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大夫撞大运

陆纭瑄感觉自己真是流年不利，若是睡前不多喝两口水，便不会起夜，如此就不会出现被人绑架的衰事。可怜他一介书生不懂什么拳脚，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委实让人生气。　　在岚城这个死城里，居然还有留着力气绑架的人，陆纭瑄颇感意外，莫不是要把他卖到外省，换点粮食？真如此倒也不错，岚城这鬼地方确实不易长留，搞不好小命得丢下。　　但是眼前这情形着实让他多想了，光秃秃的四壁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又阴暗又潮湿，简直不能想象有人会住在这里，然而这儿的确住了人，还住着挺厉害的人儿。　　“夫人，京城的人来后，守卫加强，我勉强在军医帐虏了一个。”王常拽着被虏来的小大夫，对镜书灵说道。　　烛火微弱，将人照不太清，陆纭瑄瞟了眼被尊称为夫人的镜书灵，已经不能用一个邋遢来形容，而她的身边还躺了一个更邋遢的人，正是失踪有几日的镇北将军叶知谦。　　镜书灵忙拉住陆纭瑄的手腕，“大夫，你救救他，请你务必要尽力救活他。”　　医者父母心，纵然陆纭瑄对这般粗鲁的求医十分不满，但身为医者，见死不救他可做不出来，遂蹲下身去给叶知谦掌脉。　　约莫半炷香后，陆纭瑄收了手，舒展开揪成一团的眉毛。“将军已经病入膏肓，你们幸亏没有逃得更远，也幸亏我有针不离身的习惯，否则，怕是撑不到明日了。”　　“大夫，你是说，我家夫君，我家夫君还有救！”镜书灵抓住了陆纭瑄的手腕，“若是能救活他，大夫有任何要求，只要是在下能做到的，必将尽力达成所愿。”　　年轻的大夫摆摆手，“我可没说他一定救得活，不过，暂时保命还是能行。”说着便从鞋袜处掏出一个白布针包。　　将针置于火上烧一烧，陆纭瑄手起针快，那些穴位好像刻在他心里一般，不需多时，便将叶知谦扎成针人。　　镜书灵心里固然是着急的，但见此情景，还是不由想起了还珠格格里紫薇被容嬷嬷扎的死去活来的样子。叶知谦现在一动不动，仿若没有知觉般，不论他是痛或不痛，她都是心疼的。　　折腾了大半夜，陆纭瑄妙手回春，总算是把叶知谦的小命从鬼门关拉回了阳关道。彼时已经要天亮了，王常在外守了整晚，镜书灵也不敢打盹一下，生怕再一睁眼就看不见叶知谦起伏的胸膛。　　“他现在勉强吊着一口气，这里阴暗潮湿，就算疫症暂时没要了他的命，这环境下也要生其他的病，夫人你别怪我出言不逊，将军大人怕是挨不过此番大劫了。”陆纭瑄行医从不给病人或其家属莫须有的期望，他说治得了便能救，他说不行，也是尽力自己的最大能力了。　　镜书灵看不出情绪，她只跪坐在叶知谦身旁，执起他的手轻轻的放在脸旁，“我来这里那么久，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想回家，如果这里的医疗水平再发达一些该有多好，明明算不得什么绝症，怎么就治不好，怎么就……”说着她忍不住掉了眼泪。　　陆纭瑄想安慰她几句，奈何他这人从小就缺心眼，气死人的话倒是随口就来，宽言慰语却难于出声。“夫人还是快放下手吧，这疫症是会传染的。”　　镜书灵到不觉得拉拉手就能传染病毒，她手上也没有见血的伤口。“大夫辛苦了，请恕在下现在不能放您回去，待到夫君……待到……之日，一定会将您送回去的。”　　闻言，陆纭瑄走到墙角处坐下准备睡上一觉，就算她不说他也是知道自己走不了的，既然反抗无效，他当然不会亏待自己的身体。　　墙角并排放着两个坛子，这个小室连窗都没有，又阴暗潮湿，陆纭瑄猜测应当是个地窖之类的地方，他看着那两个小坛子，不知是不是主人酿的好酒。凑近闻了闻，没有酒香味，倒是有点其他的味道，已经和这潮臭的小屋混在了一起，他略有点失望，转而猜测可能是过冬腌的咸菜。　　