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沐小七守在床边一整晚，不停的和她爹讲在丐帮发生的事情，她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可是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没办法回答她，直到破晓，她才趴着睡着了。苏金郎把她抱回房间，盖好被子，然后退了出来。　　苏老拿着一封信急急忙忙走过来，“少爷……”“这边说。”苏老跟着他走到庭院正中，把信交给他，“老爷让您立刻回应天府。”　　苏金郎看也不看信，早就猜到了，他望着沐小七的房间，摇了摇头。　　“少爷可以带沐小姐一起回去。”　　苏金郎哑然笑了，他了解沐小七，此时沐将军还在昏迷中，辽军铁骑压境，这种危难关头她是不会跟他走的。　　“此事不要再提。”　　“少爷！”苏老看着他的背影，低声叹息。　　驿馆里一片静寂，外面却乱了套，辽人在交河开战，李副将派兵迎敌，被辽兵打败，现退守瀛洲，城门紧闭，重兵驻扎，城内人心惶惶。　　王副将在大厅急得来回转圈，黑脸憋得通红，李副将看的头疼，“我说，你能不能别转了？”　　“我这不是着急嘛！”　　军中不知是谁传出沐将军受重伤的消息，现在是军心涣散，毫无士气，照这样下去，瀛洲城不见得守的住。　　“算算日子，朝廷的旨意也该下来了。”　　王副将冷哼一声，他只希望朝廷赶紧派兵过来支援，痛痛快快与辽军大战一场。　　沐小七醒来后，先去了沐将军房里，正好军医在场，问了他，“怎么我爹还不醒？”军医弯腰请好，“小姐放心，将军的烧已经减退，最晚明天就会醒过来。”　　“好。”她心情舒畅很多，小坐了一会儿，又去找王副将，刚走上台阶，就听大厅里传来茶杯打碎的声音。　　“议和！人家都打到咱家门口了，还得委曲求全去议和，老子不干，我要去给皇帝请旨出兵。”　　“你稍安勿躁，你以为朝廷老臣没有人赞成出兵吗？这是圣上的决定，议和也是不得已的上策。”　　“哼，还不是怕辽兵的铁骑。”　　李副将脸色一变，“你放肆！”　　王副将粗喘着不说话。　　沐小七适时走进来，把军医的话告诉他们，王、李两位副将大喜，她又问道：“王叔生什么气？”　　王副将气哼哼的不说话，李副将道：“朝廷主张议和，使臣现在已经在辽军大营里了。”　　沐小七背着手笑了，走过去狠狠拽了一把王副将的胡子，“不用打仗你还不高兴？等我爹醒来看我不告诉他，罚你军棍。”　　王副将疼得呲牙咧嘴，但是没求饶，“你个小丫头，军事上的事你不懂。”辽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怎么可能会答应议和。　　然而事实总是出人意料，使臣回来，辽将耶律希答应议和，条件是要沐继隆亲自过去谈和，可沐将军到现在还没醒。　　军医也是一脸奇怪，按理来说，沐将军该醒了，可他把脉，反而有情况加重的趋势，高烧又起来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李副将思虑再三，“由我代将军去找耶律希。”一来他是沐将军的心腹，二来他也是朝中大将，如果耶律希是真心想要议和，那他亲自去，也是给足了大辽的面子。　　使臣很高兴，带着北宋皇帝的和平之心，和李副将直奔辽军大帐，就在瀛洲城十里外的武陇坡驻扎。　　可就在当天，辽军吹响进攻号角，铁骑兵临瀛洲城，在这个宋辽议和的日子，瀛洲城门被破，辽军杀进瀛洲城。　　王副将满身是血的跑进驿馆，让沐小七带着沐将军先撤，沐小七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李叔呢？”　　“他被耶律希……斩首挂在城门口。”王副将握紧拳头，眼泪顺着血流下来。　　沐小七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李副将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在她心里，就像曾经的云天叔叔一样，她抹了一把眼泪，“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苏金郎把她拦在门口，“七七，现在辽军已经攻破瀛洲，当务之急，是要带着沐将军离开，这仇我们一定要报，但不是现在。”　　