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昌被困,大漠入侵,主帅屠从英生死未知,这个消息还是由南陵传来的,可谓是震惊了朝堂上下。  “徐昌十多万兵马被围,粮草短缺,而今大漠又打入我大境内腹,直逼京都……”显帝在紫宸殿上来回走了几圈,厉声道:“关津务必死守,决不能让大漠人闯到京都城下!”显帝握紧了一下拳头,复而坐回龙椅之上,看着底下的众人,问道:“诸卿对此都有何对策?”  穰关侯拱手道:“徐昌被困,南陵得信,必定会调派援军。关津驻守有十数万兵马,可一分为二,一部分加强关津防线,一部分主动出击对抗大漠。”  兵部尚书也道:“大漠也有可能兵分数路来袭,只怕他们边境线上还留有军队,即使徐昌解围,也难以分兵追击我国境内的敌军,此时,也只能靠关津大营了。”  还有人提议在关津范围内布阵,又另有几人附和,显帝眼尖地看见太子略带不安地看了一眼唐晏清,后者微微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脸色。  唐晏清向来不涉朝堂,就算大事发生,他到场也多半是当个听众,显帝逐渐习惯了将他放置不理,偶尔想起也只能深深感慨一番。然而此时此刻唐晏行的神情,明显是这兄弟俩知道了点什么,显帝遂开口点名问道:“淳孝王有何见地?”  众人齐刷刷地看了过去,唐晏清缓缓抬头,脸上是罕见的严肃,显帝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逐渐难看。  唐晏清声音微微低沉,听不出什么语调,他道:“试试看吧。”  不少人都呆滞了一下,这么严峻的局面急需破解,众人提议除了好几条策略,结果他只是说试试看?  他说完这一句又垂下了眼帘不再开口,显帝脸色阴暗,目光也不知落到了哪里。  紫宸殿中一时鸦雀无声。  唐晏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往前移了一小步,拱手道:“父皇,局势严峻,不如按照几位大人说的尽早排兵布阵,迎战敌军。”  显帝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  待几位官员一一告退,几个皇子也准备离开,显帝出声道:“晏清,你留下。”  唐晏清遂站在原地不动了。唐晏庭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不紧不慢地离开了紫宸殿。  殿内只剩父子二人。显帝朝长子走了两步,严肃地道:“你都知道了什么是不能说的?”  “本不过是儿臣的猜测。”唐晏清淡淡地道,“大漠少星师,应该是精于卜算之术的。”  “卜算?”  “我朝太史令擅长天文历法,而卜算更甚之。如今看来,少星师确实能预算后来之事,且极为精确、细致。屠从英是格外敏锐的人,常能料敌于前,但少星师比他更能料得先机,大约是这样才落入了下风。”  显帝大惊,有些责怪地道:“你为何不早些挑明?”  “先前还未曾证实此事,儿臣只是私下与屠从英透露过。”唐晏清目无表情地说,“况且若是让士兵们知道,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无论己方做什么都会被预知到的对手,只怕士气大减,军心不稳。”  显帝拧着眉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又在唐晏清面前来回走了几步,嘴里念叨着说:“少星师、少星师、少星师!这个人,和他的卜算之术,就没有什么弱点吗?”  “父皇英明。”  “嗯?”显帝转头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唐晏清道:“卜算之术,据说是以寿元为代价的,毕竟天机不可泄露,算得越多,知道的越多,死的也就更快,且,”他顿了顿,继续说,“也有他算不到的事。”  “什么事?”显帝追问。  “父皇可还记得漳州信神教作祟?”见显帝点头,唐晏清道,“经查明,那是大漠精心布下的局。为了瓦解信神教,衔南郡主决定假借信□□义唱一出戏,儿臣则为她准备了一套特别的戏服。”  显帝愣了一下,信神教之事,唐晏清也插手了?  “少星师既然能预知后来,就应该知道衔南郡主会假装信神,而我会去找戏服,就会提醒信神教中的细作防范戒备,但信神教众人却一无所知,也就是说,少星师其实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显帝道:“你是说他算不出来。”  唐晏清淡淡一笑:“要么他算不出儿臣,要么他算不出衔南郡主,要么两个人都算不到。”  显帝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一抹笑意,很快又收敛了,绷着脸问:“为何他算不出?”  “谁知道呢?或许是信神的意志?”唐晏清无所谓地道。  信神的意志?难道说唐晏清注定会是未来的帝王?少星师不能卜算天子命数?但算不出尚风华又作何解释呢?