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那两个女生的议论之前,凉夏一直以为尹安安在班上是那种人缘很好的女孩子。虽然也许并不很漂亮,但也讨人喜欢。  可是,没有想到事实并不是这样。    那天放学,凉夏走在那两个初中部的女生后面,意外听到了她们议论安安的话。  “尹安安绝对喜欢秦川哦。”  “拜托这已经不是新闻了好不好,她每天都秦川长、秦川短的,全班都能看出来啦。”  凉夏笑了笑,准备快走两步超过她们。今天因为教师开会,他们高三难得可以提前放学,她想早点回家去。小女生之间的八卦,她不感兴趣。可是,两个女生接下来的对话,却让她不禁放慢了脚步,慢慢跟在她们后面。    “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真是……”  “哎,她以为自己家有钱,就很了不起。你看看她的衣服,哪件不是名牌。不过,我说那些衣服给她穿真是浪费了。长得丑,再怎么打扮,也没用。”  “就是,你知道吗,她那天问我她穿的那件淑女屋的长裙可好看。天哪,我真没好意思告诉她,挺漂亮的裙子给她穿的就像是块抹布围着个水桶似的。”  “哈哈哈,不过她今天终于栽了吧。啧啧,还真是丢脸呢。”  “恩,平时好像跟男生关系很好似的。我们班那些男生还不都是见利忘义的家伙,看她有钱,就捧着她。”  “是哦,不过帅哥就是不一样。你可看见秦川把她递过去的冰棒打掉到地上时,她脸上的表情……”  “我看见啦,我们才学的那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呆若木鸡!”  “什么啊,她脸上有表情的啦,那个表情,那叫一个痛苦。”  “嘿嘿,要我说,她请我们全班吃冰棒,说不定只是为了请秦川一个人呢。”  “哼,肯定是的。不过,偏偏想请的那个人就是不领情呵。”  女孩子咯咯咯咯地笑起来,回头,看见走在后面的凉夏,她们奇怪地看着她脸上悲伤的表情。    “安安今天请你们全班吃冰棒了?”晚上,凉夏和秦川一起写作业时,插了空问到。  “恩,是。”秦川头也不抬地答到。  “你……”凉夏想问秦川,今天她从那两个女生口里听到的事,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问。  秦川在做数学题,他把题目抄完,发现凉夏半天也没有下文,便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欺负安安的事?”凉夏想了一会儿,终于以她自己认为妥当的方式问了出来。  “啊,你说什么?”秦川终于抬起头,看着凉夏。他一边转着笔玩,一边说道:“宋凉夏,我发现你自从认识尹安安以后,就变得特别爱管闲事。”  “秦川,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那么,你到底有没有欺负安安?”  “我没工夫回答你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我还写作业呢。”  秦川说完,就低下头去做题,再也没看凉夏一眼。  凉夏看了秦川一会儿,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她也低下头去,继续着刚才没写完的作业。    “你懂得那种青梅竹马的感情吗?那种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依赖的感情。”图弭望着星空缓缓地说道。  图弭和凉夏一起坐在凉夏家宽大的窗台上,面对面,透过玻璃看窗外寂寞的星空。  凉夏顿了顿,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图弭似乎也并不等待凉夏的回答,她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和苏城是青梅竹马呢。”  “我知道。”凉夏淡淡地应道。  “你知道?”图弭转头看了一眼凉夏,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你们居然已经这么好,他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啊。”  凉夏亦看向图弭,想了想,不再说话。  黑暗中的对望,星光透过窗户横亘在中间,彼此的表情似乎都是模糊而黯淡的。  图弭等不到凉夏的下文,便继续说道:“可能,你会觉得很傻吧,青梅竹马又算得了什么呢?可是,我就是相信这种在长久的岁月中,建立起的爱情。我曾经以为它是牢不可摧的,比所谓的一见钟情好上太多太多。不过,也许我错了吧。”  “其实……”  “但是,我还是庆幸我拥有过这样的爱情,庆幸,我遇到了苏城。”图弭看着凉夏。  有那么一瞬间,凉夏简直要认为那似乎是一种炫耀的表情。图弭就像一个孩子,在向别人展示自己所拥有的宝物。可是很快,图弭便转过头去,重新望向星空。也许是自己看错了吧,凉夏自嘲地笑了笑,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图弭没有看见凉夏自嘲的表情,她接着说道:“不知道,苏城对你说过多少我和他之间的事,不过我想,有些事你是一定不知道的。因为……这些事,就连苏城他也是不知道的啊。”    从图弭懂事以后,她就发现了自己和其他孩子的不同,她没有爸爸。  图弭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次和别的孩子打架。几个回合之后,她终究不是那些大孩子的对手。几个高大的男生把她按在地上,一边揪着她的辫子,一边叫着:“叫你横,叫你横,没有爸爸的野种。”  各家的家长出来寻人吃饭,孩子们便一哄而散了。只剩下图弭一个人坐在地上,哭了很久。等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哭得没有眼泪了,只是还在不断地抽泣。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图澜本来就生气图弭现在才回家。再看到她一身脏兮兮的,辫子也散了,脸上全是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便扇了图弭一个耳光。刚刚回到家,准备向妈妈诉苦的图弭,一下子呆住了。她愣愣地看着气急了的母亲,甚至不敢再哭。身子因为竭力想忍住抽泣,而不断地抖动着。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  “他们说,他们说我是没有爸爸的野种。”  很多年后,图弭依然记得,母亲那时脸上的表情。难过、震惊、愤怒、无奈……全部交织在一起,好像那个被自己拨乱了鼻子眼睛的布娃娃,所有的地方都不对劲。  这件事发生之后的影响有两个,一是第二天,妈妈又一次带着图弭搬了家;二是图弭剪掉了辫子,从此再也没有留过长发。  哦,也许,也许还有第三个影响吧。那次搬家之后,图弭遇到了苏城。    图弭说,凉夏你知道吗,那是我住得最久的一个地方。从小学到高一,整整五年的时间。在那之前我们一直在不停的搬家,不停的搬家。  “搬家的时候总会丢东西,我记得我丢过一盒12色的水彩笔,一个蓝眼睛穿公主裙的娃娃,一袋子漂亮的玻璃蛋珠,还有……呵,还有我也记不清了,总之那些玩具就莫名其妙的,一件一件全没了。”图弭站起来,伸了伸懒腰,低头看着凉夏说道:“后来,我手上就剩一把弹弓了,我就紧紧地攥着,我想这是我的最后一个玩具了,不能再丢了。”说完图弭从窗台上下来,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凉夏,说:“我去洗澡。”然后拿了衣服向卫生间走去。  凉夏轻轻点了下头,下意识地抱紧自己的双腿,在窗台上坐了很久。    苏城,你曾经对我说,图弭是你看过的第一个玩弹弓的女孩。你说她一定是想要变得强悍,以希图保护自己。  可是,其实,只是因为失去的太多了吧。所以,才会拼命的去抓住,任何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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