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驻地的存粮越吃越少,已经所剩无几,染了瘟疫的更是舍不得让他们多吃,也就稀粥凑合,将军也不能例外。镜书灵怎么舍得让老公这么瘦下去,但古人最爱讲规矩,就是说烂了舌头,也多求不来半张饼,不管怎么样,能吃下东西才有力气跟病魔做斗争。小夫人思及此,深感自己明智,来时备了些草药,于是差王常取来,封城的缘故,马车停在城门外竟无人盗取,倒是值得庆幸一事。  叶小夫人正煮着药粥,满脸烟灰,吴子明闻讯赶来。  “听闻叶夫人与家母相识,不知……”  一见来人,镜书灵就几乎能确定他是工部尚书的儿子,吴子明,因为其眉眼和他娘祁渡芬如同描摹。“啰啰嗦嗦,就不能爽快点儿!”镜书灵在袖子里找了找,掏出一封折的皱皱巴巴的信塞他怀里,“家书抵万金,钱我就不要了,就当你欠个人情给我吧。”  这种鬼地方邮差早就散伙逃命去了,家书确实金贵,吴子明忙作揖感谢。  看完信,临走了,吴子明看了看煎药的镜书灵,“叶夫人,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快快回去吧。你不知这岚城现在管事的覃森将军,手腕狠厉,怕是再过几日就要焚疫控药。那时若是想走恐怕不易。今日你二人潜来,怕已经惊动覃将军,叶大人如今这副病态,恐无力护你周全,叶夫人还是早做打算好。”  镜书灵一边扇着火,一边静静地听着,她确实不知这烂地方还有几人掌事,但瞧叶知谦的惨样儿,定遭过其他管事的压迫,无论那人是谁,她都没想过要给好脸色。听这一番,对方显然也不待见她,指不定正躲在哪里设计他们夫妇咧。“多谢吴大人提醒,我当然会走,但不是现在。必要的时候还希望吴大人能守诺,还我这份人情。”  吴子明有种自己给自己挖坑的错觉,“力所能及的事,小生定不推脱。”见着镜书灵只是轻轻点头,他欲言又止。  本以为这年轻的小伙子不会是什么狠角色,现下看来也不是什么好忽悠的家伙,镜书灵心里对他有了几分了解。    “小镜,你怎么能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你以为我是飞毛腿啊,当然是坐马车来的。”  镜书灵故意打岔话题,舀了一勺药粥送到叶知谦嘴边想堵住他的话。  没成想被他挡住,“你别避重就轻,为什么不好好在京城待着。”  “平日不见你话多,这会儿急着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吗?食不言寝不语这可是你说的,好好吃饭!”  但叶知谦不为所动,硬是瞪着俩眼珠子直勾勾要把人瞪出个花儿来。  小夫人秒变花痴笑,“我想你了呗。”  “说实话,京城是不是出事儿了?”  出事儿?出什么事,京城现在一片祥和,怎么可能……“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思担心京城,先想想怎么拯救岚城比较好吧。”  叶知谦的脸色很不好,看得她慎得慌,“实话就是我想你了,京城毛事没有,我可是抱着旅游的心态来的,哪曾想过你这般强悍的人也会危在旦夕。”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毫无预兆的道歉,弄得她有点方,“哦,呵呵……没关系,嗯,又不是你想生病,你也是没办法么。我能理解,不用道歉。”  此时此刻叶知谦很想揽她到怀里,却还是忍住冲动,只执起她的手腕,主动的吃下那一勺药粥。    叶知谦虽然很没有食欲,气息也不稳,还是一口没剩的把老婆做的药粥都喝完了,“我知你也是个烈性子,算为夫求你,听话,明天一早就和王常一起回京城。”  “你别急着赶我,要我回去,也等你好了再说。”  叶知谦想握住她的手,又作罢,抓住她的衣袖,“就算我痊愈也不能跟你回去,你又何苦来受罪。”  镜书灵不解他话中之意,询问的目光让他心头一凛。  “我听吴大人说,现在管事的是一个叫覃森的将军,你们应该算是同僚吧。你都这样了,他居然还让你住帐篷,安的什么心呐。”  她这是绕着圈子打探内幕呢!叶知谦心笑这个媳妇脑瓜子挺聪明的,不过说与她听也无妨,只愿她明白一切之后,能无所顾忌的乖乖回京,从此桥路两归,再不问他一星半点的消息。  “覃森原是父亲的战友,立功封位后与父亲平级,说起来也称得上是我叔叔。先皇病逝后,新皇年岁尚轻,覃森一生铁血杀伐,傲气惯了,他不甘听命于晚辈,主动要求掉往东域戍边。这些年来北寒边境常常骚乱,他都以年事已高,远水解不了近渴推脱,我也因主动请缨去战场而少年封将。澜溪属于他管辖的地界儿,赈灾缓慢,因是老功臣,皇上即使有怒气也不能责怪他,这才派我来援助。”  “嗯……他觉得饭碗被小辈抢了,羡慕嫉妒恨,所以给你穿小鞋?”  叶知谦宠溺的一笑,轻轻戳了她脑门一下,“乱想。”继而,严肃了神情,“他对我,估计只有恨吧,因为,我害死了他的儿子。”  EXM?  镜书灵霍然而起,“你别吓我,开玩笑也有个度啊。”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建设,但是看着她大惊失色的模样,叶知谦的眼光黯淡下去,心蓦然寒冷,他感觉自己特别的脏,尤其是那双想要抱她,却曾经沾满血污的双手,他不动声色的把手掩到身后。  这样微小的细节没有逃出镜书灵的视线,这样的叶知谦在她看起来就像是个惊慌失措的孩子。她又坐到他的身边,摸摸他胡茬遍布的脸,“我相信,你不会草菅人命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与我听听,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小蚂蚱,瞒着我也没有什么意思,我想知道全部。”  她黑白分明的眼珠里,满满都是他的倒影,真诚的不含一丝杂质。像一台明镜,似要照出这世间的善恶不公,叶知谦觉得自己无处遁形。  说与她听吧,告诉她,全部,毫无保留地,无论结果如何,她有权知道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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