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患,瘟疫,命案,叶知谦,城主,覃森……刑部尚书唐非将这些线索一一排列出来,水患和命案看似是两件事,但城主和覃森夹在中间就很不好说了。皇上这次派刑部来调查命案,明着是要给朝中一个说法,暗里表示足了要保叶知谦的意思,他不过新官上任就接到这种大案,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  这桩命案起源于城民的善心,叶知谦所率领的部队前来援灾后迅速的进行控制水患安顿灾受百姓的工作,由于灾情严峻到已超出估算,预备的军饷也都用于赈灾,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瘟疫爆发了,不但粮不够吃,药材也稀缺,这个情况下叶知谦决定举行募捐,所筹集的善款将派遣后勤兵去邻城购买粮食。由于岚城与京城相距甚远,若等京城那边来消息,人命可等不及,叶知谦便决定先斩后奏。  在这个粮比钱金贵的地方,还留在城内的灾民不是病的,就是留恋故土不愿搬迁的,叶知谦这只队伍确实是在拯救岚城,他们也都愿意相信这位年轻的领袖,纷纷将贵重物品捐出来等着军队换粮。恰巧春雨早来山洪再袭,叶知谦便把募捐的事情交由城主去办理,亲自带领军队前去开渠引流,修复大坝。  叶知谦回到岚城后与城主开会商讨买粮之事,谁知他走后片刻就传出城主暴毙,募捐钱款不翼而飞的消息。当晚守卫的士兵皆说叶将军前脚刚走城主就暴毙在屋里,仵作验尸后得出致死原因是胸口处插入的匕首,一刀致命,而这把匕首有守卫见过正是叶将军的随身之物。加上募捐款一夜之间消失,无论时间地点还是人证物证通通都指向叶知谦,他就算想脱干系也难。这些内情怕扩大影响只有当晚府衙内少数人得知,但闲言碎语传着传着就变了味,传到京城就变成了叶知谦贪污受贿谋财害命。  据城中百姓所言城主十分廉政爱民,为人性格爽朗身强体健,断没有自缢的可能性,这暴毙一说难以服众,不过现在民众最关心的是捐款去往了何处,再没个说法可能要□□。瘟疫日益严重,民心不稳,此时覃森封城更刺激了灾民的不满,而城外,竟渐渐有覃森为灾民出头,欲自立为王的传言,不免有民众对朝廷质疑,大炎帝国是以爱民为根基的,君家世代治世安稳,自然引得外国觊觎,近些年北寒之境有些许小国寻衅滋事,攘外必先安内,朝廷对岚城水患当然是着急的。  再加上京城平报横空出世,第一期的头版头条就是有关岚城被封一事,这下子就算朝廷想秘密办事悄悄封锁消息都不行了,几乎全京城的人都在等着灾情和案情的后续,唐非这个刑部尚书可谓是压力山大。  吴子明作为叶知谦救援队的重要一名头领,免不了被调查取证,结果让唐非一筹莫展。据吴子明所述,叶知谦从城主府衙回来后该干嘛干嘛一点异样都没有,听说了城主暴毙竟然只是皱了两天眉毛,什么消息都没透露,当时除了覃森他是这里最大的头领,没有人敢询问他事情的发展是如何到了这步田地。没过两天叶知谦便染了瘟疫,咳嗽吐血卧床不起,话都说不全,吴子明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  现在这位将军大人又莫名其妙失踪,无法对他取证,倒像是坐实了谋财害命畏罪潜逃之说。覃森却是着急,不但派了数人搜寻叶知谦的身影,还把他先前所有的落脚之处翻了个底朝天,也不知他是在找人还是在找其他什么东西。  复勘多次现场也找不出什么新发现,唐非很郁闷,他怀疑现场早就被人改动过,很多应该被留下的线索都没了。比如用于夜晚照明的烛台,事发当晚,两人总不可能摸黑聊天吧。唐非揪着笔杆子上的狼毫,陷入无法自拔的沉思。    许是陆纭瑄医术精湛,许是镜书灵祈祷灵验,又许是叶知谦命不该绝!三日后本已形同枯槁的男子,渐渐焕发生机。  而在这三日内岚城里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钦差大人唐非经过细致的调查,缜密的推断,对案发当晚城主屋里的作案过程有了大概的猜测,只是缺少证据给他的推理下一个定论。