正想着肚子就叫了起来，陆纭瑄看看仍旧在掉眼泪的镜书灵的背影，现在去要饭吃估计不太合适，况且也看不出除了一点药材还有什么能入口的东西。他又瞅瞅小坛子，看来就算有咸菜也应该见了底，毕竟将军那两口子也不似第一天在这待了，总得吃点东西维持生命。　　咸菜咸菜，陆纭瑄心里咀嚼着这两个字，想起过去那段称得上悲惨的岁月，他和子纾曾在菜馆子里做童工，每顿都是两个馒头一碟咸菜，子纾吃不惯，总觉咸口想喝水，菜馆生意好，忙的几乎喝不上水，秋冬时节子纾的唇易起皮干裂，他便去厨房摸点羊脂油涂到他唇上。想起往事，陆纭瑄并不觉得怀念，反之是满满的辛酸苦涩，如今生活上他也算是混到饱暖，却不知子纾可还尚在人世。　　思及此，他伸手去揭那小坛，有些酸味扑鼻而来，果然是个用于腌制的器皿。光线太暗，他看不清里面有没有菜，晃了晃感觉里面有很多水，可能没什么能吃的了。　　水，水，腌菜的水，陆纭瑄突然想到什么，急忙伸手进去沾了些汁液尝了尝。　　“夫人，你别哭了，快叫那侍卫进来！”　　镜书灵转头看向冲她喊的倒霉大夫，不知他要做什么。“可，可是要……”　　“别可是了！将军可能撞大运了。”陆纭瑄抱着坛子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神色有些不耐。　　他刚说的意思是……叶知谦还有救？！镜书灵顾不上擦眼泪赶忙跑去入口喊王常下来。　　　　倒霉大夫吩咐王常速去找些食材和杯碗，等王常找来东西，他便开始捣腾那坛子里的菜汁。镜书灵不知他在做什么弄得瓶瓶罐罐的，但直觉告诉她可能是在做药汁的过滤提纯。她看着那坛子里的菜汁，心跳越来越快，一个医药名词从记忆里闯了出来，她几乎要惊叫出来。这怎么可能，这真的可能吗？　　在这种地方，在这种鸟不拉屎，阴暗潮湿的地方，竟然会出现抗生素！！！　　镜书灵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悬乎，小时候精力旺盛总是失眠，晚上央着镜母给她讲睡前故事，母亲是中医，所以常讲一些医学小故事。这些小故事大多已经记不起内容了，但有一个因为小弟总是感冒的原因她倒是记得清。　　说是明朝有一个寺庙的僧人，用坛子腌制芥菜，日晒夜露，埋在土里，过个好些年，这坛子里的菜化成了水，这个水被命名为陈芥菜卤汁，传说这个陈芥菜卤可以治疗咳嗽肺病！最重要的是，这个玩意可能是中国古代最早期发现的青霉素！　　说到青霉素，作为一个现代人很少有人会不知道，它是抗生素的一种，能杀菌抑菌，但同时也伴随着高危险性，用前得先做皮试，确认不过敏才能用。否则可能因为过敏而丧命。　　陆纭瑄手里这坛子菜汁若真跟青霉素有关系，如今确实牵系着叶知谦的命，不过这种菜汁也算不上真正的青霉素，有没有用很难说，就算真的是也没法做皮试，会不会过敏也不晓得，眼下这情状，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陆纭瑄将过滤后的菜汁温炖，对这汁水的药用效果他和镜书灵都不能保证，先给叶知谦喂了俩勺，待一个时辰后没有出现不良反应，又喂了三勺。　　陆纭瑄仔细摸了脉嘱咐镜书灵，以叶知谦现在的身子，肾亏的厉害，气血两虚，切不可多喂，头三日不能超过五勺。镜书灵也知道凡是药都伤肾，他们现在可不能走错一步。　　喂了药的叶知谦意识清醒一些，他努力不让自己睡着，纵然光线昏暗还是能看到镜书灵哭花的脸颊，他感到心疼。　　但是医生大人可不认同他的做法，严厉的要求他乖乖睡觉养足精神。叶知谦在老婆大人的严肃脸威胁下，只得闭上眼睛睡觉。　　熟不知在他睡下没多久，镜书灵也支撑不住歪倒在地。她也有段日子没好好休息过，实在是身体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