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府医来给您换药了。”    一听是长生的声音,玄睦原本紧绷的身形立刻松缓下来。    “进来吧。”    话音落下,门才吱呀一声推开,隔着薄如蝉翼的折屏,长生小心护着烛台的模样清晰可辨,身侧还跟着瘦削的赵淳和他身后的药童。    长生放下烛台,怕不够亮,又将怀中踹着的蜡烛拿出,也掌上,这才上前收拾起冷掉的饭菜。    大抵长生已同赵淳说了余小晚在此,赵淳倒也没觉得惊讶,先是规矩的行了礼,这才指挥药童将药箱搁在桌上。    余小晚眼眸微转,站起身来,随手抚了抚微有些凌乱的衣角。    “九殿下心思郁结,我便多劝了会儿,不知不觉竟这么晚了,倒也是该回了。”    赵淳正拿着药往这边来,闻听,再度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一笑,恭谨有度。    “心思郁结不利伤口恢复,夫人可是帮了大忙了。”    余小晚回以一笑,也没多说,冲玄睦微微福了福。    “妾身告退。”    说罢,转身欲走,刚迈了一步,玄睦突然唤道:“夫人!”    余小晚一顿,转头望向他,“殿下还有事?”    玄睦眼神躲闪了下,微微摇了摇头,“不,没事,今日多谢夫人,我确实啰嗦了些。”    余小晚不看他的神情,先看了下他露出一角的脖颈,竟又浮上一丝红润,不觉莞尔。    “殿下肯对妾身说,是妾身的荣幸,妾身明日再来探望殿下。”    再度转身离开,走到门口,余小晚顿下,回头又道:“赵伯,九殿下到底年幼,你换药时,且仔细些,莫弄疼了他。”    赵淳一怔,隔着折屏虽看不清昏暗的门口,却也规矩的抱了抱拳。    “夫人放心,小人定当格外小心。”    余小晚微微颌首,这才再度转身离开。    门外尚有粗使仆役在,余小晚要了盏纸灯,挑着向院门走去,心里暗潮翻涌。    赵淳跟了时晟多年,深得时晟信任,府里上下全都尊称他一声赵伯,她当日初来乍到不晓得,曾唤过他府医,后来还被喜儿奇怪过,被她推说余毒乱了脑子遮掩了过去。    喜儿好打发,可时晟却心思缜密,他从未提过此事,是真的信了她,还是……    她顿住脚,回头又看了一眼烛影晃动的厢房。    今日她确实大意了,竟待到这么晚,偏又让赵淳撞见,虽她已解释了,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不掌灯,怎么说都是不妥。    想了想,她索性不走了,挑着纸灯转身到那梧桐树下。    树下有白石雕刻的石桌石椅,冬日有些凉,夏日坐下却是相当清爽。    她扯出丝帕随意扫了两下,这才想起丝帕上尚有油腻,又塞了回去,随身坐下。    干不干净的,总归也脏不到哪儿去。    那粗使小厮见她坐下,赶紧小跑着过来。    “夫人有什么吩咐?”    余小晚摆了摆手,“你忙你的便好,我等等赵伯。”    “是。”    小厮转身要走,余小晚突然拦住他。    “什么声音?”    小厮一怔,竖着耳朵听了听,“小的愚钝,什么也不曾听到。”    余小晚蹙眉,又仔细听了听。    就在身后的草丛中,依稀传来悉悉索索的细微响动,似乎还有唧唧唧唧的怪声。    她本想起身过去看看,可才刚刚站起,她突然想起几日前那个月夜下的竹叶青!    不会吧!    将军府不可能有蛇的吧!    明明觉得不可能,她还是下意识的退出了好几步,挑着纸灯来回照了一大圈。    纸灯摇晃着,所过之处长草萋萋,树影斑驳,到处都没有蛇的影子,又好像到处都能藏条蛇!    余小晚干脆直接把那纸灯递给了小厮,“你,去草丛里看看到底是什么在响,小心着点,拿着棍子去,别让蛇给咬了。”    小厮一听,竟没忍住低笑了一声,“夫人,这将军府绝不会有蛇的,莫说这将军府,就是整个皇城,都未必能寻到一条。”    余小晚挑眉,“你如何知道?”    小厮挑着纸灯,规矩的俯首回道:“夫人长居深宅大约不晓得,长虫虽可怕,却也是俱人的,人多拥挤之处,通常不会有蛇,更何况,皇城外一纵的护城河,也挡了它们去,再者,即便偶有那么一两条遛进了城中,或者捕蛇匠的蛇笼里逃出那么三五条,它也进不了咱们将军府。”    “哦?为何?”    小厮又笑了,“夫人,您忘了?您月前才吩咐的各院都撒了驱蛇虫的药粉,怕的便是这蛇虫鼠蚁扰了各院的主子。”    这是那穿越女搞的事,余小晚又怎会晓得。    之前她还奇怪,天气渐热,这将军府满园花草的,除了蛐蛐儿蚱蜢,居然没生出几只蚊虫,原来竟是前人栽树,她这后人乘了凉了。    “是有这么回事,最近太忙,倒是忘了。既不是长虫,那你便去看看吧,看到底是何物在扰。”    “是。”    小厮挑着灯笼过去,在那草丛细细搜寻了片刻,很快便俯身捧起一物小跑着过来。    “找到了找到了!夫人方才听到的,许是它发出的声音。”    小厮跑到近前,摊开了手给她看。    尖小的嘴喙,灰白的绒毛,还有一双圆溜溜的麻雀黑豆眼。    竟是只雏鸟。    余小晚生在大城市,野生的鸟儿,只见过长尾灰雀和麻雀,眼前这小小一只,她还真分不出是什么。    “这是什么鸟?”    小厮细细看了看,摇了摇头,“小的愚钝,辨不出是何鸟。”    余小晚颌首,“许是再长大些便能辨出了。”    余小晚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梧桐树冠,时值夏日,树冠枝繁叶茂,风过簌簌沙沙,夜黑火摇,根本看不清哪里有鸟窝,自然也无从得知从哪里落下的雏鸟。    余小晚又看了一眼那鸟儿,它蜷缩成一团,涩涩发抖,一只鸟腿怪异的弯曲着,似是跌断了。    余小晚微叹了口气,这样子,即便把它送回鸟窝它也未必能活,她既发现了它,不如便好人做到底,先带它回去吧。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