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妖怪，你为什么能呆在这儿啊？”秋蓉离开了柷风的怀抱，转身面朝暗处掩饰她绯红的脸。 “我叫柷风……” “我才不管你叫什么！”秋蓉又转过身来，“妖怪就是妖怪，娘亲说这里夙姑娘都没法进来，你一个妖怪怎么能进来？” 柷风无奈道：“我跟冷家主是朋友。” 秋蓉惊道：“什么？那冷家主不也是坏人吗？” 柷风感觉自己快暴走了，为什么这些女的就没有半点玹筝的聪颖？他沉着脸说道：“那么多疑，你为什么就不能想想夙琬是坏人？就算我要吃人，干嘛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把你全家救到这儿来？又不是你家的肉好吃……”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脑中闪过一抹鲜红，柷风的脸色顿时又变得黯然，他轻声道：“啧，还不是为了你体内的魂魄。” “什么？” 夜空中有浮云缓缓飘过，渐渐遮住了月亮，光芒变得微弱，一些星星也暂时能稍微释放一下自己的柔光。黯淡的夜下，柷风还是低了头看着湖里那些闪烁的翠光，他不太愿意直接看着秋蓉，因为，秋蓉会让他想起另一个人，记忆会让他沉浸于悲伤。 “从前有个傻姑娘。”短暂的安静后，秋蓉还没反应过来，柷风开始说话了。 “作为名门千金的她，可以衣食无忧地长大，然后嫁给她喜欢的人。可是一个坏女人出现了，夺走了她的一切。” “坏女人……是夙姑娘吗……”秋蓉试问道。 然而柷风没有回答她，继续讲道：“坏女人杀了好多人，有好人，有坏人，有无辜的人，对她有恩的人，甚至是她的师父，她的丈夫，最后她甚至杀了神……” “杀了……神？”秋蓉有点难以置信，就算是夙姑娘，也不过是人之力，怎么可能杀得了神呢？而且，真的有神存在吗…… 似是看懂了秋蓉的一脸疑惑，柷风像在回答她一般：“那女人……已经不是人了……” “虽然至今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但她身上的魔气比我当初还重，凡人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这么重的魔气，不过据说本来事情不会至此，她的师父送她来玹家就是想救她，结果……” “变得更糟了？”秋蓉接道。 柷风沉思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事，然后他点点头道：“是的，一切都变得完全无法控制，最后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等到了神，但是筝儿还是死了……” “被夙姑娘杀了？” “筝儿用自己的血封印了导致一切变故的东西，却在那一天被夙琬杀了。” 气氛变得愈加凝重，秋蓉甚至能感受到柷风压抑着的愠怒与恨意，她不禁觉得有些心悸，明明听着感觉很荒唐，而内心深处又好像在承认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感到不知所措，看着湖面左盯右瞧。 千翠湖面依旧不断地闪着幽幽的萤点，然后她突然说了一句：“这些光点真好看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说完之后又认为自己有点傻，肃杀的场面一下变得令她尴尬，但柷风却轻笑了一声道：“筝儿也是这样说的呢。” “啥？”虽然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说了一句话，但是柷风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还有点……开心？ “筝儿已经被注定了命，要一直转生来抑制那个东西，所以夙琬要追杀她的转世，而你就是筝儿的又一次转世。” “夙琬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绝不会有拯救世人之心，筝儿的每一次转世，血亲也对那个东西有抑制作用，就算很微弱，它也不会放过，于是你的亲人才会差点被杀。” “可笑世人却始终相信夙琬，或许上天亏欠了她十多年，就用几百年来偿还吧。” 秋蓉听得惊了，没想到大家所崇敬的夙姑娘竟然是这样的人，虽然还是很难接受，可是结合自己所经历的，柷风的话好像都说得通。 “哎哎哎，所以那个要抑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柷风看她一脸好奇的样子，淡淡说道：“多说无益。” “什么啊！你这样搞得很像在骗人诶！” “跟你说了也没用，你知道了也不可能去消灭那个东西，你只要在这里好好活着就可以了，别管那么多。” 柷风的态度很坚决，秋蓉只好换个问题：“那你说说神长什么样啊？” “一双眼睛一双耳朵一个鼻子一个嘴两条胳膊两条腿。” 