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和平常无异的雨天。 付照坐在床上，熟稔地吃着外卖餐，她已经点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外卖了，同时也在这个宾馆住了一个星期——没有出门，也没有逛街，仅仅是呆在这几十平方米的空间里，日复一日。 她还挺喜欢这样安静的日子的，很多事可以不再去想。 她终究还是没把那盒体积巨大的盖浇饭吃完，她将剩下的一半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又喝了杯水，接着又开始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狭小的房间里满满地都是她这几天存放下来的垃圾，她也不准备清理，其实她有时候还挺邋遢的，比如说现在。 天空发生巨变的时候，付照正在玩《反》，这个游戏她以前通关过一次，这次是在回顾，《反》的剧情一直是非常优秀的，CG量和配音也是最顶级的，只是这样财力雄厚的游戏公司竟然只出过这样一款游戏，付照有点遗憾。 “……‘一直以来，我都是在为什么而坚持呢？’”，付照一边打发时间般地将主角的台词念出了声，一边随意地瞟了瞟窗外的天空。 ——这随意的一眼，让她的眼神凝固了。 “这是……什么啊？”付照的声音有一半抵在喉咙里，因为眼前的景象已经令她完全呆住了。 是明兽，铺天盖地的明兽，它们卷土重来，带着比之前更加汹涌的杀气。一片肃杀里，付照握紧了拳头。 这次的她没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在来袭之前就发现它们的踪迹，她跟这个小镇上的人同时发现了这群怪兽，人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很多人都将车朝南加城开去，那里有明翼镇守，明翼可以保护人类。 付照一动不动，过了好久，她才后知后觉般地掏出手机，唯一的庆幸是刚刚恢复的信号站还没来得及被这群怪物摧毁，她点开两个联系人，开始给他们编辑短信。 “明人来了。”删掉。 “你们就呆在救援棚里，军队会保护你们的。不要担心。”删掉。 删掉。 删掉。 删掉。 真好笑啊，为什么生死存亡之际又来了，自己却依然只会干这些空洞的事呢？所有人都有目标，“活下去”的目标也好，“保护亲人”的目标也好，从明兽出现的那一秒起，这个城市的所有人都有了目标，只有自己没有。 付照确实觉得有点好笑，于是她很轻地笑了起来。 “没关系的，”她删掉所有准备发出去的文字，嘀咕道，“明翼们不都还留在这个城市么，疾风、火云、还有起坦……他们能活下来的。” 她关掉手机，想了想，觉得自己也确实没什么事可做了。 于是她忽略掉这个城市的地动山摇，钻进了被子里。 她准备睡觉了。 林川坐在疾风的驾驶舱里，看着这个城市，疾风的旁边是一架红色的明翼，谢丞坐在火云里，他沉默着，两人的面前是千万只明兽，它们的数量足足比上次进攻多了一倍。 两架明翼一左一右，像是两个相邻城市的保护神一般，弹药发射管道持续散热，就在刚才，两架战机各自朝天空发射了一枚二化空弹，弹药的余热还残留在管道中，机体表面的温度已经高达130℃。 “该庆幸这群该死的怪物是死板的群居生物吗。”林川看着面前聚成一片漆黑的明兽，淡淡地说道。 谢丞知道林川的意思，如果明兽不是群体生物，那么仅靠个位数的明翼，显然是没办法周全地保护这两个城市的安全的，更何况是这样成千上万的数量。这样聚在一起的话，明翼就可以更加集中地进行防御。 疾风和火云正面保护着这个城市，而作为战力水平要稍逊一档的起坦正在城市里镇守着，准备随时救援。 他一言不发地将发射管道对准明兽，一边沉默地看着明兽们。 越来越近了，距离已经不到一千米，黑色的翅膀与明翼白色的羽翼形成鲜明对比，阳光穿透羽翼，照射进这片区域，所有已经从东洲紧急救援站回到这片区域的人都屏息看着天空，而林川也在最恰当的那个时机将二化榴弹发射了出去，天空一声巨响，一片漆黑的明兽群体中央迅速凹出一个空隙，与此同时谢丞的火云冲了出去，火云冲到明兽们的中央，随着机体画出的弧度弹药发射管道迅速地扫射着，它吸引了所有明兽们的注意力。 