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拄着拐杖起身,被婆子搀扶着上前。锐利无比的双眼仍瞪着她,人未靠近,手中的扳指粗的烤漆拐杖已经重重的挥了下来。    “怎么,你认为这惩罚不该受着?”    敦实的棍棒击打在身上,饶是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一阵尤为强烈的闷痛。    秦轻霜不敢出言顶嘴,只得结实的挨了打,等老王妃不解气要再次给她吃棍子时,她才一把抓住挥舞下来的拐杖,义正言辞说道:“轻霜自认为是个罪孽深重之人,断然不敢肖想世子,与殿下也是清清白白的 ,绝无非分之想,老王妃如今要责罚轻霜,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如此一来,不就向外界表明了我与世子的关系?实锤了我二人有染?”    “你…你住口!”老王妃气的全身发抖,被她抓住的拐杖又动弹不得。    “轻霜被罚是小,若是因此玷污了世子的名声,可就不好了。虽不知是何人居心不良,铁了心要毁世子清誉,但恳请老王妃明察秋毫,以免让歹人重伤世子。”  老王妃抽回拐杖,暴怒的情绪有了短暂的清明。早就领教过这丫头的三寸不烂之舌,自然知道她会以各种理由开拓。    一想到自己曾给昭平选上这么个有失妇德的女人,她心中便忍不住抽痛,如今儿子没了,也全是因这个女人而起。叫她如何不恨?    若不是秦哲三番五次向她请罪求情,这个女人早被暴尸上百次了。一个庶出的女子,命贱人轻,让她做昭平的续弦本是高看了她,怎知这女人不知好歹,与人私奔。不仅让王府蒙羞,还气死了自己未来夫婿。    思及,老王妃手中的拐杖又忍不住举起来,恨不能亲手了解了她。    秦轻霜看着老王妃悲痛交加的神情,不用细想都知道她回忆到了什么。这锅重达上千斤喂,她扛不动啊!    “老王妃请息怒,轻霜已经做好了余生为王府祈福念经的打算,不会有任何出格的想法,希望您看在我爹的份上,宽恕这一次,轻霜去留由您做主。”    “好!既然你话都说道这个份上,那我也不为难你,来人呐,把她押进王府地牢,好生看守着!”    秦轻霜惊的哑口无言,说好的不为难我的呢?您老对这几个字有什么误解?    四名家丁上前来按住她,顺着拖出了房间。秦轻霜几乎是被驾着离开的,望着长空欲哭无泪。    总还是得找她点麻烦才成,放眼这整个王府,老王妃算是核心人物,宅斗什么的不存在的,她每日要做的事,出了吃斋念佛,就是找机会拿捏秦轻霜。这一点,她看的透彻,也做不了无畏的挣扎。    秦轻霜被关进的地牢的消息不消片刻就传遍了。昨日还望穿秋水等着世子提名的丫鬟各个都缩回了脖子,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心思是绝对没有的。    地牢里暗无天日,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刺鼻难闻的霉味,潮湿杂乱的石房连个通风透气的窗户都没有。秦轻霜就这样被人拽着推进了牢房,再被王府的管事锁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用脚拨了拨地上的稻草,勉强找出块干燥的地方,盘腿做了上去。  命运多舛啊,命运多舛。她本想老老实实地混吃等死一段时间,奈何各方仙家不给个活路。好不容易与世子有了半碗米粥之交,也耐不住老王妃一心想要她不好过的事实。    那日燕靖予曾对她说过,昭平王爷的死与她无关。得知这个消息她自然比谁都高兴,可他为何不将真正原因告知老王妃?昭平王爷究竟是因什么而丧命?    按她的思维路子,一个曾经征战天下,杀伐果敢的武将,绝不会因为自己小妾私奔就气的嗝屁。这点心里承受力度都没有,刀剑如何扛的了。     眼下正是非常时期,王位继承人更替,会生出诸多可疑之事。可无论如何,昭平王爷的死这个一大黑锅,她再也无力背负。    这样想着,肚子又发出一阵长鸣。从早到现在,滴水未进,她隐约有些头晕目眩。来到这里这么久,也就昨晚在东院吃了顿饱饭。想想还有些讽刺,乍一看怎么都觉得是断头台前最后一顿饱餐。    秦轻霜饿的收紧腹部,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努力忽视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老王妃是不打算对她用刑了,可也别告诉她打算活活饿死她吧。    临近晌午时分,昏暗的走廊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正是提着食盒的玉竹领着另外两个丫鬟来了。    “秦三儿,没想到你的好日子会过的这么快的。”    秦轻霜靠在墙边不想鸟她,落井下石这类的人最不值得浪费口水。    玉竹见她不理人,故意打开食盒,“你可别不知好歹,为了给你送口饭吃,牢房这地方咱们都来了,你还想如何?别跟个死人一样不说话。”    秦轻霜睁开眼,她不动是为了保存体力,这样饿的慢一点而已。    “好吧,多谢,麻烦玉竹姐姐把饭菜放在这吧。”    玉竹端出一大碗菜粥,笑的不怀好意,“你跪下给本姑娘磕个响头,再说几句好听的,我就给你膳食。”    “没门,快滚。”饿死是小,失节事大。她秦轻霜还是懂什么是羞耻的!    玉竹仿佛是料到一般,也不勉强。端在手上的粥啪叽一下摔在地上,温热的菜粥泼洒一地,还散着淡淡的青菜香味。    秦轻霜肚子不争气的叫唤一声,使劲咽着唾沫,强忍着不去心疼那碗粥。    “机会可不多哦,只要你下跪认个错。”    老娘何错之有!认你当儿子如何!    “这里还有几个馒头。”    秦轻霜笑着站起身,走到铁门边,拔下头上的发钗在门框上一下一下的磨着,边笑眯眯的说:“嘻嘻嘻,谢谢你们来看我,等我出去就把你们全杀了。”    玉竹气结,脸色极差,“秦轻霜,你现在是阶下囚,神气什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别的不好,就是嚣张。”    她叉着腰,淡然对上玉竹愤恨的小表情,不就饿上两顿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既然如此,你就继续饿着吧,到你死为止。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说话间,碗里的两个大白馒头外加一碟咸菜全被倒在了地上。    三人走后,秦轻霜立马蹲下身子,伸长了手去够铁门外的馒头。拼尽了全力那松软香甜的白馒头都还与她隔着手指长短的距离。秦轻霜脑袋都快挤出铁门了,她错了,饿死是大,失节是小,人都饿死了,拿什么去保节失节的。    地牢外的王府此时正热热闹闹的,九皇子临府,各方都得好生招待。府上的丫鬟小厮尽心侍奉,老王妃也一扫之前的不快,和颜悦色的招待着贵客。    “之前就听说了九殿下会大驾光临,如今是真把人盼来了。”    景逸墨刚下马车,见王府门口簇拥着的人群,只是歉意一笑。“向老王妃问好,叨扰到您清休,实在过意不去。”    众人见那九皇子生的容貌昳丽,一身素锦长袍,腰际系一枚价值不菲的白玉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却依旧气度不凡,清贵雍容。    “九殿下哪里的话,多年不见你母妃,可还安好?”    “劳老王妃记挂,一切都好。”    燕靖予领头带着九皇子入府,粗略瞟了眼聚集在门口的丫头,却不见秦轻霜,当下也不好过问什么,只是和气的与之一同共用午膳。    席间,大公子燕怀瑾及大夫人都到场,几人把酒言欢,相谈甚欢。    “世人都谓江南风光好,看来确实不假,父皇借此机会命本皇子游历人间,扬州城必是不可错过的人间仙境。”    “殿下若是喜欢扬州城,到可以常驻。”    “老王妃心领了,只可惜父皇交代的事情还未完成,实在不敢贪恋美景不思上进。”    燕靖予举起酒樽,朗声道:“孩提时代九殿下便熟读兵书,对军营之事了如指掌,今日予有一事不解,还望殿下解惑。”    景逸墨温润一笑,揶揄道:“老王妃教导的好,如今燕世子时刻不忘军情大事,如此用功到让本皇子羞愧无比。”    老王妃往他碗里夹了颗芙蓉丸子,笑笑说:“今日暂且不谈那些,予儿也多吃点,这几日似乎瘦了许多。”    燕靖予微微一笑,举起酒杯自顾喝着,笑的有些意味不明。    燕怀瑾不着痕迹的瞟了眼神色各异的两人,依然笑意不改,只忙活着往傅念初的碗里布菜。    “老王妃这么一说,到真觉得如此,世子这几日可是又殚精竭虑的一番。”    “让九皇子笑话了,靖予不才,军中之事确实有些焦头烂额。”    “哦?那十万大军世子管理不好?”此话一出,燕靖予笑的灿然。景逸墨却暗自叹息,一不小心还是被套入了话题。    “蒙殿下关心,十万士兵如今过的是捉襟见肘,予愧对叔父之托,没能接管好这一重任。”    “此话从何说起啊?本皇子虽未亲管这十万大军,但依世子的能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燕靖予放下酒杯,惆怅道:“十万人的吃穿用度,哪里是予能全权掌管的,朝中自……”    “二弟,九皇子好不容易来一趟,你非得在宴上谈论公事么?”    燕怀瑾出言打断他的话,笑的歉意十足,“殿下勿怪,我这弟弟就这秉性。”    景逸墨点头,继续吃菜,却很敏锐的听出了燕靖予的弦外之音。刚刚那句话,他是想说父皇已经许久没有分拨银两给这十万大军了?    可朝中对各藩王的分拨从未断过,也未曾听过各大臣讨论此事。按理说应该日常照旧才对,怎么会偏偏就燕家这十万大军得不到军饷。    “是啊,予儿,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先不讨论公事。”燕靖予捕捉到景逸墨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也就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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