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傅加丰考研成绩出来了，超过了录取线。傅加丰喜忧参半，喜是的终于有机会去学习进修，忧的是好不容易盼到林小沐大学毕业，他们却又得分开三年。 开学不久，班主任唐老师把林小沐叫到她办公室，告诉她一个不好的消息，鉴于上一年以高校学生为主要参与者的波及全国的风波事件造成的影响尚未清除，今年用人单位非常谨慎，以往每年都在省师大要人的单位今年纷纷以各种理由推脱，而且今年上级有规定，应届毕业生不能留校。唐老师建议林小沐自己跑一跑，否则只能按照统分原则，分配回生源所在地。 林小沐一听急了，她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依照惯例，她留校的希望很大，再不济学校也会推荐到其他单位，所以她不象其他同学那样早早自己联系用人单位。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傅加丰，傅加丰倒是不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说：“这三年我不在扶远，正愁没人照顾你，你回浦州工作，跟爸妈在一起，我更放心了。再说，扶远市有政策，中级以上职称有资格申请配偶调动，读研回来，我达到申报副主任医生条件了，比中级更胜一筹，我觉得到时你调回扶远工作不成问题。” 林小沐征求爸妈意见，他们的想法跟傅加丰如出一辙，张永玉甚至说：“我们本来就不打算让你留在扶远工作，如果不是因为小傅。” 既然傅加丰和父母意见高度统一，林小沐也就不再去考虑分配的事情。她最后一学期的安排很紧凑：上课一个半月、两个月时间写论文和论文答辩，接下来是毕业考试。临近毕业，同学、同乡的活动也多起来，所以他们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 一个周末，傅加丰上白班，两人约好晚上在学校附近见面。白天林小沐跟老皮去逛商场，买了一双鞋子，吃罢晚饭她穿上新鞋子兴冲冲赴约，新鞋子磨脚，她走得别别扭扭，傅加丰见状，乐呵呵蹲下身子，“来，我背你。” “哎呀，人那么多，让老师同学瞧见，多不好意思。”林小沐左顾右盼，神态忸怩。傅加丰仍旧蹲着身子，侧脸看着她，眼神执拗，林小沐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顺从地趴到他背上。 林小沐很轻，背在背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或许真的担心被老师同学瞧见，她的整张脸都贴在傅加丰背上，气息热热地喷在他的颈项上，让他一时心猿意马，竟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离林小沐毕业越来越近，他觉得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突然想起春节在老家的第一次，他一直欠她一个解释，便低低唤她：“小沐……” “嗯，”林小沐好象睡着了一样，懒懒地回应。 “上次，在我家，我太冲动了，对不起……”傅加丰缓缓说道。 “大叔！” 大叔？傅加丰一愣，林小沐好久没有这样称呼他了。 “大叔，”林小沐糥糯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带着一丝娇嗔，“大叔，我给你念首诗吧，舒婷的《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得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也像戟； 我有我的红硕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林小沐抑扬顿挫地朗诵着，她声线不宽，但声调优美，娓娓动听，傅加丰听得很专心，林小沐朗诵完毕，他意犹未尽，问：“这是爱情诗吗？” “是的，女诗人舒婷的代表作, 1977年3月创作的，是□□后最早的爱情诗。” “哦，” “你大学时没读过？” “医学院的学生，功课重，哪有闲心读爱情诗？再说也没有文学细胞，”傅加丰自嘲道，“诗中的橡树和木棉代表什么？” 林小沐只是一时兴起念诗，目的是转移傅加丰的话题，没想到他听得那么认真，她歪歪脑袋，理理思路，象文学鉴赏老师一样娓娓道来：“诗中的橡树不是一个具体的对象，只是诗人理想中的情人象征。诗人将自己比喻为一株木棉，一株在橡树身旁跟橡树并排站立的木棉，两棵树的根和叶紧紧相连，表达了爱情需要以人格平等、个性独立、互相尊重倾慕、彼此情投意合为基础。” “你很喜欢这首诗？” “嗯，” “你追求什么样的爱情？”交往三年，傅加丰第一次跟她探讨爱情问题。 “这个嘛……”林小沐突然语塞，她觉得从恋爱开始，她的爱一直是被动的，至于她要追求什么样的爱情，她真的没想过。 “我没想过，”三年多来，傅加丰给她的更多的是亲情，而不是爱情，她实话实说，“我觉得你更象我的亲人，而不是……爱人。” 转眼间，毕业季到了，因为今年的特殊分配政策，林小沐这一届毕业生基本上回生源所在地接受分配，导致部分学生一蹶不振、心灰意冷、看破红尘。毕业考结束后，距离离校还有半个月时间，一个爆炸性消息突然传来，□□办公厅发出通知，可从高等学校选拔部分应届毕业生到国家机关工作，而且规定选拔的这部分应届毕业生，主要充实到省级以上国家机关。 唐老师告诉林小沐师范类大学得到的名额很少，担心竞争不过省立大学毕业生，婉转提醒她最好请她父亲或伯父出面疏通疏通关系。林小沐连夜到邮局排队给爸爸打了电话，第二天，林上涛急匆匆来到省城，跟林上沛一碰头，两天时间就落实了接收单位，疏通了学校和派遣部门关系，林小沐留在省级机关已是板上钉钉的事，速度之快惊得傅加丰口瞪目呆，不得不再一次感叹权力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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