显帝一瞬间想了很多,眼中神情也阴晴不定,最终还是平复下来,说道:“若你猜测属实,徐昌那边有衔南郡主出手,不必操心了?而关津大营处,便要派你前去坐镇了?”  唐晏清仿佛又恢复了往日那放荡不羁的形象,只笑着说:“若是父皇不得已要用儿臣这么个放荡子,那儿臣再不济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瞧这话说得,显帝没好气地道:“那你就滚去关津罢!”  “遵命。”唐晏清不慌不忙地拱手应诺,“儿臣告退。”他走了几步,转过头来不怀好意地笑道,“母后大概要生您的气了。”  显帝:“……”  唐晏清被指派前往关津大营坐镇,朝堂上一片哗然。谁都知道,淳孝王是嫡长皇子,本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但他长年无所作为,且无妻无子,作风不羁引人诟病,渐渐被朝臣们遗忘。显帝骤然在非常时期将他派往关津重地,莫不是在说明,他最看重的其实还是嫡长子?这位淳孝王,根本不是表面上那样无为?  得知此消息,反应最剧烈的莫过于宁皇后,她强烈反对自己“无为无德”的长子去关津“添乱”、“送死”,找到显帝激烈争论了一通,最后还是在唐晏行的劝慰下才逐渐平息。其次诧异的便是雍华贵妃与唐晏庭了,他们一直觉得唐晏清有些诡异,就因为如此也使得显帝忌惮不敢用他,怎么如今却骤然重用?  莫不是说唐晏清的命运注定如此?龙潜于渊而只待风云际会,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  不管怎么说,帝王心思太过神秘莫测,何况大敌当前,哗然过后,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个心思去猜测甚至有异议了。  唐晏清到了关津,巡视了一番后并未轻易插手他们的军事布防。没过多久,大漠军兵临关津。  唐晏清站在高楼上,眺望着不远处乌泱泱的一大片,秦长师在他身侧,有些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大漠人在关津前排列兵阵,暂时还没有进攻的迹象。”  唐晏清问道:“秦将军打算如何?”  “当然不能容忍他们在我大境地界如此嚣张撒野!”听到唐晏清的问话,秦长师握紧了拳头,带着愤懑快速地开口,“臣打算派出一队兵马,悄悄绕到他们的后方,能找到粮营最好,不论如何也要叫他们后方失火一次!”  他说得正激动,却瞄到唐晏清波澜不惊地看了过来,顿时就噤声了。  “还是不必动了。”唐晏清微微叹气,“守住关津才是最重要的。”  “王爷的意思是?”秦长师诧异地问,心中更多的是不解。  “谁知道大漠少星师又会出什么手段呢?此人太过诡异,绝不可小觑。”他还是没法将少星师能预知先机的事说出来,“更不能让他们绕过关津攻打京都。”  他说完这番话,转身往楼下走去,秦长师在他身后有些质疑:“难道要一直这么僵持下去?”  等吧。唐晏清在心里说道,要么等着少星师寿命耗尽,要么等着有一方粮草耗尽,要么等着那个变数来打破僵局。  秦长师有些头疼地看着唐晏清的背影,这位王爷到底在打算着什么?一时之间他也没觉得防守有什么不对,只好就这么传令了下去。  大漠不会乐意僵持的局面,更不会轻易向关津发动进攻。唐晏清很清楚这一点,但关津又是京都最坚固的防线,因而大漠军会怎么行动,唐晏清大概猜到了。  大漠营中,少星师手持一玉盘,另一只手不停动作也不知做了什么,半响之后,赫德钦凑过去问道:“如何了?”  少星师沉着脸色道:“他们会死守关津。”  “那咱们该怎么做?硬碰硬的话估计两败俱伤,绕开关津可有可能?”  “当然有可能。但绕过关津攻打京都,那边兵力也不俗,我们会落入两面夹击的局面,必须先对付了关津的军队。”少星师的目光一直落在玉盘上丝毫不移,“最好的法子是设计将关津中兵力引出来逐一解决。不过现如今坐镇关津的人很棘手。”  “你不是说秦长师很好对付?”赫德钦不解地问。  少星师扯了扯嘴角:“是大境淳孝王。”  这个人表面上一直以来都格外低调,但却在暗中影响大境朝局。在少星师看来,此人命途多舛,忽明忽暗,前半生为孤煞之命,后半生……模糊不清,在大境的朝堂之中,他处于至上,连天子的气运都被他压制了半数。  少星师收回思绪,对赫德钦说:“我们先商议一下如何引蛇出洞。”  “国师的意思,是要假意绕开关津了?”赫德钦猜测着说。  少星师微微颔首,展开一张羊皮地图,指点着说道:“绕开关津共有三条路,无论走哪里,都会与关津发生摩擦交战,往这一处走,虽然路程最长,但损失最小。”  赫德钦边听边看边思索着,道:“想必关津的人也知道这一点。若我们走这边,他们定会派出人来拦截,届时,我们可以沿路设下埋伏应对。”  “务必要让他们明白一点,要是不想让京都有难,就必须得出兵追杀。”少星师动了动嘴角,笑容里夹杂着几分阴狠。  赫德钦赞同地点头,两人围在地图前,窸窸窣窣地计划着接下来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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