王副将虽然也是怒气冲天，但作为军人，也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一起劝道：“大小姐，你们先撤吧。”　　“撤什么撤！”沐小七怒吼一声，眼泪刷的流了下来，“苏金郎，我把我爹交给你了，你和他一起先撤，他要是出事，我饶不了你。”　　“七七！”　　沐小七一把推开他，“谁也拦不了我。”　　王副将赶紧跟上去。　　驿馆外乱成一团，百姓四处逃窜，慌乱的声音夹杂着战鼓轰鸣声，一小队受伤的士兵撤下来。　　“将军，辽军的铁骑太厉害了，我们被打得溃不成军，撤吧。”　　王副将脾气大，拔出刀来，“我看谁敢撤，我们撤了，瀛洲城的百姓怎么办，今天就算是战死，也得给我守住了。”　　他组织撤下来的伤病残将，把还有战斗力的集中在一起，浩浩荡荡冲上去，沐小七就在队伍里，绿色的身影格外扎眼。　　前方的厮杀还在继续，北宋的战旗被马蹄践踏，尸体一具挨着一具，红色的血铺满街道，却仍然挡不住辽兵训练强悍的铁骑兵。　　王副将招呼来一队人，“你们去附近找找所有尖锐的东西，铁片、铁钉什么都行，给我往地上扔。”　　“剩下的人，跟我一起冲。”　　沐小七跟着王副将冲在前面，热血仿佛在身体里沸腾，有什么东西想要破体而出，放肆的宣泄，她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辽兵，眼睛里好像冒着火，只顾着疯狂砍杀。　　王副将左腿受了伤，和沐小七碰到一起，“大小姐，我掩护你，撤吧，否则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沐小七看着一个个倒在她面前的士兵，咬牙硬撑：“我！不！撤！”　　王副将愣了一下，眼前的沐小七果然和以前大不相同，他哈哈大笑起来，“好样的，不愧是沐将军的女儿。”保家卫国，战死又有何惧哉！他冲上去，狠狠宰了一个辽人，突然，辽军铁骑开始撤退。　　“将军，追还是不追？”　　王副将刚要喊追上去，远远地，一队宋军迎面而来，“是援军！”　　瀛洲城暂时保住了，但是经辽人践踏的地方，却是遍地哀鸿，被屠戮的百姓不计其数，街上处处可见残肢断臂，妇人婴孩的死尸随处可见，空气里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沐小七走在街上，荒凉无助感深深笼罩着她，她第一次认识到战争的惨烈，失去亲人的痛苦，无法挽救生命的愧疚，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士兵，他们都是英雄。此刻，她更能理解孤月清的感受，他背负的不止是高家三十一口的命案，还有英雄被埋名，被诬陷的，深入骨髓的屈辱，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还高风长老一个清白。　　王副将跟郭文走在后面，问他可是奉旨前来援助，郭文摇头，看了沐小七一眼，“是苏金郎密信我瀛洲危机。”　　“糊涂！私自调兵是重罪。”　　郭文被王副将训习惯了，都忘了现在他的军阶比他大，苦笑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　　“你小子！不过来得倒是及时。”王副将拍拍他的肩膀。　　郭文跟上沐小七，见她停在原地朝一个方向看，不由问道：“看什么呢？”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忆客栈门口，躺着一具女尸，有个丫头打扮的小姑娘，跪在尸体旁，呜咽掉泪。　　沐小七红着眼睛走过去，艰难的问小丫头，“你们不是回应天府了吗？”　　小丫头看见沐小七，哭声越来越大，“姑娘听说辽兵要开战，猜想月长老一定会赶过来，就绕路瀛洲等候，没想到……”　　不用说，沐小七也猜到发生了什么，月如仙身上的衣服都被扯碎，仅能蔽体，雪白的肌肤上满是淤青，她死前被人狠狠掌掴过，脸上还印着手指印，她的脖颈有一圈细小的勒痕，是被琴弦勒死的。　　沐小七含着眼泪，笑了，“让你不要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