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课上,全某某教孩子们写字认字,一两个字要来来回回的教,他在做这些的时候没有任何不耐烦,李光久被他打发一边,做摘录,即把今天学生上课的内容按时间规划,并写出总结,他过后看。    李光久没有拒绝,这种就好像是秘书写会议报告一样,对于他来说,并不难。    而且他有些明白全某某的意思,说实话,就算是他,也不由得觉得全某某的思想很是超前,他有些行为如果用当今人的目光来看,感觉就跟胡闹一样,但是在他看来,极其难得可贵。    很多现代人回忆那个时代的时候,总是会带有一种偏见的目光,这种目光也有一种对已发事实所造成的结果来往上剖析,而忽略了任何事件造成结果的偶然性和意外性,还有当时环境与时局的复杂。    如果全某某他当真只是这样凭着一头热血瞎撞的话,能撞出来的结果就算取得良好的成就但并不代表就能实施,就好像此时,如果李光久直接把后世的那一套生搬硬套在这里的话,十之八九也会失败。    他思考之后,决定做一只蝴蝶,轻轻煽动翅膀,给这个时代带来难以想象的风暴。    快到中午的时候,全某某走过来,拿起李光久的石板观看,其实里面的内容很简洁,因为内容也很简单,就算是放到这里也不会觉得是在充字数。    “上午,全老师带学生习字,先临摹抄下来,再自己默写。总结:有的学生学得快,有的学生学得慢,快的要等慢的。”    全某某没给出什么评价,他反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李光久看了他一眼,也反问:“你在征询一个八岁孩子的建议?”    全某某笑了起来:“你认为我应该怎么看你,要我像看其他孩子那样看你?而且我怎么看你,与你自己怎么看自己没有关系。”    “你认为……我应该怎么看自己?”李光久抬起头。    “对我无需顾忌,有什么就说什么。”全某某揽过李光久的肩膀:“你知道吗?人都说打江山难,其实守江山更难,新中国现在正是最难的时刻。”    李光久缓缓道:“我总觉得……我应该像一个孩子的样子。”    “那你就会少做很多事。”全某某说道:“如果我在你这个年龄,我能知事,我就不会去逃避。”    “你在我这个年龄……”    “已经明白自己要扛起一个家了。”全某某摸了摸李光久的脑袋:“走吧,去我房里。”    学生们还在抄字,全某某带着李光久来到他的房间,他说道:“我总觉得你对我有一种防备感,你就好像在畏惧着什么东西?是什么让你如此?畏于表达自己的思想和看法。”    “你不会觉得……我能有什么思想看法?”李光久有些新奇的看向全某某。    “哈。”他没忍住,摇头笑了起来:“三岁幼童都敢大言不惭说自己要当兵捍卫自己的国家,我为什么要这样看轻你,还是你自己要这么看轻你自己?”    “那我说了,你可别觉得我说法异想天开。”李光久径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他这个举动没有一点客气,在这个只有他和全某某的房间内,他暂且决定放开自己。    “你尽管说。”全某某也不介意。    “你所认为的教育是什么样子?”李光久透过屋内昏暗的光线看向全某某的脸颊,“我们就昨天你所说的那件事来开展,你认为现今中国应该如何开展自己的青少年教育,你所说的正常七八岁的孩童应该吸收到的是什么样的知识,如果你想建立真正的教育体系,那么我们就得从根本上分析问题,只有分析问题,我们才能找到答案,当然我不是说你直接去试探,去做的办法不对,但是在试探之前,我们得建立一套明确的思路。”    全某某慢慢的看向他,他的视线就好像化为实质,半晌,他自己笑了起来:“这可不是你说的异想天开。”    “你不觉得从我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本身就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情吗?”李光久也跟着笑了起来。    “哈哈哈。”全某某扶着墙大笑起来。    李光久随之而笑。    半晌,全某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轻轻道:“你知道吗,我有一种自己白活了的感觉。”    “也许我活得比你更久,就好像有上一辈的记忆呢?”李光久的手轻轻敲打着床铺:“但就事论事,你想跟我探讨问题,想听我的建议,那么我抛出问题,你又何必去介意这个抛出问题的人呢?”    “你知道吗?”