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酥润江南,桐油纸伞撑玉兰。  小桥流水石皮弄,粉墙黛瓦乌篷船;  花格窗棂红妆绣,吴侬软语噱评弹。  水牛桑田牵斗笠,茶楼酒肆意阑珊。  初春的江南,烟雨朦胧,柳絮漫地。三五点樱花点缀在山间,四五点茶花夹杂于一片新绿之中,生机勃勃。  赶了近三个月的路,李自谨骑马还感觉没什么,倒是坐车的林殊受不了了。毕竟是年近不惑,身体或多或少比不得这些习武的年轻人。林殊主管官员的任免监察,官位不算极高,但也绝对至关重要。为人博学多识,在京城的文人圈子里也很有名气。  李自谨驱马向前,敲了敲马车框:“林大人,身体还受得住吗?”  林殊苦笑:“比不得小郡王,林殊安逸良久,突然赶这么长时间的路,还真是受不住了。”  李自谨朗声笑起来,“等到了地方,林大人好好歇息,正好给我几天时间游玩,我可早就期待这一程了。”  林殊心想:你可不就是来玩的嘛?  不过这话可不敢说出来,李自谨再怎么游手好闲,那也是皇上、王爷疼宠的小郡王,简越的宝贝疙瘩。林殊是个文人,心里或多或少有那么点傲气。  赶路总是乏味的,李自谨跟随行的侍卫聊聊,又跑到马车那逗逗林殊,就这么磨着,又过了十几天才抵达。  毫无疑问是当地的县令管事招待,李自谨不当官,也受不了官场上那一套,把林殊送到府就随便找了个由头溜了出去。  水乡的自然风光清雅;河网交错碧水环绕,桥桥相望相依;西塘面积最大,廊棚、古弄建筑最具特色,又刚下过雨,空气十分清新。初从北城来到水乡,李自谨有些兴奋,打听好了附近有名的曲明湖,驱马抵达。  曲明湖不负盛名,四围垂柳相护,于微风吹拂下轻摇曼舞,湖边停泊着几只小船,有当地人坐在船上等客来。李自谨自小在北城长大,不习水性。仔仔细细把几个船夫打量了一下,特意挑了一个看起来稳重又水性好的黑壮男子,才上了船。  “这位小哥儿怎么称呼?要去哪啊?”男子操着当地口音笑呵呵的问。李自谨长了一副很占便宜的白净少年模样,也是笑嘻嘻的,“大哥尽管往前走,我想看看这曲明湖的景儿。”  “小哥儿是来咱这里玩的”  “那可不咱这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和有意思的事儿吗?我刚来这,就指着您给介绍呢”李自谨靠在船蓬边,看男子挥动竹蒿驭船。  男子被几句话说的乐呵呵,“您说这绿庄啊,可没人比我更熟悉的了。小哥儿想听什么尽管问,您问啥咱说啥!”  “您就说说咱这谁管事儿,老百姓过得咋样就成。”  “小哥儿这可是问对人了。咱这是阮大人管事,阮大人几年前才来的,这可是个好官哇,咱当地老百姓过得这么好都是阮大人的功哩!”汉子情不自禁的竖了竖大拇哥,一脸的钦佩。“俺家是打鱼的,有空闲时候就出来载人,小日子过得也很好。自打阮大人上任了,咱再也不用交各种五花八门的税了,日子也好了。”  李自谨皱了皱眉头:“之前国家交税花样很多”  “那可不一年交好几次!就是那个何仁贵,呸!”  何仁贵,这人他爹说过。自他上任了,江南动不动就上报说有灾荒,朝廷几次拨款,后来派下官队来彻查,才知道这家伙的底细。  对一个国家来说,君王清明远远不够,还要有廉洁公正的官员。因为接触不到皇帝,这些官员的行为在平民眼里就代表着皇上的意愿。  李自谨抬眼往周围望了望,这已经是离湖边较远了,原先一起划出来的小船都已分散开,都是坐着三三两两的人,有想要到湖对岸的,也有和他一样单纯出来游玩观光的。就是那一艘……  “大哥,那艘船怎么回事?怎么没人呢?”在偌大的湖中心,有一艘船孤零零的漂在水面上,总不能是没主的?  “这……”  “大哥你往那边划,是不是出事儿了?”这么大的湖,要是出事儿可就危险了。  “没事,这是季公子的船,他在船上呢。”男子乐呵呵的,一点也不着急。怕李自谨不明白,又指了指那艘船,“你看看这船的吃水,上面该是有个人的。季公子怕是又躺在船上玩呢。”  李自谨心想这季公子这么做多半不是第一回了,行为如此怪,也是奇人。  “季公子是谁”  “小哥要去看看吗是太守季大人的儿子,我们这里有名的大才子。”  “怎么不科考?”崇明帝惜才,既然这么有学问,怎么不跟文越一样科考当官呢?  “季公子人怪着呢,这可说不准。”  正说着,已经到了那艘附近,李自谨饶有兴致的往船上望了望,船蓬遮了帘,什么也看不见。  那船夫喊了两嗓子,也没见应答。  李自谨好奇,站起身来两步飞跃到这船上,猫起腰来往船蓬里瞅,却又觉得这一行为过于猥琐,又不好意思的把门帘放下了。  “哎掀开就是,我正好醒了。”没成想里面突然探出个头来,李自谨吓了一跳。  “今儿天气不错,我在里面睡着了。你是哪位?”说话者身量颀长,着一袭月白色长衫,料子倒是极好,却衣衫凌乱。五官大概是随了季阳的好模样,鼻梁高挺,却桃花眼微眯,显得轻浮,看起来和京城那些不务正业,娇生惯养的贵族子弟也差不了多少。李自谨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顿时对渔夫刚刚满口夸赞的这人失了兴趣,其父季阳是打小便常听皇上和父亲提起的人物,清正廉洁,却没成想他的儿子这番……  心里是这么想,这好歹也是季阳家的儿子,江南一行还得倚靠他呢。李自谨面上微微一笑:“京城林瑜,方才见船上好似空无一人,疑心出了事,这才前来查探,无心惊扰公子。”李是简越国姓,他又不想惹太多麻烦,再说,这季公子也实在引不起他深交的兴趣。  “绿庄季明卫。”那人堪堪行了个没什么正神的礼节,让人看了实在难受。李自谨自小也不算是什么谨守礼节的体面人儿,行事潇洒不羁,在礼节上并不苛责,但是不管怎样好歹也是在规则严明的皇家长大,是而顶顶受不了这种富贵子弟懒散轻浮的姿态。  回头看了看刚刚一直未做声的船夫,他想回去找林殊了。  李自谨拱了拱手,面露歉意,“在下还有要事,就先行离去了,望兄台见谅。”那人也不阻拦,笑眯眯的看他转身回到原先的船上,突然出声道:“三日后再见,希望到时候可以告知你的真名姓。”  李自谨险些一个趔趄,心道这人也是奇怪,难不成还知晓我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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