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上空碗出了门,迎面走来一脸猜忌的玉竹,“我刚刚听见你和别人说话。” 秦轻霜打了个响指,毫不在意说道:“聪明,你说的没错,我房里藏着个人,你要不要去看看?” 玉竹被她这么一噎,竟无言可对,白了她一眼后,穿过左侧的小道,推开园中对面的房门。 夜晚忙活完,秦轻霜又和往常一样,成功顺回来一只鸡腿,喜滋滋的献给世子殿下。 燕靖予盯着那只油光闪闪的烤鸡腿,又瞟了眼她红彤彤的手,有些迟疑。 “世子怎么不吃,别担心,小的倒泔水之后,洗过手的。” 燕靖予身形一滞,拿鸡腿的手又缩了回来。 “请殿下不要嫌弃,轻霜真的……” 秦轻霜也觉得很委屈,这双手穿来时还是青葱水嫩的样子,这才不到半个月,就成了这样。 燕靖予这才瞥见她的红肿的老高的双手,想来这秦家三小姐哪怕是个庶出的,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何曾遭过这样的罪。心下不忍,口吻软了几分,才道:“本世子不是嫌弃你,我不饿,你吃吧。” 他怎么会不明白她每晚偷吃的行径,想起上次被挖出来的‘宝’,忍不住一阵恶寒。 “可是世子有伤势在身,需要吃点好的补补。” “不了,还是你吃吧。习武之人会修炼辟谷之术,饿上了两三天并无大碍,就是出征在外,也少不了风餐露宿的时候。” 秦轻霜犹豫了一小会儿,今天的膳食分给了他一半,自己本来就被张嬷嬷克扣口粮,确实没怎么垫肚子。也不再推脱,回到另一张床边,满足的啃起了大鸡腿,只是那吃像实在有些不敢恭维。 “王府没给你肉吃?” 秦轻霜便咽下鸡肉,边含泪点头,可不是嘛。不仅不给肉吃,连一日三餐都不给吃饱。 燕靖予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余,这不明摆着的事情,她今日分来的餐食,就一穷苦人家的生活现状。 可他知道,王府不缺那点银钱,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故意让她不好过,而那背后指使的人不难猜出,除了祖母,不会有其他人。 啃完了鸡腿,秦轻霜砸吧几下嘴,包好被啃的溜光的骨头,冲着世子殿下傻兮兮一笑,这才 注意到燕靖予一直盯着她,直到她很忘我的啃完整只鸡腿。 秦轻霜吃相并非不雅,只是担心被人撞见,习惯性的狼吞虎咽。她擦擦嘴,有些羞赧的吐吐舌头,站起身准备出去扔骨头。 “咳咳。” 燕靖予轻咳两声,引起她的注意,等她朝他看来,以目光询问他时,见他微微摇头,食指扣在嘴边,示意她噤声,眼睛却锐利的盯着门那处看去。 只一瞬间,秦轻霜便会意。门外有人偷听。 她不知道外面那人来了多久了,看向燕靖予时他并没有惊慌,这说明这人来的不久。习武之人大多听力敏锐,或许是她未曾靠近时便已经暴露。 只是他一直安静的看着她,没有因此惊动她啃骨头。 想起午时玉竹的话,秦轻霜觉得外面那位,十之八九便是她。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矮下身子悄悄靠近门扉,从缝隙往外看,果真看着一双绣有翠竹的绣花鞋,是女子无疑了。她观察力到没有那细致入微,能一眼就认出是玉竹的鞋子,只不过这北 苑除了她,还真没谁这么下功夫想让她完蛋。 秦轻霜无声的叹气,瞟了眼床上坐着的某位,觉得哭笑不得,便是因为世子不给纳入房中, 这丫头就怪罪与她。真不知她脑子怎么长的,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事都能被她联系在一起。 秦轻霜暗自嘀咕了会儿,玩心大起,清了清嗓子,离着门口不远处尖声细嗓的吐了句:“娘亲~” 缥缈虚无的声线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尤为清晰,燕靖予忍不住全身抖了抖,一脸惊奇的看着笑的诡异的女人。 门外窃听的玉竹瞪大了眼,还没有弄明白那声娘亲,屋里的灯光顷刻间灭了下来。 “娘亲~” 那屋子里的声音又想起,玉竹忍不住一个哆嗦,以为碰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但想到秦轻霜便是个装神弄鬼的主,下意识认定这是她在捣鬼。 这时,屋里响起了秦轻霜的惊呼,“什么人!” “娘亲~是鬼不是人…” 秦轻霜:“我不是你娘亲,我胆子小,你不要吓我!” “娘亲~快来陪我玩儿啊。” “你…你别过来啊,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有什么冤屈可不要来找我!” 那尖细的声音咯咯一笑,阴森森的说道:“我好饿,想吸人精魄。” “你…你不要过来,找别人去。” “这屋子里可就你一个人。” “不不不,先前还有一个的,只要你不吃我,以后清明节我都给你烧纸钱好不好。” 那稚嫩的声音沉吟了半刻,像是在思索一般。门外的玉竹全身冷汗直流,一身汗毛竖起,死死咬住唇不敢出声。 “咦~有个姐姐在门外呢,吃了你~” “啊!” 玉竹尖叫一声,赶紧没命似的往回跑。 秦轻霜捂着嘴,笑的前仰后合,摊在地上止不住的拍着大腿,笑的眼泪直流。 燕靖予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有种自己误打误撞跑来这里是找不快的错觉。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 等玉竹慌张逃窜之后,笑够了的秦轻霜才从地上爬起来,去门外的草丛里埋好了骨头。 次日和一众丫鬟劳作时,竟没一个人敢与她靠近,尤其是玉竹,躲得更远了。