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赏花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面无表情的桃子领着淡不定的梅子和橘子进屋给自己主子梳洗。　　　　甄小妞睡得挺饱，小脸被熏得红扑扑的，冷水一激脸蛋，瞬间清醒了。　　　　这里是交泰殿，几个人都闭口不言，忍着，回大明宫了再说！　　　　哦，“祭天”没完成呢，不用去别宫拜见！甄小妞点点头，直接回了大明宫。按照规定，没侍寝的没资格拜见高位的“姐姐们”。　　　　此时的永和宫，气氛微微有些诡异，该等到的人，没来？　　　　因为甄才人的关系，昨夜里大多数嫔妃都没睡安稳，今天踏进永和宫了，就听闻大明宫那位继续闭门不出了。　　　　“这甄家姐姐，真是与众不同。”说话的是朝华宫的孟美人，大约因为姐姐是贤妃的缘故，她在美人的位置上一待就是五年，没有跌下过阶位，但也一步都没往上走过。　　　　不少人给面子地附和。　　　　王昭仪带着花美人同样在座，笑意不减。　　　　孟美人话锋一转，“不过，还是王姐姐最有福气，马上就要有小皇子承欢膝下了。”　　　　花美人神色微变，袖子里的拳头握紧了。是的，她在昭仪的宫里，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属于昭仪娘娘，她还年轻，以后会有真正属于自己孩子的！　　　　王昭仪温柔一笑，仿佛孟美人方才拿话刺探的人中间没有她：“还要托太后娘娘和淑贤两位姐姐的福了！”　　　　贤妃垂眸，这么些年了，自家的这个堂妹还是愚不可及，蠢到让人发笑。看都不看那不争气的，贤妃的视线徐徐扫过花美人略微隆起的小腹，不紧不慢道：“花美人圣恩优渥，晋封之日应是不远了。昭仪妹妹，你说是不是？”　　　　偌大一个后宫，加起来不过一个皇子四个公主，若是平安生下小皇子了，往宽裕里说，加封一级不是不可能。　　　　贤妃意有所指，王昭仪却笑容依旧，称是皇恩浩荡。对于王昭仪来说，就算是抱来的小皇子，总比贤妃膝下那个病歪歪的要好。　　　　淑妃没那么多功夫为难谁，春和景浓，过两日是休沐，也是赏“花”鉴“美”的好日子，看时辰不早了，便让大家都散了。　　　　甄小妞得到赏花会的消息，已经是用完午膳以后。之前的一个时辰，她就光听桃子和梅子“念经”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陛下前脚回书房，后脚宫里就传遍了，桃子也没法儿假装赞赏自家娘子的淑女大家范儿，更不用说急性子的梅子！　　　　橘子急得快眼泪汪汪了，不住叨念应该在出门前给才人一大杯浓茶提神的！　　　　“才人，您有回忆起什么吗？”桃子微微蹙眉，她只能守在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动静，虽然夜深之后还有小太监来加炭火，只是，留不住帝王似乎显得有些……　　　　“嗯，我想想……”甄小妞确定，《论衡》是背完了，《水经注》是背到第四卷？　　　　“啊，不是……”老黄瓜……脑海里猛然冒出一张陌生的年轻的祸水脸，甄小妞捏了捏指甲，骗人！谁说是老黄瓜了！！　　　　明明是你自己那么觉得的！　　　　甄菲觉得纠结透了，她大概能理解隔壁岳琳琅脸上的红晕了，面对那张男神脸，就是石女也难保不动心。　　　　可是，不行！不是动不动心的问题……而是她觉得，高岭之花好美，凡夫俗子岂能玷污？！好好地站在观赏的橱窗里成么？　　　　没错，这就是甄菲甄姑娘对待男神的态度！一个很现实的例子就是，以前跟闺蜜一起玩游戏，对着那位白发飘飘的公子，闺蜜可以大胆地亲亲、抱抱、推倒，而甄姑娘所能做的最出格的就是每次下线之前揪着人家的衣角入睡！　　　　你真是……闺蜜扶着额头无语。面对这种类似追星有没有迷恋过头情况，其实一句“男神也是要上厕所的”就解决了。但是！有些男神不需要啊……　　　　所以，所谓男神，请一定乖乖站在云端就好了……　　　　“才人？