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各门逐渐乘白鹤离开羲越。 “路上小心,回去不要和你爹爹顶嘴。” “知道啦~” 陌商将玹家一行送至羲越城门,临别前再三吩咐玹筝不要和父亲闹别扭,虽然玹筝不喜欢这些话,但是如果是陌商说,她还是会乖乖听话。 尽管不舍,玹筝还是向陌商挥挥手,轻声道别,然后向父母走去。而此时夙家二人也缓步走来。 夙凄向玹朔恭礼道:“玹家主,前日所应之事……” 玹朔连应道:“夙家主不必多礼,玹某当不会忘,此诺此行,是玹家应做之事。” “那可麻烦玹家主了。” 在一旁的玹筝听得一头雾水,用手肘戳了戳弟弟玹瑟,附耳问道:“喂,他们这是要干嘛。” 玹瑟小声回答道:“那个叫夙琬的要到我们家来住。” “哈?为什么?” 玹瑟不悦道:“姐姐你又不来议事,现在又问这么多。哎呀——” 玹筝往弟弟头上抬手就是一捶,生气地说道:“嘿,我把继承家族的伟大事业交给你,你还这么说你姐姐!” “你还不是懒……”玹瑟喃喃道。 “你再说一遍?”玹筝抬手又是一拳将要落下,唬得玹瑟抱头直叫自己错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 看着霸道无比不可理喻的姐姐,玹瑟只能选择妥协,道:“姐姐你也感受到夙琬身上的魔气了吧,她这样就跟坠天石一样进不得千翠湖,所以只有来我们家看能不能化去魔气了。” “啊!可是……” “你俩在说些什么呢?还不快走,又想挨爹爹骂了吗?”陆撷梅走来,打断了姐弟俩的谈话,催促两人乘鹤。 当然没有谁想挨骂,玹筝只好放过玹瑟,乘上白鹤。鹤鸟在阳光下舒展开白色的羽毛,一声清鸣,便又向着云雾间行去。 羲越便在这云缭雾绕中渐渐消隐,一如后日,陌商的白衣身影在玹筝脑海里慢慢淡去…… 幽山,悬济山庄。 行至幽山之前,夙凄便以有事为辞将夙琬留下,自行回了蛮山,不过玹筝认为这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反正有什么事也是爹爹接下的,自己完全不用管。 然而她正要回自己房间时,却被父亲拦下,玹筝耸耸肩,苦声道:“又怎么了嘛……” 玹朔道:“夙家主已回蛮山处事,将暂留夙姑娘独身于悬济一段时间,我命仆侍在临春苑为夙姑娘安置一间居室,你现在先陪夙姑娘在悬济走走,让她熟悉一下山庄,你们也好处处关系。” 本来夙琬跟着来,玹筝已有几分不悦,爹爹又安排她跟自己住在一个苑内,也只能忍一忍,但还要陪这位夙姑娘走一走,玹筝是从内心深处感到排斥,她拉了拉玹朔衣袖,娇声道:“爹~这种事找个没事做的仆侍就可以了嘛~” 玹朔甩开玹筝的手,厉声道:“那你是想现在就去后山思过吗?” 玹筝哑然,不过夙琬却道:“玹家主不必如此,这样实在麻烦玹小姐了。” 这大概是目前让玹筝唯一对夙琬有点好感的事了,不过玹朔依旧道:“是小女有失待客之道,还请夙姑娘见谅,且不必多礼,夙家主将姑娘托付于悬济,玹家自应用心待之,姑娘更可行事自由,将悬济做自家便好。” 玹筝最受不了的就是父亲絮絮叨叨的说辞,立刻阻断了他接着说下去:“哎呀好了好了,我带夙姑娘去走走可以了吧?” “这……”夙琬正迟疑,却被玹筝一下抓住手腕快速带离了玹朔,脚步快得她有点跟不上玹筝,走了好长一段路玹筝才松手停住。 “爹爹真的是很烦。”玹筝生气地撇了撇嘴。 “可是玹小姐着实让夙琬感到很羡慕呢。”夙琬微笑道,眼神里实有不少艳羡之意。 “呵呵,多与他相处几天你也会觉得他很讨厌了。” “虽是如此,玹小姐可得珍惜这种亲情。” “停停停!”玹筝摆摆手,不愿意再讨论这个话题,“你可别再跟我说这些了,我最不喜欢听这些话了,既然我答应了要陪你在悬济走走,现在就走吧。” 夙琬也不再多说,温婉承应一个好字。 悬济位于幽山的半山腰处,由树草拥围,外景不过青瓦白墙,正门只是悬一匾额刻着“悬济山庄”四个字。内处是回廊小筑,除了木柱栅栏雕刻着精丽的花纹能显现玹家的身份,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挂物,能多见的是新花鲜草交称,青池碧树相映,虽已进入深秋,但整个山庄一片生机盎然。