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曲：

三个月后。　　一顶八人大轿从市中心出发，由数个拥有强劲臂弯的男子稳稳地抬着而行，浩浩荡荡地前进。　　四周的路人议论纷纷，神色各异。　　现代的婚礼多数以西方的形式为主，甚少采用全套的中国式礼仪。但是由仗仪队伍的仗势以及打扮来观察，无疑是最盛大的传统婚礼。　　可是，本应喜庆的日子，却没有任何的欢乐的音乐吹奏，连一个喜娘也没有，气氛格外压抑萧条，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初春，却宛如寒冬十二月。　　前方身穿麻衣，头部绑白带的年轻男子，不停地抛扔冥纸。轿子两旁分别由两名丫鬟打扮似的的少女，举着纸扎公仔。　　漫天飞舞的冥纸，随风飘散，飞向城市的各处……　　　　一辆火红的法拉利风驰电击而来，急转几圈，越过前面的车子，犹如跑车一般从轿子飞跃而过，触地时，急转弯，横挡在前方。　　轿子顿时停驻下来，跟随在后方的保镖急忙围堵上前，齐齐举起手枪，对准坐在开蓬法拉利驾驶位的少年。　　「真大的阵势啊～」　　少年没有丝毫畏惧，他慢条斯理走下车，倚在车边，摘下墨镜，黑眸亮如星辰，犹如那一头红发般耀眼夺目。　　前方的一名保镖出声道：「你是谁？今日是湛氏少爷大婚，岂容你胡闹？」　　宁寒雨弯嘴一笑，拿着墨镜的手指挥动了几下，「老子最讨厌没礼貌的人。」随手一挥，那名保镖立刻被狂风推开，不仅如此，还被风刀割破了衣服，只剩一条底裤，狼狈昏倒过去。　　四处的保镖大惊失色，正想举枪发射作出警告，顿时又一阵狂风乍起，将他们卷入了旋转风之中，尖叫声哀叫声此起彼落。旋风消散后，那些保镖东倒西歪挂在街道上各处，有些是招牌，有些是建筑物顶部，有些更是灯柱上……　　而轿子四周的人也七零八落摔倒在地上，唯有那顶耀目的轿子纹丝不动。　　一只玉手撩起帘子，随后一名盖着红头巾的新娘缓步走出。虽看不见面容，但是聘婷玉立姿态，不难让人去判断是一位相当出色的美人。　　「这样大喜的日子，请你不要闹事。」新娘的背部挺立得十分笔直，语气严厉逼人。　　宁寒雨往前走去，「谁说我要闹事？」　　新娘收紧衣袖之下的手指，出声道：「你回去吧！」　　宁寒雨置若罔闻，再逼近。　　新娘赶紧后退几步，直到背部顶住轿子，才停下脚步。　　宁寒雨相距三步的距离，笑嘻嘻地说道：「我今天是要抢回逃婚的新娘子。」　　新娘定定心神，回答道：「我心匪石，不可转移。我已有意中人，你何必强求？」　　「两个礼拜前还和我在婚纱店试穿婚纱，现在竟然说这种话，你这个女人真薄情。」　　「要不是被强逼，我才不会和湛云以外的人拍婚纱照！」新娘一激动，随手拉下红头巾，露出一张妆容艳丽的脸颜，天地之间彷若变得暗淡无色，所有光彩落在她的身上。　　宁寒雨眼见心仪的人打扮得俏丽迷人，不禁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我今天就要看看，你到底嫁不嫁的成？」他手一劈，旋风凭空出现，伊姬身后的轿子顿时被风压得四分五裂，碎成一堆木头。　　围堵在四周的人均被木头飞射而伤，纷纷哀嚎。　　「你——」伊姬不慎被裙襬绊倒在地，急忙爬起来，连步上前，宁寒雨闪开她掴过来的巴掌。他一个箭步上前，一臂伸出，搂住她的腰部，紧贴住自己，低声道：「一个死人，有什么好嫁？难不成你要当没人疼没人爱的寡妇？倒不如嫁给我，成为寒玉堂的女主人。」　　伊姬拼命地挣扎，「我不准你这样说他，无论如此，他依旧活在我心里。」　　「他可以活在你心里，你可以待在我身边。」对宁寒雨而言，这并不冲突。　　「我做不到，除了他，我不爱任何人。」伊姬眼见他不肯松手，低头狠狠一咬，宁寒雨收手不及，手背硬是被咬出一排血痕。