秦轻霜为了做足戏,时不时神神叨叨那么一两句,更是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哎,你们说,这府上会不会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会吧,从来都没听说过啊。” “可昨晚玉竹回来时,吓的不轻啊,亲耳听见那秦三儿房里有鬼怪作祟。” 几个丫头在井边洗衣物,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昨晚的事情。秦轻霜恍若未闻,目光呆滞的做着自己的活计。 “你们看,一般被邪祟附体,就是这样,如同痴儿,呆呆傻傻的,要我说可能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嘘,别说了,张嬷嬷来了。” 秦轻霜正搓洗着一条老王妃房中换下来的地毯,沾水之后沉重不易清洗。张嬷嬷嫌她手脚慢了些,半点不顺眼,一鞭子抽了过去,“死丫头,手脚麻利点,没吃饭嘛!” 然而一鞭子挥下去,秦轻霜却一声不吭,似乎没觉察到疼。周围几个丫头齐齐一惊,连张嬷嬷都有些惊讶。 只有秦轻霜自己心里疼的哭爹喊娘,作死的臭老婆子,你给我记着! 暗自骂了一通后,才傻乎乎的回头冲张嬷嬷一笑,“嘿嘿,嬷嬷教训的是,小的知道了。” 这一鞭子力道不轻,肩胛到后背处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定是皮开肉绽了。 晌午时分,秦轻霜送来粥,觉察到她的不对劲,燕靖予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她递来的米粥。 “你衣服上有血迹,你受伤了?” “无碍,不过是被抽了一鞭子。” 她放下粥,转头努力查看涉及到背部的伤势,疼的大气不敢出。 “是我连累了么?” 秦轻霜下意识的摇摇头,本想上点药,又觉得不方便,只得忍忍算了。 “我今夜子时离开,不会再麻烦你了。” 她无奈一笑,“真不怨世子,受顿责罚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了。” 燕靖予也明白她的处境不好,知晓王叔真正死因的并不多,除了他便只有……那个人而已。 祖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迁怒秦家一点也不例外,只是因为这样的让秦三小姐尝尽苦头甚至丢掉小半条命,实在有些过了。 “我王叔的死错不在你,你大可不必受其害,这几日遭了这么些罪也该够了,且还帮过本世子,就算是报答你也定会助你脱离苦海。” 秦轻霜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从穿来到现在,似乎一直在被各种找茬,好在这位世子爷是个良心的,明事理,懂是非。若非如此,自己就算再能蹦跶也扛不住张嬷嬷和后院丫鬟的挤兑。 饭后,又被叫去干苦工的秦轻霜被骄阳炙烤的汗流浃背,汗水顺着伤口滴落下来,撒盐般疼痛。 今日大夫人被老王妃叫去,没人怜悯她们,叫她们稍作休息,也没有人给她点心和茶水,她 只得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咬牙坚持。 “秦三儿,府上人手不够,你麻利点跟着管家去置办些物件回来,给老娘听话点,别丢咱北苑的脸!” 一听有机会出府,秦轻霜还有些乐不可支。穿来这么久了,连着王府都没有迈出过一步,更别提看看这扬州城。 “谨遵张嬷嬷的教诲,一定不会踏踏实实的做事。” 管家领着秦轻霜及几个身体结实的小厮出了府,第一次见到外面的景色,一路上只有她显得尤为兴奋,丝毫没注意自己这小身板委实不适合跟着来采办。 这十里扬州路,千丈繁华景,轻易将人迷醉,陷入它的南城美色里。 沿街江畔,十里画舫,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井人家的繁荣和玉人吹箫的雅致衬的相得益彰。 白玉石拱桥接连两岸,桥上有曼妙女子舞袖挥纱,桥下有黝黑船家爽朗吆喝。 两边街道酒肆茶楼,商铺小贩多不胜数,还有一些走街串巷的挑夫,扛着胆子做着流动小商贩的活计。 虽不至摩肩接踵,也称得上人头攒动。 秦轻霜乐的合不拢嘴,活生生的清明上河图哎。 管家带着几人四处奔走,累是累了些,也总比在府上受压迫好上许多。 不一会儿,板车上已经堆满了的物品,管家命秦轻霜与一名小厮先送东西回府。 秦轻霜没看够沿街的风景,心里不舍,便安慰自己来日方长,等出了王府还的自由身,天大地大哪里都可以去。 回程的路上,秦轻霜不如之前出府那边拘谨,主动与身边一同推着板车的小厮打起了招呼。 “大牛,你什么时候来王府的,工龄多长了?” 大牛憨厚一笑,推着车回道:“我来府上五年了,说起来…” “霜霜。” 正听的兴起,被一过路男子故意轻轻撞了下。 秦轻霜推车的手顿住,很确定刚刚那一声自己并没有听岔。 她回过头,见身后站着一位青年男子,面露哀伤的看着她。 他生的十分俊俏,白皙干净,一副书生装扮的模样,着一身粗麻布衣,却丝毫不掩傲骨之姿。 秦轻霜不知为何,一时间竟呆愣住了。 这个男人是谁?为何会这样看着她? 眼里流露的全是悲伤和不甘,似乎是渴望而不可得一般,止于礼教不敢上前,保持着最佳的距离,远远的看着她。 轻轻唤她:“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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