明兽们一边发出怒吼，一边猛地向明翼撞击着，林川组装好二化榴弹，像是丝毫不担心谢丞安全一般，弹药朝着谢丞的方向发射了过去。与此同时，火云的动作变了，他快速地朝下方翻转、坠落，就在明兽们红了眼睛般追咬着火云的时候，榴弹已经冲破空气来到了它们的背后。 “轰”地一声，以火云完美的闪避动作作为结束，天空中又有几百只明兽被结束了生命。 “呼、呼，”谢丞有些夸张地喘着气，他看着面前数量依旧惊人的明兽们，有的明兽已经起了退缩的心理，正在往后退着，“……糟糕了。”他说。 以前他和林川进行战术合作的时候，一直是林川充当冲锋的角色，而他负责救援和最后一击，这次将位置对换，他才知道林川那些习以为常的攻击竟然有这么累——当然，这不是他关注的重点。 重点是，眼前的明兽们。 林川几乎是同时跟他出的声：“糟糕。” 只见明兽们突然仰起头，齐声朝天空发出一声咆哮——这倒是出乎谢丞的意料，谢丞从未见过这群怪物做这种好像某种仪式的事。 林川皱起了眉头。 他是见过的，在几天前南加城的龙岩高中，剩下的明兽们在残存之际，朝着天空发出了类似的声音。 而接下来，两人担心的事情出现了，只见那群明兽们突然不顾一起朝居民区冲了下去，它们已经认识到自身的力量难以对抗明翼，它们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隔着几千米的距离，林川仿佛听到了这片区域的人类发出的惊叫声。 “不能让他们到达地面。”谢丞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听到了林川的声音。 林川：“二化中弹半分钟三次发射，能做到么？” 谢丞犹豫了一秒钟，知道现在不是有时间考虑的时候：“能——大概。” 他的话多少有点底气不足，二化中弹冲出弹药发射管道后，正常情况下发射管道需要一分钟的时间去冷却，三次发射累计下来需要三分钟，二化中弹的威力远远超过二化榴弹和二化空弹，即使是明翼，发射这种能量体也是需要及其慎重——在发射管道冷却和二次组装没有完成时，强行发射中弹会致使机体永久性受损。 原装明翼是不可再生珍贵的资源，整个地球也只拥有仅仅三十七架明翼，其中十七架隶属于东洲，十三架隶属于南平，还有十架隶属于和联，这三十七架中，经过这十年的战争，一共报损了九架——几乎每一个弄坏机体的驾驶员都会受到严重的责罚，就连自爆机体的林川都不例外。 即使林川当时处于无路可走、命悬一线的境况，可军队的规则永远是森严的，如果不是林川的个人能力实在是超过一般普通驾驶员太远，在南加城战役后甚至直接被评定为S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林川绝对不会仅仅只是被警告那么简单。 “我可以么？”谢丞一边心脏跳得迅速激烈一边手不停游走地指令盘上，“我真的可以么？”即使给了林川肯定的回复，但他仍然忍不住怀疑自己。 发射管道和机体对接90%，完成。 管道冷却速度紧急提高，完成。 明翼功率提升到能掌控范围的最高，谢丞将明翼机体石化模式设置成内部接收到巨大能量时开启，以尽可能保证二化中弹发射后机体的完整，他深呼吸一口气，那一口气大概花费了三秒钟，然后他将明火云速度开到最大，弹药发射管道对准了明兽。 只见明兽群早已一片狼藉，天空中弥漫着灼热的烟气和恶臭的腐尸味——早在谢丞做这些准备工作的时候，林川就已经向这群怪物开炮了。 “跟上我。”林川早已做好了所有对机体的准备工作，简短地说完三个字之后，他向明兽们开了第二发二化中弹。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大概花了0.1秒的时间去稍微思考了下那个叫付照的女孩，她还在这个城市里，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稍微改变了主意呢——也只是0.1秒而已。 林川还没有滥情对才见两面的人有什么感觉，他只是觉得她如果能作为一个明翼驾驶员出现在这个国家的话，他会由衷地欢迎的。 他想赢，他希望人类可以战胜明兽。 仅仅就是这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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