才人？……四娘子！！”桃子的声音唤回了神思不属的甄小妞。不管怎么说，作为四品的才人，赏花会还是得出门见人，各种说辞都要提前准备好。　　　　“四娘子，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四下无人，桃子干脆用回了往常习惯的称呼。　　　　四娘容易被杂务吸引了心神，桃子，你要记得提醒。离家前，甄大夫人特地嘱托了桃子。　　之前还看不太出来，如今的桃子已经满头黑线地了解了，比起份位什么的，四娘子对如何制作桌上的点心的兴趣更大一点。　　　　过午，永和宫的大宫女来拜见甄才人，说淑妃娘娘邀请大家明日午后南苑赏花。　　　　赏花，还是赏人？　　　　甄菲开了西面的小库房。新的衣料什么的，都随着才人的旨意下来了，可是时间紧迫，来不及新作衣服了。展开布料的一角配了一下颜色，才人娘子指挥大宫女们摆开针线。　　　　绣花是个精细活儿，但是立体的缎带秀和打着褶子的滚边费不了多少时间。　　　　前朝和本朝都出现过类似的立体绣，特别是鞋尖上的各种纹饰，栩栩如生的花样子不少，甄菲的做法并不打眼。　　　　正常规制的衣裙，云肩上多挂了两只兔子罢了，正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喜欢的。　　　　第二天，隔壁的岳美人一早被李修媛叫走。　　　　放弃了去约岳琳琅一起走的想法，甄小妞上午的作息一如往常。　　　　下午，一进南苑，各家妹子们像被突然打了鸡血，挨个儿地来她面前刷存在感。走了不到百米的路，再可爱的妹子也入不了眼了，她只觉得“好渴啊”，迫切地想喝茶润润喉咙。　　　　被惨无人道地参观了……　　甄小妞心里有个小人在拼命地捶地，这就是动物园里猴子的感受么！　　打滚，大哭，面上当然继续软乎乎地笑着。　　　　不能往角落里走，以前花朝节的时候可以，但是今天一定会被点出来，甄菲迅速判断了一下局势，向靠牡丹亭的方向挪动。　　　　牡丹艳得热烈而俗气，当然还是青莲有风骨，榴花爱煞人。　　　　“花开时节动京城，甄姐姐喜爱牡丹？”　　　　看来男神陛下给她拉了不少仇恨值。甄小妞见礼，然后微笑，她有特殊的冷场技巧。“我在数数呢，牡丹花最难画了……”对面是据说擅长围棋的苗宝林，是住在出过贵妃的钟粹宫里的一个妹子。　　　　“姐姐才艺惊人，妹妹拜服。”　　“啊，27瓣？这几朵都不同？苗妹妹可不可以帮我一起数？”甄小妞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点头，苗宝林忍住嘴角的抽搐。　　她真傻，真的……然后默默地各自数花瓣。　　　　淑妃上场了，贤妃告病，众人齐齐行礼。　　　　看到和苗宝林站在一起的甄才人，淑妃笑道：“还真是个可人儿，怪不得陛下喜欢。”　　　　甄小妞的容貌不是顶尖，宫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渠道知晓封为才人的始末，淑妃的话一出，仇恨值顿时上升好几个百分点。　　　　不是皇后，无需大礼参见，甄菲依足了规矩又一次行礼，口称恩泽。　　　　“是个懂事的。”淑妃免礼。　　　　杨婕妤冷眼旁观，比起自己当年入宫的时候，淑妃倒是越来越有大妇风范了，可是那一步之遥可不是那么好跨过去的。　　　　赏花会热闹归热闹，众人最期盼的人还是没来，淑妃自然不会留大家用晚茶、吃宵夜，太阳落山的时候，各种酸话、奉承话、口蜜腹剑什么的也都告一段落了。　　　　为了犒劳永和宫白天的辛苦，晚上，帝王驾临永和宫的偏殿。新出炉的香美人柔情似水，能大大减轻淑妃每月两三日的“甜蜜负担”。　　　　“哈，自讨苦吃。”　　朝华宫，贤妃无所谓地听完传闻，继续享受着徐美人的捏肩按摩。　　她沉寂下来，是因为她比永和宫的明白得要早，天威难测，有子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