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风和畅,微醺的暖风轻扬起男子的衣角,吹散三千青丝飘荡在六月的扬州城头。  她离的不近,却似乎看到了他眼角有溢出的泪痕。本就生的一副好皮囊,如此一来更添几分怜惜之色。  “秦三儿,你看什么呢?”  听到呼喊,秦轻霜立马回过头来,推着板车继续走。没走两步再次回头,却找不到男子的身影,不知是被隐没在了茫茫人海,还是日头太大刚刚一切只是幻觉。  叫她霜霜?还那么亲昵,莫非与原主是旧识?  她想的出神,板车似乎撞上了一敦肉墙,伴着咋咋呼呼的喊叫声。  “哎呦,你这人走路咋不长眼呐!”  原是迎面撞到一个肥胖的妇人,见那穿着大红花衬子的妇人正瘫倒在地上,满脸心疼的盯着地上碎成几片的瓷瓶。  一边拿手指着她,“你干什么吃的,这么不长心。”  意识到自己闯祸,秦轻霜立马停下了忙不迭的道歉,“抱歉啊这位婶婶…”  大牛也停了下来,一双圆瞪的虎眼瞅着那妇人,有些不善道:“我怎么看你是故意迎上了撞倒的。”  摊坐在地上的妇人一听不乐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怪我讹人吗?”  来来往往的行人停下脚步,不稍片刻便将街道围的水泄不通。有经常在街头贩卖的小商贩交 头接耳小声议论道:“这姑娘可真倒霉,这罗大娘是出了名的老赖,整天在这条街上转悠,逮谁不注意就讹人。”  “是啊,看这姑娘面生,指不定是哪家的新来的丫鬟。”  “管她哪家的,这罗大娘有个在京城当差的侄子,谁敢惹啊。”  ……  秦轻霜算是弄明白了,这是看她手无寸铁,觉得好欺负,故意来碰瓷了。  大牛放下车把,怒气冲冲道:“你可知道我们是哪个府上的人?咱可是景亲王府出来办事的。”  那罗大娘一听,扯出汗巾大声哀嚎起来,“哎呦,诸位乡亲可听见了,是王府的人怎么着? 毁坏了人家的东西还不用陪的,天大地大,圣上最大,你个小小的家丁还敢惩恶行凶不成!”  “你!”  大牛接不上话,憨直的脸庞上竟是欲言又止的愤恨。  秦轻霜见这罗大娘是个惯犯,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这位大娘,我推着车本就行动不便,若是撞上你我自当给您赔不是,可大家伙也看见了你这是故意迎上来的,如此,可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怎么,你想耍赖啊!撞到了人,还如此狂妄,你上京城打听打听……”  秦轻霜掏掏耳朵,忍住想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挤出一丝笑容,好言道:“那好,你说本姑 娘撞倒了你,要我赔偿,你要怎么个赔偿法?”  “哼,算你识相,那瓦窑青瓷是我侄子从京城给我捎回来的,自然金贵无比,再怎么也得白银一百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咋舌,这罗大娘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这瓷片的花色和做工满大街都是,凭白要人家这么多银钱,还有没有王法了。  秦轻霜冷笑,也不知谁这么倒霉,做了这老赖的侄子。  “一百两?这位大婶,前面百丈远的路程,左拐,有个钱庄,我送你个遮羞布你去抢钱庄好了!”  “哈哈哈…”  围观的人群发出戏谑的笑,罗大娘恼羞成怒,一把揪住秦轻霜的衣襟,咬牙切齿的说道:“刚巧我认识景亲王府的柳侧妃,今日不给我个说法,改日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现在也可以试试啊,看看我会不会兜着走。”  “臭丫头,不识好歹!”  两人推搡了的时间,大牛准备挽起袖子准备欺身上前。  秦轻霜暗自摇头,示意他不要插手。  “今日不赔我这瓷器,休想离开半步。”  罗大娘一手扯着她的衣领,另一只手抓住她的秀发。整一副要揍她的样子。  秦轻霜一把推开她,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没能站稳,人直直撞在板车上,腰肢闪了一下跟着摔到在地。  围观的人群脸色稍变,只见秦轻霜紧紧捂着肚子,紧接着额头冒出汗珠,一张惨白的小脸可怜兮兮的皱成一团。  “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呀,我的孩子,我两个月大的孩子啊……”  罗大娘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人群中有人立马惊呼道:“这姑娘怕是王府哪位主子的通房丫头吧,看样子是有身孕的,这下如何是好,这么一摔指定小产。”  