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风华顺利地生下了大境未来的衔南侯。  不知是否因为体质的缘故,或是因为鬼老三的调养方子,她恢复得很快,到孩子满月时,尚风华已与从前无异,只是原先那种张扬凛然的气场化为了柔和的母性。  果然女子有了孩子后就不一样啊。  小衔南侯降生,众人欣喜不已,依照余阁老留下的“生子为蔚然,女儿为粲然”的嘱咐(何时说过的尚风华也不清楚总之是严公卿转达的),这位小衔南侯的大名为,尚蔚然。  尚风华出月子后逐渐恢复往日的作息——武艺不可懈怠,毕竟她依旧是南陵主将,更何况是大境的紧张时期。这一日,她晨起练完刀法回屋,顾白正小心翼翼抱着孩子,柔声细语地哄着。  “蔚然醒了?”尚风华走上前去,看着襁褓里的婴孩张着朦胧的双眼,咧着无牙的嘴对着爹爹笑,心中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顾白点点头,转头瞧见尚风华明亮的眸子,笑道:“这孩子很像你。”  尚风华“扑哧”一声:“他才这么小,尚未长开,何况你不曾见过我小时候,怎知道他哪里像我?”  正说着,小蔚然仿佛感受到娘亲就在身边,哼哼哼了几下,往一旁拱。尚风华轻轻笑了笑,伸出食指在他小脸蛋上蹭了蹭,赶紧往净房清洗,回来再抱自家的乖娃娃。  正值非常时期,严公卿担心战事爆发可能会影响到南陵,因而即使小蔚然降生,南陵军中也丝毫不敢懈怠,尚风华更是自恢复后就频频往军营跑,还未雨绸缪派出部分斥候去到西南边境潜伏,少有时间陪伴孩子。  在此情况下,顾白接过重任,全身心投入到小蔚然身上,除了喂奶,有关小蔚然一切的琐事全包了。  尚风华很是惭愧,然而在大局面前,她不得不如此。  大约过了月余,尚风华在军营中与宿仲舒、严公卿研究打造新的□□之时,南陵城外有三骑夹杂着滚滚灰尘一路狂奔而来,从城外冲到军营之中,跳下马背,一身血迹斑斑扑到尚风华跟前,为首一人声音急促地喊:“主将!出事了!”  这几人正是尚风华派往西南的斥候之三,如今三人跪在尚风华面前,身上血迹与泥土混在一起,皆是狼狈不堪。  为首那人语速极快地道:“大漠发兵十六万左右,出其不意围住了徐昌!现如今已往京都方向前进!徐昌派出一队人马向我南陵求援,中途又被埋伏的大漠军截杀,若不是我们早有准备,与他们预先取得联系,只怕也无法得知消息!尽管如此,我们的人也遭到追杀,最终也只剩我们三人得以逃脱!”  尚风华大惊失色,猛地站起来急问:“那屠从英呢?他不是当先锋潜入大漠了?”  “据徐昌方面的消息,屠将军……失去联络,下落不明。”  尚风华有些呆滞地坐回椅子里。  一旁的严公卿有些迟疑地道:“难道屠将军他……”  “他被困住了。”尚风华忍不住撑着额头说。  “怎会如此?他可是不败战神屠从英啊!”宿仲舒不敢置信地叫道,“他行兵前都会做足了准备的,而且自他入大漠到如今已有数月,怎么会被困住这么久?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尚风华眉头皱得死死的,“没有人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现在他被困住了,可能还受了重伤,最坏的情况是……”她没法说出那个可能,停顿了一下,转口道:“现在要想想该怎么应对现如今的局面。京都那边可得到消息了?”  为首的斥候回道:“属下并不清楚。”  尚风华看向挂在墙上的一幅大境疆域图,走过去,分析着道:“西南重镇徐昌,与大漠接壤,与南陵距离不远不近。从大漠军往京都行进到你们赶回南陵,中间是多久?”  斥候连忙答道:“两日左右。”  “依照正常的行军速度,大漠军应该到这了。”尚风华指了指地图上一处地方,“从徐昌到京都,这一路上就只有关津大营驻有兵马能挡一挡他们了。”尚风华仔细计算了一下路程,扬手道:“立刻派人八百里加急传信入京都!务必赶在大漠军之前!至于路线,由我来定!”  严公卿立刻应了。  “召集将领们议事!”  很快的,重要的万户们都聚集到了一起,而此时,传信的兵马已经启程飞速赶往京都。  得知徐昌被围,大漠入侵,众人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毕竟屠从英的威名与能力都摆在那里,怎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无论前事如何,如今局面已经相当严峻了。徐昌的十多万兵马由副帅许姜州率领,他手中留有屠从英托付的半块兵符,可以调动任意军队。我们首先要做的,便是派出援军解除徐昌之危。”尚风华紧锁着眉头快速地说。  严公卿道:“距离徐昌最近的军队就是我们南陵军,大漠只怕也想到了这一点,才截杀徐昌派出的求援,只拍还在南陵往徐昌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增援之行便是凶险万分。”  “那也必须行动!”尚风华毫不犹豫地道,“大漠军若是以同样的手段困住关津大营的兵马,京都岌岌可危!为徐昌解围,有利于断了他们的后路,我们必须要去!”  听闻此言,杜刀一马当先,率先请求道:“末将愿意率兵前去增援!”  尚风华的身体看着恢复如初了,但众人还是不敢叫主将亲自犯险。  向怀觉也蹿出来大声道:“末将也愿意前去!”  尚风华与严公卿对视了一眼,前者慎重颔首,道:“大漠兵力十六万左右,分出了五万包围徐昌。本将令杜刀、向怀觉二人点兵一万,即刻出发,增援徐昌!”  “是!”两人大声应诺,立即出去点兵为出发做准备。  唐明谦看着尚风华与严公卿沉重的脸色,迟疑了一下说:“看来是大漠少星师出手了?就连不败战神也被困住了下落不明,若是能弄清楚他的手段……”  “只知道他是大漠的神官。”尚风华重重地叹气,“其他的一概不知啊!”  “等等……”严公卿听到“神官”二字,猛然一惊,“神官?原先那太史令……也被称作过神官。”  唐明谦道:“太史令不是擅长演算天文历法的么?”  “像算命的?”尚风华嘟囔了一句,骤然一惊,“算命的!”此时她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最终逐步成形,有些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难不成他会预算天机?”  众人皆惊。  严公卿脸色沉重地道:“极有可能。”  尚风华半信不疑地思索着。她本不信鬼神之说,然而事到如今,她却想起了些许久远的、破碎的记忆。  世间当真有神灵?当真有人能预知未来?  所以屠从英才会被困在大漠生死不知,因为少星师能算出不久的将来所发生的一切?那么她伪装信神,少星师是不是也算到了?  “若少星师能预算天机,那我们该怎么打这一战?岂非怎样都是个败字?”沉思之时,焦嗣已经皱着眉头开口。  尚风华想到了什么,瞬间又精神了许多:“不,败还不至于。”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焦嗣问道:“主将怎么说?”  尚风华扯了扯嘴角,说:“不是所有的天机他都能算到的,就算他能,不是还可能出现变数么?我们就创造一个变数来!”  大漠少星师依旧一身青墨色的长袍打扮,站立在山丘上远眺。  此时大漠军向京都连续行军数日,正寻了一处好地方扎营休整。这一路上,大军刻意避开了人烟,因而此处也没有百姓居住。  大漠领军的将领是大将军赫德钦,与少星师私交不错,是个虬髯大汉。见少星师独自一人立在山丘之上,便大步走上前去,开口问道:“咱大军不日就能到关津了,届时又是一场厮杀,国师在担忧什么?”  少星师叹了一口气,道:“我原本卜算的局面,围住徐昌,截断它与南陵之间的往来,再举兵深入大境,直捣京都,现如今,已经出现变数。”  “啊?”赫德钦瞪大了圆铃一样的双眼,他似乎知道点什么,“咱们不是截杀了徐昌求援的人马?不是预算能瞒住南陵一段时间的吗?”  少星师有些忧愁地看向赫德钦,后者一时哑然,纠结了半响才道:“南陵已经知道消息了?”  正在此时,一个小兵小跑着上前来,恭声道:“禀报国师、大将军,南陵派出了援军,我们设在半路的埋伏也没能挡得住,现在徐昌已经交战了。”  “看来困不住了。”少星师长叹一声,转身下令道,“大军休整一夜后,加快步伐前进!传信往我们的边境守军,令他们即刻出兵攻打徐昌!务必叫徐昌的兵马进退不得!”  小兵领命跑走了。  赫德钦迟疑着问道:“国师你……当真算不出那个变数?”  “算不出。”少星师有些焦虑,“咱们现在,后方快要起火了。”  “徐昌运粮的线路被咱们切断了,就算有南陵支援,他们也撑不了多久的。”赫德钦似乎要比他乐观一些,“咱们只要想方设法对付了关津的大军,要拿下京都就容易多了!”他看着少星师的脸色并未好转,只好劝道,“你近来卜算频繁,颇为劳累,还是好好歇息一番,免得自己支撑不住。”  少星师微微点头,缓缓走下山丘,回了营帐。  早先为了攻打大境,少星师与赫德钦耗费无数心血调查了大境现有的全部将领,基本上熟知了他们各人惯用的行兵手段与策略,再依靠卜算之术,此战理应十拿九稳,然而,在算到南陵主将尚风华时,少星师诧异地发现,他算不出来!  尚风华所用行兵策略与其父相似,毕竟是一脉传承,她善用各种兵阵,且奉行深入敌后的方针,但她的命数却颇为蹊跷,十岁有一生死大劫,往后之事混沌不堪,窥见不得。更重要的是,只要有她掺杂的人或事也会受到影响,在少星师的卜算中变得模糊不清。  所以少星师设计截杀徐昌的求援,却没能料到尚风华早有准备,在徐昌安插了探子,南陵那边反应迅速,而徐昌的未来就逐渐不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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