常遇庭院,有玹家弟子或仆侍在晒药理材,见玹筝走过,纷纷道一句“小姐好”。 一切清幽典雅,与羲越的恢弘甚是不同。 “喏,正门进来的厅堂是迎接客人的;然后走过去,又有两个大厅,一个拿来吃饭,一个拿来教授弟子,然后四个边上是四苑五阁,四苑拿来住人,五阁珍藏了些药材书籍或者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玹筝自是无耐心带着夙琬在整个山庄走一遍,顺着一条路东指西道,也不管夙琬理清了几分。虽不及羲越,但悬济绝不算小,但这一番却没多久就到了仆侍弟子居住的藏冬苑,从此苑出行,便到了后山。 踏出拱门,是一段石板小路,路的两旁有低矮篱笆,篱笆外种着些夙琬不知道的奇花异草。 “后山没什么人来,这些都是玹瑟那小子种的,他对药材钻研得深,很明显他比我更适合做玹家主嘛,反正跟爹爹说了好多次他也不听。” 夙琬不语。玹筝虽为长女,各方面却都不及弟弟,自己也无心去做什么玹家主,只想快点到二十岁嫁给陌商,然后做自己想做的事,然而父亲却一直责骂她此乃无稽之谈,依旧逼着她学医术看药书,让她甚是不快。 走过小路,到了一峭壁之处,壁下有一凹进的小方洞,刚好能容一人左右,洞里铺有竹席,隐有发霉之样。 “这里的话,爹爹生气了就要被叫到这儿跪着面壁思过。” 这儿当然是玹筝最不想看到的地方,自懂事以来,她感觉自己比整个山庄弟子思过的次数还要多,石壁上被水浸了几个坑她都一清二楚,而且别想着偷懒,老爷子也不知道是有多闲,时不时地会出现在身后,运气不好刚好被他发现偷懒,那就不是一个简单的面壁思过了,这些都是玹筝的经验之谈。 “好了,那边的栈道就不能过去了,会死人的哦,不过你想过去也过不去。”玹筝指着方洞那边说道,“最好靠都不要靠近。” “嗯……”夙琬轻轻应道。 “那就这样吧,回去咯~”说罢,玹筝便转身往回走,夙琬也立刻跟了上去。 路上,夙琬走在后面,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问道:“玹小姐,那儿有什么东西吗?” 玹筝停下脚步转身向着夙琬,反倒是一脸疑惑道:“哈?你跟夙家主关系这么好,他不可能这都没告诉你吧?” “这……我刚进夙家没多长时间,只是跟着师父学了术法,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哦,估计这种事夙家主也不想说吧。”玹筝随意碰了碰路旁的花,“几百年前天上掉了拳头大小的石头在蛮山那儿,顿时间蛮山及其周围寸草不生,并且不断有人死去,尽管夙家授天下以农耕而成了第三大家族,但还是逐渐走向衰落,现在夙家只有夙家主一个后人了。” “所以后山那儿放着的就是那块石头?” “对啊,当时就叫它坠天石,因为幽山清气极盛,然后就封印在那儿了,还养了只灵兽看守,没有允许就靠近的话,立刻就会被杀死哦。” 夙琬低下了头,神色有些黯然,没想到夙家居然遭遇如此变故,而当时师父在救自己的时候却那样说……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啦,反正几百年了那块破石头也没再闹过,也不用管它什么的。”玹筝一边说着一边又转身向前走去,而夙琬看着她只叹着这个位尊处优的大小姐实在是什么都不懂,然后也紧步往前。 两人到了山庄西侧的临春苑,这里是玹家小辈居住的地方,虽然玹筝口口声声说只是个小院子,夙琬进苑后也着实大为一惊。苑中有个约六七亩的湖,湖上有石桥通往湖畔层层叠叠的房屋,看去大约也有近百间的样子。一个临春苑已是如此之大,虽然刚才从正门到后山不过半个多时辰,要真仔细参览,估计一天是不够用的。 踏上石桥,陶玉便向二人走来,“小姐,夙姑娘的房间就安排在您的隔壁屋。” 玹筝顿时脸就阴了下来,可是再闹也无用,搞不好真要被赶到后山去面壁,反正又不在同一个屋,所以只是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应了一个字:“哦。” “那小姐现在要带夙姑娘过去吗?” “小玉姐姐你带她去吧,我突然想起有件事没问柷风。” “好的。”