全某某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很快乐。”    李光久扬了扬唇:“我也是。”    全某某伸出手:“你提出来的问题,其实我有想过,但是一个人的思路总是会遇到瓶颈,说实话,有时候心里觉得疲惫不是找不出问题求不得答案,而是根本不知道这个答案是不是正确的。”    李光久从床上站起来,他回握住全某某的手:“有时候,可以多听听别人的意见。”    “新教育,我有一个思路,就是从结果出发,从目的往上攀延,在确定青少年教育制度之前,首先我们得找到我们的目的,比如我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样的青少年?他会是个什么样子?”全某某闭上眼睛:“我就在想啊,他们应该爱笑,活泼,积极,向上,知道什么事情是好的,什么事情是坏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有礼貌,有教养,热爱祖国,热爱生活……”    “你把所有美好的想象都投递给了他们。”李光久满脸复杂的看向这位老师。    “难道……不应该吗?”全某某睁开眼睛笑了起来。    “思想太过理想,甚至梦幻。”李光久评价道:“你这是空想主义。”    “你不能给随便一个人就丢个主义的名头。”全某某却觉得很有趣:“不过你说得很有道理,这只是理想上的目的。”    “从根出发,脚踏实地,不要踩空,所有的制度不是凭空想象的,而是有所依据,有所目的,目的不是把孩子打造成天使,而是合乎国情,我们国未来需要的人才是什么样子,那么就该如何教育以期达到这个目的,就我意见来看,当今国内,百废待兴,所有人都投入到建设当中,那么这一代的孩子所遇到的社会将是一个极其苛求人才的社会,而且还是空前绝后的人才需求的贫瘠,从经济、农业、生产、工业……还有新生产,新工业,新经济,新农业等等……思想之所以是思想,那么就不能只想不思。”    李光久说完之后,很有些口渴,但是他的情绪却是如此的高昂,明明只有八岁的身体,却好像燃烧起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沸腾的力量。    他冲向全某某的指责,让其沉默不语,而他并没有就此停歇,继续进攻。    “我们现在国内缺什么,大家才刚刚从旧社会过来,谁都不知道新社会是什么样子,如果继续套旧社会的模子,大家就没有改变,没有改变,那么就没有新旧社会区别,所以最先摆在案头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告诉大家,什么是新中国,这是第一件事,首先我必须知道我们的国家叫什么,我们才能知国,爱国,敬国,为国付出。”    他顿了一下,站在原地思考,忽然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果然只有站在此地,站在这个时代,从这个时代思考,才明白许多事情啊。”    他抬起头,全某某的身影不再那么高大,只是兀自沉默着,于是他清了清喉咙:“有水吗?”    全某某给他倒上一杯水,打破了沉默:“你是想让我无地自容吗?”    李光久咽了口水:“每个人看法不一样,你想听我的看法,我说与你听而已。”    “你说我思想梦幻,空想主义,可我觉得你比我思想还要超前。”全某某叹了口气:“我算是知道你为何防备我,防备这里所有的一切了。”    “鲁迅说过一句话,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但我不是如此,你可以这样说,众人皆醒我独醉,举世皆清我独浊。我的防备来源于我太过污浊,你们都在花团锦簇的环境当中,独我总是侵着那污浊看着这现实。”李光久自嘲。    “啊——”他大叫一声:“说了这么多话,真痛快啊!先前可憋死我了!”他一拍掌:“可惜没有美酒作陪,否则饮上那么一壶,痛哉!快哉!”    “我要是你爹,我现在就一巴掌拍在你头上了。”全某某摇头失笑。    “你看,你说不把我当八岁儿童看待,又如何要禁我美酒,迂腐!”李光久微微抬起头,眼底亮着晶光。    “我不知道我哪里来的迂腐,思想上你我可平等看待,但是作为你的老师,却断没有让自己的学生七八岁就开始饮酒的,这是师德,我的学生。”全某某笑道:“不过确实到中午了,司令级别的御用厨师所做的高级饭菜不知可否让你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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