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队人马正在官道上策马疾驰，领头的正是杨泽。 他们已经不眠不休的赶了两天一夜的路了，虽然需要尽快到达京城，马可以在驿馆茶楼等地方更换，但人的精神却是支撑不住的，尤其是现在到处人心惶惶的，盗贼四起，他们也不得不赶一段时间路再休整一会儿养精蓄锐。 杨泽命手下去四周查探一下有没有可以落脚的茶馆酒肆，实在不行的话他们也就只能和平时行军一样露宿在野外了。选择了一个稍微隐蔽的位置拴好马匹之后，两人放哨警戒，两人去周围打探状况，其余的人就地而坐闭目养神起来。 打探的人离开还没多久，不远处的官道上又出现了一批人马，这队人马不少大概百十来人，皆是身形健壮的汉子，有的甚至胡子邋遢不修边幅。杨泽冷眼看着这群人经过，第一眼以为是附近的山贼，随后觉得有些不对劲。 “钦州这半个月来和羯族军队的战况如何？”杨泽询问起手下。 “据信件回报，羯族大军虽攻城勇猛，但是在林老将军和宗老等人的计谋下久攻不下，还没攻下芦台城。” “如果王爷的军队能赶过来就好了……” 杨泽摇摇头，在钦州防线第一时间拖住羯族人之后，齐王曾打算率兵追击羯族部队，两面夹击歼灭十万大军。可是江北一带的边境线上却突然出现了越国人的军队，原来这也是羯族人和越国人交易的一部分。越国人思量过重不敢有首先举兵深入的举动，但是他们却能等待边防空虚的时候趁机入侵。 “对了，刚刚那队人马，你们觉得像强盗吗？”杨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好像错算了什么信息。 一个下属犹豫的说道：“杨统领，人我倒是没怎么注意，但是那些马应该是血统纯正的战马，一般山野盗匪应该是不会驯养有这样的马匹的，而且还是那么多。” “难道……”杨泽突然联想起婺城外围羯族军队的消失，现在钦州防线和羯族军队焦灼了半个月了毫无动静，这真的不正常！刚刚那群数量庞大的马匹都是战马的话，那么是不是羯族人其实已经分出小股部队再次绕路奔袭京城了？这种非常时期他们是怎么通过城镇检查的？ 不一会儿，出去查探的人回来了，坐实了杨泽的预想。 “附近的村镇被一队人马控制住了，瞧那样子不像是本国人，倒像是……”手下咬咬牙还是肯定的回答道，“杨统领，看身形像是羯族人。” 杨泽苦笑道：“看来我们不能休息一晚了，稍微整理一下稍后出发吧，传信给京城的人，告诉他们有一批人数不明的羯族军队绕开了钦州防线已经靠近京城了。再修书一封告诉王爷，务必再派一些人马支援我们。” “是！” …… 转眼间就要过除夕了，虽然钦州拖住了羯族人继续前进使得很多人重拾信心，但是南边的情况又不好了起来，昌平镇王晏自立为梁王后愈战愈勇，势力扩大到整个乾州和通州，万州傅凌的军队不得已还是和他们对上，并且因为补给问题在初胜几次之后节节败退。 这个新年注定是愁云惨淡的一年啊，京城也不再像往年那样热热闹闹了，许多商铺店家干脆关了门，有些人家甚至已经收拾东西准备逃命。其中不乏有一些官员，除夕前段时间抓住了几家潜逃的，皆被压入了大牢中。 萧昭月看着忙碌的众人，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我就在家里照顾小羽了，娘您的身体最近也不是很好，还要去宫宴吗？” 萧夫人替萧铭诚整理衣服，回道：“还是去一趟吧，听说你外婆和外公也去，前短时间你曾外祖母去世之后娘就一直没再见到他们，他们一直闭门谢客娘不是很放心啊。” 听到这件事情，萧昭月也沉默了，曾外祖母南宫婉是越国的和亲公主，在得知越国人借道让羯族军队入侵北楚后，便一病不起，最终没能熬到新年。 “该带的东西都带了吗？”萧夫人询问道。 李清茹和陆茜点点头，看着几个压不住兴奋劲的孩子，有些苦恼的说道：“想不到第一次带他们进宫，居然是这样一个新年……” 萧夫人听了也摇摇头，说道：“走吧，好歹是过年，让孩子们暂时高兴一会儿吧，最近这段时间太压抑了。” 送走萧夫人一行人之后，萧昭月返回白华院的途中，询问起莫奕的查探情况：“上次接到那封通信之后，你们的人在周围监视的如何了？” “回小姐，我们仔细查探了京城附近的情况，暂时没有人马异动。再加上情况已经上报了，皇帝也加派了禁军严守，我们再想出入京城也有些困难。”莫奕继续说道，“还有几个人没有回来，他们负责的区域较远。” “什么时候能回来？”萧昭月问道。 “最迟大概明天。” “新年啊……”萧昭月说着，推开了萧昭羽房间的门，看着靠坐在床头的弟弟，不自觉和缓了语气问道，“怎么坐起来了？不发烧了吗？” 萧昭羽点点头，尽管声音还是有些虚弱，但嗓子已经不是像昨天那么哑了。他看了看门口，发现萧夫人没有跟进来，问道：“娘亲她们进宫了吗？” “嗯。”萧昭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替他掖了掖被子。 “真好……我也想和诚诚他们一起进宫玩，毕竟宫里我比他要熟嘛，我去过的。”萧昭羽的眼里满是失望，他讲了几句话之后觉得嗓子有些痒，喝了一杯温水便又躺了下去，眨眨眼睛说道，“姐姐，我睡不着了，你还是给我讲故事吧？” 萧昭月点点头，从一旁的架子上挑了一本演义故事慢慢读了起来。 “姐姐！”萧昭羽突然出声打断了故事，“为什么人们要打仗呢？” “这个啊……应该是贪心不足吧，没有的时候就盯着人家有的，有了之后又瞧上了更好的。”萧昭月放下书摸摸他的小脸，问道，“小羽是怎么看的呢？” “小羽不知道啊，明明每个人都过得好好的，可是还是会打起来。”萧昭羽困惑不已。 萧昭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其中的关系厉害即使她自己读了那么多书也没办法真的理解，大概是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吧，即使能够明白别人做出选择的原因，却始终无法赞同这种选择。 “你身体还没大好，再睡一会儿吧，等下午饭的时候姐姐再来叫你。”萧昭月出门前和丫鬟又叮嘱了几句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现在情形很复杂，萧昭月自从接到杨泽的传信后就一直很担心羯族人马会随时包围京城安阳，那个时候他们谁都逃不掉了。可是潜逃的后果不用她亲身实践，已经有人做了，逃不出去反而下了大狱，更何况萧家这么一大家子，稍微有些动静人家岂会不知道？她知道，这是皇室最后的底线，死守安阳，哪怕粉身碎骨也不会逃走。 莫烟劝慰道：“小姐要不要也在软榻上歪一会儿？最近您也没有睡好，万一有什么情况奴婢马上叫醒小姐。” 萧昭月满怀心事的躺了下来，却一直入眠不深，迷迷糊糊躺了一会儿就听到了门外杂乱的脚步声。 “莫烟？”她睁开眼喊道。 莫烟推开门神色凝重的说道：“小姐，皇宫内戒严了！” 萧昭月一愣，随即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才，守在宫门外的下人回报的，皇宫好像发生什么事情了，现在各个宫门都有大量的禁军把手。奴婢已经联系了宫内的暗哨，等会儿他们就会想办法把消息传出来。” 萧昭月和萧昭羽一起用用完午膳后，宫里的消息终于传了出来：皇后带领了一干人马挟持了入宫官员的家眷。这个消息让萧昭月吃了一惊，问道：“我娘她们……” “萧夫人因为开宴前身子不舒服就陪着元熙长公主在谈话，但是大少奶奶她们都被关在了内院。” “怎么会这样！”萧昭月焦急万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晚饭的时候，萧夫人独自一人回到了萧府。 “娘！”萧昭月一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回到家中，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嫂她们！” “她们只是被关在内院，暂时没有性命安危。”萧夫人面无表情的指示道，“你们俩是齐王的人吧？去收拾几件衣服带上碎银，马上带着她离开京城，对了，把小羽也带上。” 萧昭月听了这话，害怕起来：“娘？你这是什么……” 不等萧昭月说完话，屋外传来了震天的爆炸声，火光瞬间炸开，黑夜亮如白昼，随之而来的还有缕缕不绝的嘶吼声。 “羯族人的精锐部队攻城了，趁他们还没完全封锁整个京城，马上走！”萧夫人边说边往屋里走去，“小羽！起来了！”她将一头雾水的萧昭羽从被子里拖出来，自顾自的开始给他换衣服，“嗯……拿几件下人的衣服来，大一点也没事。” “娘！”萧昭月惊慌的问道，“大嫂她们还在宫里呢，还有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萧夫人的表情仍旧冷漠，她回过头紧紧盯着萧昭月说道：“你什么时候废话这么多了，让你带着小羽走你就照做！” “不，我不走！”萧昭月抓着她的手跪在地上，“嫂嫂她们被困在宫里，连娘都不走，那我也不要逃！” “混账话！”萧夫人抬起手恨恨的看着她倔强的样子，愣是扇不下去，她哽咽的说道，“你不走，那小羽怎么办？他还那么小！你是要让我们萧家断后吗？” “娘，姐姐，你们别吵了……”萧昭羽穿好衣服后怯怯的站在一旁。 萧昭月看了看年幼的弟弟，心痛不已，最终她向后挪了挪，给萧夫人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娘，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我回来给你们养老送终！” 说完爬起来，在内室利索的换了一件下人的衣裳，牵过还有些迷茫的萧昭羽的手：“娘，我们走了！” “去吧，娘也要回宫陪着你们爹爹和外婆她们了。可惜了我们为你准备了那么多年的嫁妆，居然看不到你嫁人的样子……” 萧昭月听到这话，强忍住泪水，头也不回的跟随莫烟莫奕出了府。正当她要询问姐妹俩怎么出城的时候，远处再次传来了连续的爆炸声，火光由远及近，震天的呐喊声也随着地面的颤动在逐渐接近。 “这是……”萧昭月不敢相信的望向远处的城楼，那里，皇家的旗帜已经被斩断。 1037年，泰安九年腊月十四日。 羯族五千铁骑攻破京城安阳。 北楚，灭。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