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手印着深刻牙痕的手背，血腥的味道让他顿时变得危险起来，黑眸转为赤目。　　「真不愧是我的小野猫呢～咬起人来，丝毫不犹豫！我可爱死你这种性格！很有挑战性嘛。」顿了一顿，大笑道：「不过，你有没有听过？女人的心就像风一样，难以捉摸，我有一辈子的时间，不相信你不会投降。」　　宁寒雨挥手使风，想要将伊姬再次强拉会身边，怎料一道闪电从风云变色的高空中劈下，恰好击中他脚边一寸之地，大地裂出无数裂缝，直冒出白烟。　　等抬头时，只见伊姬被瑟东方护在身后。　　宁寒雨咧嘴一笑，「想不到你也来凑热闹～」　　瑟东方依旧冷如冰霜，缓声道：「不可，强逼她。」　　「我就爱这样，你拿我如何？」宁寒雨生平最讨厌被人威胁，他喜欢肆意而为，不受任何约束。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立刻大打出手。　　不过，说到底这里是人多车多的市中心，为了避免无关的人牵入战火，二人自动使用出拳脚功夫，一时之间，难以分出高下。　　「小妖精。」　　一声熟悉的呼唤，让伊姬不禁回头，只见湛凤兰一夜之间犹如老了十几岁一般，脸色憔悴而疲倦，身上的黑色套装，只显得她更为瘦削。　　湛凤兰命令数名属下合力将一部外形古怪之极的庞大机器推在她的面前，才出声问道：「小妖精，你真的为了湛云什么也愿意做？」　　伊姬垂下眉眼，似是沉溺在美好的回忆中，嘴角含笑，眼波荡漾着深如大海的情谊。　　「伯母，何必问我没有意义的问题？不管多少次，我的答案也不会变的。」　　湛凤兰失笑了起来，笑到连眼角也有泪水，笑容中夹着无限的涩意。　　是啊，她明明知道的，这名少女在得知自己儿子去世了，依旧肯嫁给他，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湛云，她可怜的儿子湛云，一生之中，拥有很多东西，但都不是他想要的，而最想拥有的东西，莫过于眼前这名少女。可是她偏偏不允许他，生怕他像自己那名可耻的丈夫一样，会永远离开他。　　可是，现在呢？　　即使，她阻拦任何人接近湛云，却阻拦不了死神的脚步。　　　　湛云在车祸后，身体就异常虚弱，常常夜半发高烧，气管也不好，每一天都是久延残踹地过日子而已。但他却不肯放弃，还是努力做治疗，做复建。她还好几次看见湛云偷偷拿出伊姬的照片观看，看着看着就叹气了，然后坐在窗边一夜未眠。　　其实她知道的，湛云并没有完全相信她所编的一切故事，即使如此，湛云也从来没有去找过伊姬。　　「为什么？」　　在最后的时间里，她曾经站在儿子的床边询问。　　也许回光返照的关系，湛云比任何一次都有精神，蓝眼中含着温柔之色，抚摸着毫无知觉的双腿，苦笑道：「我已经不是她的湛云了，早配不起她了，自从车祸后，我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会努力地熬下去，只因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她，即使看不见，碰不着，我可以知道她活着，笑着，哭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当时，得知湛云病危的伊姬在医院门外守候了三天三夜，不肯离去，只为见湛云一面。　　湛云却说道：「我不要见她。我现在的样子难看死了。」抚上瘦得下陷的双颊，弯起一抹凉意的微笑，缓缓地轻声道：「我宁愿她记住……以前那个我，永远地记住……那个我。」　　湛凤兰震撼至极，她只知道儿子爱那个女孩。可是，从来都不知如此深……　　所以，这一次母亲要将她送到你的面前。　　　　