妇人不信,狡辩道:“胡说,哪个怀有身孕的丫鬟会被主子唆使出来置办东西的,定是和下人私通怀上的孽种。”  秦轻霜紧紧捂着肚子缩成一团,表情痛苦不堪,不一会儿将衣衫下的手伸出来,略有些红肿的小手上竟沾上了鲜血。  那罗大娘这才有些后怕,指着地上求救的女子,支支吾吾道:“不是我啊,不是我撞的,她小产和我没关系。”  大牛见状气的一跺脚,壮实的胳膊拎小鸡一般提起罗大娘的后颈,“走,跟我去见官府,或是见咱们家主子,一命抵一命,今日你别想跑!”  秦轻霜弯着腰快要忍不住破功,一听到老实憨厚的大牛要抓人去为她打抱不平,立马不敢笑了。  她哪里来的两个月大的孩子,还不是胡编乱造的。  “大牛哥…你扶我起来。”  大牛抓着罗大娘的手力道松了半分,腾出手抚她起来。  罗大娘平日没少欺负过人,但每次都是十拿九稳的,未曾碰到过软钉子,更没想到这穿的破破烂烂的丫头竟然是王府的人。  先前听大牛表明身份她还暗自吃了一惊,景亲王府啥时候变的这么穷了,寻常人家的粗使丫鬟也没见穿的这么寒酸啊。早知道就避的远远的了,要是真撞坏了哪个主子的骨肉,她这可如何收场。  她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公然去招惹王孙贵胄啊。  思及,她才止不住害怕起来,不管被大牛死死抓住的衣衫,奋力推开没命似的逃跑开来。  大牛见此欲要追上去,被秦轻霜一把拦住,“行了,让她走吧。”  也不管还未散开的人群,拍拍屁股跟个没事人似的,继续推着板车往前走。  “秦三儿…你没事了?”  “啊?我没事啊,好的很。”  大牛有些迷糊了,难不成这女人小产还能有恢复的这么快的?出点血疼一下就行了?  “你刚刚说……”  “我蒙她的,不然哪能这么快就走,就算不敢欺压到王府头上来,因此耽搁了时辰回去也得挨骂不是。”  大牛点点头,想来是这个道理。秦三儿是出于什么样的身份来的王府他们都是知道的,只是 刚刚她作假成真,还以为是真有了身孕。  秦轻霜推着车有些五味杂粮,血是之前那一鞭子抽下来还未结痂的伤口上的,混着汗水竟沾湿了内衫。  她暗自发誓,一定不再像这样无缘无故的挨打,绝不!  等热闹看完人都散去,不远处的角落里,有翩翩公子缓缓走出来,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心中抽痛。  “嘿嘿,裴公子,小的没骗您吧,这秦三儿在王府好着呢。”  裴寅修眉一皱,及不悦道:“她身上的伤怎么来的?你当本公子瞎吗?”  张大讪笑,“您放心,我这就回去跟我娘说,让她好好招待秦小姐。”  俊雅的男子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他的霜霜懂的回击了,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了。  只是王府那地方她必定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霜霜,你且再忍忍,终有一日我定会带你离开。  裴寅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元丢给了张大,吩咐道:“你去告诉你娘,秦轻霜再如何也是扬州太守的女儿,若下次还让我看见她受伤,这笔账百十倍奉还!”  他目光锐利如刀,虽是布衣遮体,却有名门贵族的不凡气度。  张大颤巍巍的接过银子,连连点头,“您说的是,你说的是。”  虽弄不明白这裴公子怎么对秦家三小姐如此上心,但银子在手一切都好说。  “下次我再想见她的时候,会来找你,在这之前若她吃了你娘的棍棒,你应该不难猜出我会做出什么。”  他的语气不骄不躁,娓娓道来,仿佛是在陈述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可强大的气场还是让张大忍不住畏手畏脚起来。  “不会不会,我娘听说秦三…小姐,是裴公子的旧识,断然不敢再这么做。”  “你知道就好,滚吧。”  张大鞠了躬,拿着银锭欢喜的跑开了,走出很远之后才忍不住啐了口,“哼,神气什么,还当自己是贵公子么?家道中落的人还那么傲气。”  一边咒骂一边狐疑,这裴公子和秦家三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如此帮她。  思来想去得不出答案,也就不细思了,掂了掂手中的银元径直钻进了巷子里的赌坊。  经过罗大娘碰瓷一出,回到府上的时候比预定的时辰稍晚了点。  不知是大牛特意向罗大娘解释了一番的原因,张嬷嬷倒真未再为难她,虽然态度依旧不善,可手中好几次要挥下来的鞭子都生生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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