柷风一下就念完了，秋蓉听得有点懵，还不由得扳着指头数，结果发现不对，不悦道：“这明明是人的模样！” “不管你信不信，神就是人样，没有什么长着尾巴的长着三头六臂的，他们只是拥有着神之力，如果你运气好，说不定哪天也会遇到个神把神之力传给你，我看你完全可以当个多疑之神。” 秋蓉甚感不快，自己明明是谨慎，却被说成多疑，向着柷风娇斥道：“哼！要是我做了神，第一件事情就是灭了你这妖怪！” 柷风也觉不爽，道：“我跟你说你别再拿妖怪那种低等的东西来称呼我，我可是上古凶兽！” 秋蓉道：“就你还上古凶兽，我看是上古傻蛋还差不多……” “……”柷风无力与其争辩，只暗道以前筝儿也是如此不讲道理，多年相处的经验便是沉默方可。 “喂，妖怪，那些光为什么是翠绿的啊？” “……”柷风忍了忍，不屑地应道：“那些是湖底一条龙的鳞片。” “龙？湖底为什么会有龙？” “你问题真的太多了，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好奇之神。” “我就问你几个问题，回答一下又不会怎样！” 这派蛮横大小姐作风实在跟玹筝太像，柷风不禁心想果然是玹筝的转世，要搁别人他早已不耐烦，看在玹筝的份上，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啧，虽然我之前说神乃人身，但他们依旧很神秘，虽然我活了这么多年，但见过的神却不多，但我见过的最后一位神却说了，他们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有自己的属地，可以称之为神域，不会常来凡间，常常会遣来使者，据说那条龙就是几千年前来平息祸乱的神使，最后它太劳累了便在湖里沉睡，靠着清气疗养自己，等待着神将它带走……” “可是神一直都没来……” “嗯。” “真可怜呢……” 湖面萤点万千，闪烁的翠光仿佛在竭力召唤着某位神明，可是那位神又在哪儿？现在在做什么？有听到召唤吗？ 谁也不知道。 柷风没要去想神明与龙，翠绿色只会让他忆起绿衣的玹筝，那一点一点，如若魂魄在说话，好像玹筝似往常一般嬉笑，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最后相遇的那位神还说过，在凡间每位神都有自己守护的地方，倘若幽山的守护之神及时赶到，也许能够阻止悲剧的发生，可是至今那位神也没有出现过，那么他也是就这样抛弃了需要他守护的幽山吗？ 果然神乃人身，心也乃人心。 秋蓉望着湖面发了一会儿呆，决定再问：“我……最后一个问题了……” “……” 见柷风不答声，秋蓉默认他答应了，就继续说道：“我……跟玹筝像吗……” “……”这个问题却让柷风一下愣住了。论外貌是完全不同，性格虽然很像，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一样。“不像，里外都不像，但是你体内是筝儿的魂魄，所以你跟筝儿应该是同一个人吧……” 神曾言，凡间没有传说中的阴间轮回，每个人因为内心有念，所以能生成魂魄附于新生者上，大多数魂魄都是迷茫的，它们几乎不会有记忆，死之前的气息十分微弱，一旦发生所谓的转生，基本就是一张崭新的白纸，重新开始书写新的人生。当初玹筝临死之前，神以清气为她注入了极强的生念，故魂魄能保持着玹筝的气息一直转生，柷风也能凭着蛇头杖找到转世，虽然这样也导致夙琬的计谋得以成功。 “从某一点来说，筝儿的转世，还是筝儿吧……” 听了柷风这么说，秋蓉心里不禁有些失落，自己从出生到成为巫女前，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虽是如此，但也有属于自己的快乐，有自己的愿想，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一会儿被告知要成为巫女为天下人献出自己的生命，一会儿又是某位女子的转世，自己不过是作为她而存在着。 那自己究竟是谁啊？ 既然外貌和性格都不一样，不应该就是“林秋蓉”吗？ 想来想去，只觉心里被系了郁结，秋蓉向柷风囔囔道：“好累啊，我要回去睡觉了。” 终于可以清净一下了，柷风是更赞同不过，还假意问了要不要送她回去，秋蓉当然选择了拒绝，于是两人道了别，一人继续高兴地看湖，一人惆怅地回了房。 不过秋蓉一回去，倒是真的感觉疲了，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缓缓睡去。也不知过了几时，隐隐听见耳畔有人在说话。 “筝儿！喂，快醒了！筝儿！” 柷……柷风的声音？ 秋蓉一下惊醒过来，正想着怎么柷风会来叫她的时候，却发现有什么不对，低头一看，自己穿着一身翠绿的衣裙，正处于一驾马车内。 而且刚刚柷风叫的是……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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