陶玉向夙琬恭敬道,“夙姑娘,我带您去房间吧。” 夙琬应好,然后玹筝便向两人道别,愉快地向苑外走去。陶玉也心底暗知,一旦扯上柷风,小姐多半是在撒谎,也不知这位夙姑娘究竟怎么惹到了她,从一开始小姐就表现出了对夙姑娘极度的不喜欢,莫非是与陌商公子和琴而舞的事? 恐怕只有公子才知道小姐的心思了。 虽然是骗人说有事问柷风,但玹筝确实是要找柷风狠狠地埋怨一番。 此时柷风又化为了兽形,在时有时无的阳光下懒散地趴在草地上,摇动着尾巴,正瞌睡间玹筝便出现了,打散了他即将做的梦。 “啊——!”玹筝用手在柷风身上一阵乱揉,仿佛这样能消气一般,柷风冷漠地白她一眼,心底又默默地念了一遍要挖了玹家祖坟。 “大小姐,又有谁惹到您了?”柷风脱离了玹筝的魔爪,抖了抖毛,“谁惹您生气您去折磨谁,为什么老往我身上发脾气?” “柷风你也不喜欢那个夙琬对不对?”玹筝坐下来便是用力往地上一拍,倒是可怜了那些代替柷风挨拍的小草。 柷风摇了摇头,道:“哈,她又没来惹我,我干嘛要讨厌她,我跟她话都没说一句好吗,玹筝大小姐?” “好像也对……”玹筝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但还是闹道,“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柷风你要跟我站在同一个阵营。” 柷风无奈道:“我才懒得管你,不过我还是要跟你说,最好离夙琬远一点,看上去没啥问题,魔气这么重难免会出点岔子。” “看吧看吧,柷风你就是不喜欢她!” “大小姐,我们说的不是一个点。”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嘛!” “……” 沉默为上策。 秋去冬来,过了两个月也不见夙凄再到幽山,不过一切都行事平常,倒也没发生什么事。这些日子,玹筝却是很少能见到夙琬,只知道侍女带着她早出晚归,似乎是姑姑在为她化去魔气,不过玹筝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去细问,免得被长辈找麻烦,偶遇夙琬打个招呼就好,其他的一律不管。 一日,玹筝正无所事事地给湖里的鱼儿喂食,玹瑟向她走了过来,看上去应该又去了后山摆弄他的药草,鞋上沾满了泥土,怕惊到姐姐会被揍,所以对玹筝轻轻唤道:“姐?” “小子又有什么麻烦事?” 见姐姐依旧在平静喂鱼,玹瑟顿时间安心说道:“姐,后山栈道那儿好像有点不对啊。” “那儿有灵兽守了几百年呢,能有什么不对?而且有不对你应该跟爹爹说吧,跟我说有什么用?” “就是不敢跟爹爹说啊,因为这几天是夙姑娘偶有来往后山,说是看看风景,然后我今天发现那边的光阵好像变弱了……” “怎么可能?就夙琬那样还能破掉结界杀掉灵兽不成?” 见姐姐不相信,玹瑟还是急了:“姐,你去看一下吧。” 玹筝不悦地看了一眼玹瑟,然后将鱼食放下,道:“行行行,要去了没什么事看我不揍你。” 路上玹筝还想着该怎么揍一顿玹瑟,让他没事老来麻烦自己,结果走到栈道前,她也傻眼了。原本发出强烈的光芒的结界此刻散发着微弱的光,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而且从栈道那边竟隐有黑气溢来。 “这事该直接告诉爹爹和娘亲好吗!” 玹瑟更慌了,忙道:“刚刚、刚刚都不是这样的……” 由于从未踏上过栈道,姐弟二人连忙转身去找玹家长辈。不过多时,玹家老小全聚往后山,玹朔赶到时,结界已完全消失,只得由他带着几人踏上栈道。渐行过去,这是玹家几代人从未涉及的地方,一边是深渊,一边是峭壁,栈道尽头豁然出现一块空地,侧边山崖处有一个石洞,洞前立着石碑刻着“啼寒洞”三字,而石碑旁是早已死去的灵兽。 石洞中摇晃着走出一个人,带着一身的黑气,众人皆惊讶不已。 “夙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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