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冰冷的水顺着头发一滴一滴往下滴，白色雪纺衬衣被浸湿了一大片。窗外，偌大的办公室，每个人都好像在各忙各的，但小白知道，他们每一个都在关注着自己…　　顾小白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眼前这个红着眼睛，散乱着头发，形象气质全无的女人，是程昀之老婆季晓莹。　　　　而程昀之是她交往了三年的男友。　　　　小白扯了一张纸，淡定的擦掉了流到脸上的水珠，“出去聊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顾小白，你还知道怕，还知道丢人？”季晓莹还没把话说完，顾小白起身，微微倾身，犀利尖锐的眼神犹如一把锋利的刀，逼在她脸上。　　“如果你想程昀之身败名裂，大可以继续闹，我倒要看看他那个副院长还能风光多久。”　　顾小白说话时，态度冷漠淡然，却逼得季晓莹一个字都没法再说出口。　　　　顾小白满意季晓莹的识趣，她知道，程昀之是季晓莹的命。　　　　去咖啡厅的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季晓莹低头看了几回手机，每看一回，脸色就苍白几分。　　　　十字路口，绿灯转红，小白停下脚步，季晓莹却懵然不知…　　小白条件反射似的拉住了她。　　　　“你疯了吗？”　　见季晓莹脸色惨白，小白压下火气，“看路。”　　　　红灯转绿，小白埋头向前，走到路中心，旁边的人却又没动静了。小白烦躁地回过头，季晓莹忽然毫无征兆的蹲下，放声大哭。　　　　“他要跟我离婚，我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他现在居然要跟我离婚…没有他，我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车来车往，没人怜悯这个女人，刺耳的鸣笛声与辱骂不绝于耳。　　　　烈日晴空下，小白低头看着这个在十字路口哭到绝望的女人，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凄凉。　　　　一个女人得多可悲，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狼狈的境地。　　　　季晓莹同程昀之之间的故事，小白知道一点。　　都是从程昀之嘴里听到的。　　　　季晓莹是程昀之大学时期的辅导员。程昀之是南方人，刚到Q大时，什么都不适应，是季晓莹给了他很大的帮助，不管是在生活上还是学习上。　　未经世事的年轻男女，日子相处久了，产生感情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　　很快，他们就成了男女朋友，但是这段感情却并不被人看好…　　　　季晓莹比程昀之大5岁。　　　　骨子里的自卑与不平衡，让季晓莹惶恐不安。为了安抚他，一毕业，程昀之就跟她领了结婚证。　　　　他以为结婚证是定心丸，其实，婚姻关系里永远没有特效药。　　　　男人要变心，别说一张结婚证，就算是死亡证明也压不住那张棺材板。　　　　留学归来的程昀之成了Q大教授，后来出任研究院副院长，成了顾小白的博士生导师，再后来，他高调的，把自己的学生变成了女朋友。　　顾小白怎么都想不到，那么高调的程教授，居然会那么低调的向所有人隐瞒了婚史。　　如果不是一个月前，季晓莹声泪俱下的把电话打到老顾那儿，顾小白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当了三年的小三儿。　　　　别问顾小白是怎么被骗过三年的。　　一向自诩精明的顾小白也找不到答案。　　　　“小白，我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你辞职吧，算姐求求你好吗？只有你走了，才能彻底断了老程的念头。”　　季晓莹的哽咽打断了小白的联想。　　小白问，“中秋节我去你家吃饭，你当时为什么告诉我，你是他表姐？他强迫你？”　　季晓莹一愣，眼神陡然失色。　　一阵沉默。　　