然而就在派人四处取证的时候,岚城的地头蛇覃森以瘟疫肆虐为由下令焚烧隔离区。吴子明组织百姓联合抗议,愣是把隔离区包个三圈,坚决抵制屠区!  一时间官兵和百姓站在了对立面,士兵们拎枪拿棍,拉弓抬箭,民众们抗锄头耍镰刀,两厢对峙,谁也不让谁。  这个事情大条了,这个事情很有料啊,非常具有新闻敏锐度的侦查员王常绘声绘色的跟当家主母一报告,一篇“封城竟是为屠区,吾命由官不由天”的报道被捆在信鸽的小细腿上飞往帝都。  因为吴大人忙着暗地里拉拢百姓对抗覃森,唐非的查案取证进行非常不顺利,城主命案还未解决,军医失踪也没个头绪。于是唐大人非常郁闷呐,就想找吴子明说道说道,看看能不能套出点新鲜的线索。  城主的尸体已经由京城带来的专业仵作查验过了,事发多日,尸体已经腐烂,因天气潮湿,尸检很有难度,但术业有专攻,京城仵作很确切的说这致命伤看似是被匕首捅入心窝所致,实则是被尖锐的器物先行扎破了心脏大动脉。  这一发现很关键,能直接说明匕首未必是真正的凶器,很有可能是个伪凶器。匕首属于叶知谦,间接说明叶知谦很有可能不是凶手。  关于命案吴大人当然也很关注,虽然年轻,但自小跟在父亲身边学习,对朝内政事也很关心,他知道这位年纪不大,正值青年的唐大人断案是一把好手,是难得的耿直到不打弯的好官,在他眼里没有派别帮系,没有好人坏人,只有明镜高悬,青天白日。若叶将军真的犯了罪,哪怕他身上曾有再多殊荣,唐非也不会手下留情,反之若是叶知谦是被冤枉的,唐非也绝不会允许凶手逍遥法外。正是因为这样的耿直无情,铁面无私,所以唐非唐大人的人缘那叫一个差!  不过,他喜欢。  唐非跟吴子明阐述自己的推理后,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颇有要看穿人心的架势,盯着吴子明,“吴大人可再想想叶将军失踪之前有何异象?”  吴子明冷汗披背,坚持道:“没留意。”  唐非收回骇人的目光,缓缓又道:“当夜守卫说吴大人那晚有起夜,正是查房后两个时辰换班之时,可有此事?”  “呃,呵呵,是吧。我那日睡前应是喝了不少水,所以半夜没忍住。”  “送晚膳的兵说那日午后并未给你屋里再添茶水,吴大人可是喝了什么其他的东西?”  吴子明汗,这么细节的东西他都有去查,实在是太难对付了。  唐非见他面不改色,又丢来一实锤,“晚饭过后没多久,路过大人房前的巡卫说曾见一瘦小的身影从吴大人屋里出来,走进一看竟是……”  吴子明怒,你丫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帕塞到唐非手里,“我招,我招,来人是将军夫人,她向我哭诉了一番将军病的多么严重,求我想办法救救他夫君,她哭的太惨烈,许是没注意将这帕子遗落在我这里了。”  唐非那戳人心灵的目光又射来了,轻轻挑起帕子,“看着倒像是个定情信物。”  张口胡诹的吴子明这下真慌了,“我和那小夫人超级无敌清白,唐大人莫要乱说话!”  那目光又审视了他一番,然后敛下锋芒。“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看着帕子上的这两句诗,唐非费解,绢帕材质很好,没有绣任何东西,可以看出主人并不是很讲究的人,尤其这诗句是直接用墨水写上去的,笔画不规整,写字的人是不是故意还不好说,以字论人来看,字体有风无骨,略显飘忽,该人心性不耐,事无绝对也很有可能是匆忙写下。  无论如何,这帕子有问题,两句诗更有问题。方才他本要说那身影原是内务小厮,想问一问,那小厮送了什么进屋。谁料吴子明没绷住,抖出来这么大一条线索,唐非心下飞速转动,面上却保持平静。年轻就是容易被诓,看来找吴子明套话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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