「你曾经听说过平衡空间吗？」湛凤兰问道。　　伊姬很聪明，一点就明，看向那部机器，问道：「难道，这部机器……」　　「没错。」湛凤兰花继续说道：「我耗尽人力物力，花费数十年，让相关人员对平衡空间进行研究以及探论，得知的结论是，在这个无际的宇宙中，有数千万个不同空间，而我们人类的灵魂也存在不同的空间。在另一个时间，也有和我们长的一模一样的人，甚至是相同的灵魂。只是因为生活习惯、教育水平以及环境出生等等不同的原因，塑造出截然不同的个性。」　　伊姬了然于心，心下惊讶，说道：「难道湛云的灵魂并没有死？」　　「他的灵魂不但没有死，还存在另一个时空的身体中。」　　「那么我需要做什么？」　　「从不同的时空中，找出最类似湛云本质的灵魂，然后杀了那个人，将其心脏送回来，然后进行血祭。」　　「血祭？」那是伊姬从来都不曾听过的词，好比科幻小说一样怪异。　　「用其心脏加上精密的仪器和顶尖的科学专家，我要让湛云死而复生。」　　伊姬虽然也推断出一点头绪，但听完后，也不禁深呼吸一口气，脸色复杂。　　如果真要为了湛云而杀人的话，无论受害者是谁，依照湛云的个性，他也不会允许的……　　就算让他复活了，他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湛凤兰眉毛一挑，「怎么？要你杀人，不敢？」　　伊姬捉住拳头，然后缓缓地摇头，目光坚定道：「我愿意。为了他，我会不惜一起代价，哪怕是地狱，我也会闯。」　　就算他永远不原谅她也没有关系，比起这辈子都看不到他一眼，她情愿他恨她，生她的气，也要将他复活！　　湛凤兰心里一怔，随后详细告诉她需要了解的细节和将所需要的装备交给她，然后在伊姬准备走上前时，再说道：「你要明白，虽然这机器研发已久，但是技术还未相当纯熟，你甚至有机会迷失在时空中，永远不得返回。」　　「我想的很明白，放心吧，我不会后悔的。」机器打开仓门，里头发出幽深的蓝光，俯望下去，是一望无际的空间。　　伊姬刚想踏上去，却脚步一顿，身子停顿了下来。　　湛凤兰在身后笑道：「你要后悔还来的及。」　　伊姬回眸，眼波荡漾，将很久之前就想要问的问题说出：「为什么不让我见湛云最后一面？甚至连尸体也不让我见？」　　湛凤兰轻叹了一口气，将湛云的回答告诉了她。　　伊姬不禁苦笑，吸吸鼻子，内心一片酸涩，「他真是……自私。」可是，她却好爱好爱他的自私，连同他的不完美也深爱着。在所有人面前湛云都是完美无瑕的王子，唯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孩子气和人性化。　　伊姬探身走去机器里头，深呼吸一口气，闭目一跳，身体顿时消散在时空的隧道之中……　　一直对战的两人时刻留意这边的情况，隐若听见她们的交交谈，却因双方牵制，无法冲上前阻止，直到伊姬跳下去，二人才从梦中惊醒，顿时齐齐住手！　　二人冲上前，俯望除了蓝光，就什么也没有的时空隧道。　　宁寒雨咒骂一声，脸色极为难看。　　他踌躇半刻，刚才伊姬和湛凤兰的对话，或多或少也听见了不少，如果现在他也下去的话，有没有机会回到现代也是难以预料的事！这里有他要继承的家业，高高在上黑道少爷的身份，那是他拼了半辈子才得到的东西，他真的能扔下，不顾一切去追伊姬吗？　　而瑟东方却不由分说地推开他，毫不犹豫跳下去，瞬间消失不见。　　宁寒雨想要捉住那一片衣角也捉不住，他握住青筋暴现的拳头，空空荡荡的，太阳穴弹跳。半刻，他咬牙道：「去就去！老子怕什么！」语毕，也跳下去，化为星辰消失在时空隧道了。　　《妖姬恋歌》第一部完结。　　11/9/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