈蔼,银丝华发。 “劳烦大娘了。”有琴泓忙迎上前去,将那老妪搀扶进来。 “先生客气,故人重遇,分外亲切。却是可怜了如歌姑娘,是害了病么?怎么竟都忘了呢。。” 老妪好似一人的戚戚低语, 抬目望见了烈如歌,褶皱下的眸子倏而明亮。 烈如歌自是体会不到她话中滋味,可也觉得这位老妪面目慈蔼,甚是亲切。 遂而,当那老妪将从柜中取出的红棉袄披在烈如歌身上之时,烈如歌心内其实是略有嫌弃的。。 那陈旧的红袄,因用包袱裹住虽是算得干净,可却也色彩斑驳,而且折放许久又满是褶皱。。 烈如歌心内不知为何非要穿这奇怪的红袄,了解婚俗,做做样子罢了。。。这喜堂,红烛,满榻的枣子,花生。。。也不知师兄买东西的时候是不是饿了。。。 有琴泓站在喜堂之内,望着他那卓然倾城的师父,以及薄纱遮面的红衣美人,一瞬间恍若隔世。。。 一晃五载。。。这其中的困苦艰辛,有琴泓是二人间最好的见证。难能可贵的是,情同,人亦同。。。 。 红烛高挑,粉墙上娇艳的喜字甚为醒目,中央位置阙竖贴条副,墨洒飞扬,上写五个大字“天地君亲师”。 烈如歌望着这几个字,出了好一阵子神,这是不是师父在提醒自己,研习习俗就研习习俗。。好好学习,别瞎琢磨。 简单至极的喜房内,一派安宁, 银雪望着坐在榻上的烈如歌,心内一颤,缓步而来,雪色的衣袂若跌宕起伏的花海,纯白间令万物失色。 只见她淡施脂粉,云鬓高耸,无论何时,她是何装束,都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那日。。也是这间屋子,也是这些人,她也是穿着这件不甚合身的红袄。。 “银雪,好不好看?” “恩,丑归丑,胜在喜庆。。” “歌儿。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可以把红色衣服穿的这么美。” 往昔的言语依稀回响在耳畔,银雪欣然一笑,纵然往后还有更艰难的路等着他们,只要她在身边,又有何惧?是的,只要她在,就好。 望着她抿紧艳唇,绯红的娇容,银雪情难自已,拿起大红喜纱的双手,似乎都在轻轻颤抖。 “良缘缔结,赤绳牢系。。婚书上面应有嫁娶日期,我没写,待我大破暗河宫之时,便是我娶你之日。” “本庄主决定,等到暗河宫败落之日,便是我娶你之时。。” 曾经的诺言恍惚在耳畔,若是有一日还要分离,今日便算圆满吧。。 望着这一对情深之极的壁人,有琴泓深吸一口气, “一拜天地,” “二拜苍生,” “三拜伉俪情深。” 红绸系定,珠联璧合。大红的喜帕映着她禁闭的双眸,隐隐透着难抑的紧张与不安。 有琴泓收到来自银雪目中抛过来的指示,回身冲着院内的老妪微微点头。 爆竹声声入耳,烈如歌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一惊,猛然睁开双目,不经意抓住身侧的一只手臂,紧握在手内,略略颤抖。 “歌儿。。。可是记起什么了?” 银雪望着她突如而来的亲密举动,不禁面露喜色。。 爆竹声来的突然,去的也干脆,眨眼间四周又回复了平静,烈如歌低头却见自己慌乱中,不知何时紧攥在他臂上的手,心下一惊,慌忙松开。。 一双目定定的望着不知为何满目欣喜的银雪,烈如歌不知所以,只得茫茫然摇了摇头。 对面那人,眼内的希望之色顷刻盛满些许失落,遂而再看又略有些许颓败。 “再放。”眉峰微蹙, 银雪眼见紧抓在自己上臂的一双纤手倏的收回,不由有些懊恼,侧目冲着门口的有琴泓说到。 又一阵充斥着耳鼓的爆竹声传来。。。 那白衣仙人眼内充满期盼的目光再次燃起。。。 烈如歌自顾掀起盖头,唇角轻抽,此时此刻的银雪。。好生奇怪。。。 “再放。。。” 爆竹声声入耳,烈如歌晃了晃脑袋,凡间嫁娶这规矩还真是大的很,就是这耳朵跟着遭殃未免有些冤枉。这要是再继续放下去,非得震聋了不可。。 “师父。。”站在门口观色的有琴泓,小心翼翼的开口唤道。 “罢了。。”银雪轻叹一口气,仿若疲累的摆了摆手, “今日就到这吧,明日再来。” “还来?”有琴泓与如歌几乎异口同声的看着那安然坐在竹椅上的白衣仙人, 目光一冽,二人同时噤声。 “师父。。” 半晌,有琴泓陪着小心喏喏道,“只是这非年非节。。街上实在是没有鞭炮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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