直到小白手机收到程昀之来打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次，季晓莹才自嘲似的笑了笑，“看，他心里始终只有你。”　　小白接了电话，把自己的位置告诉了程昀之。　　“知道你们的关系后，我已经跟他提了分手。原则上，你们的婚姻以后是和是散，都与我无关。虽然无心，但破坏了你的家庭，我很抱歉。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研究院的工作，是我多年来的劳动所得，我不会辞职。”　　“可你不走，老程是不会放弃你的。”季晓莹急了。　　“那是他的事，我管不着。”　　小白冷眼看着季晓莹，“季女士，因为大家都是受害者，今天的事，还有你骚扰我父母的事，我都可以算了，但不要有下次，人都是有底线的。”　　季晓莹握了握拳，“你别吓我，这事捅出来，你们俩都没好日子过！”　　“你尽管试试，看看是我先丢掉工作，还是隐婚骗婚的程昀之先名誉扫地。”小白浅看了看手表，“你丈夫大概还有五分钟赶过来，你是想优雅体面的先走一步呢，还是想我们三个一起坐下好好聊？”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手，要钱吗？尽管开口。”　　听到这，小白不由笑出声，“你老公没告诉你，他的年收入加起来，还比不上我的专利使用费吗？”　　　　季晓莹咬了咬牙，走了。　　几分钟后，程昀之赶了过来。　　　　“没有怎么样吧，那疯子呢？”　　　　从研究院到咖啡厅有十分钟的路程，他只用了一半时间，可见脸上的焦急与担心不是装出来的。可此刻的他表现得越是心疼，小白就越是感觉恶心。连带着那被蒙蔽欺骗的三年，一并让她恶心…　　　　男人呵男人！　　　　季晓莹用一杯水招呼了自己，小白同样往程昀之那张文质彬彬的脸上泼了一杯水。　　　　不为别的，权当可怜那被狗吃掉的三年青春年华。　　　　这是程昀之该受的。　　　　临走前，小白说，“程昀之，就算世上男人都死绝了，我们也没可能了。死了这条心吧。”　　　　--　　　　泼了渣男一身水，小白发现自己的心情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院长伯伯打来电话，她没接，随后又收到安慰短信，她也没回。　　没多久，顾妈打来电话，只响了一下，估计是被老顾发现，挂掉了。　　小白脑袋有些炸。　　她突然不想回研究院了，偶尔，她也想任性一回。　　　　死党欢欢在湖北路上开了一家西餐厅，小白去了那儿。　　　　喻欢欢递给小白一杯红酒，“早跟你说老程这个人不靠谱，你还偏不信邪，非得试一试，这下好了，狐狸没逮到，惹了一身骚。”　　喻欢欢是小白大学室友，她知道有关小白跟程昀之的所有事。　　早在程昀之第一次抱着99朵玫瑰，站在女寝楼道尽头，拿着高音喇叭同小白表白时，喻欢欢就说，这个男人太自私。　　　　小白没说话，脱了高跟鞋，慵懒地歪在沙发里，一口闷了红酒。　　“要死了要死了，这么好的酒，这么浪费！”喻欢欢炸了。　　“进了我肚子，才没有浪费你的好酒。”小白笑。　　喻欢欢叹气。　　好久才叹气道，“我就搞不明白了，当时追你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偏偏相中了他？年纪那么大，长得也不好…喂，你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看着吧，师生恋看着刺激，交际圈重叠太多，分个手，断都不好断干净…”　　　　喻欢欢继续絮叨，也不知道哪个词触动了小白，不好酒的她竟一声不吭干掉了一整瓶红酒。　　　　服务生上了一瓶新酒。　　小哥面容清爽白净，嘴角眉眼满满的都是青春迸发的迷人气质，小白看得入迷。　　　　“顾小白，你那色眯眯的眼睛往哪瞅呢！”　　“新来的？挺帅的。”　　小白单手托腮，双颊迷离面犯桃花的样子，别说男人，就连喻欢欢看了，都忍不住怦然心动…所以说，比起顾小白为什么会看上老男人程昀之，喻欢欢更纳罕的是，守着顾小白这么一个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的尤物，那老男人居然能忍住三年不离婚…　　人才！　　“老男人靠不住，你又想吃嫩草了？你就放过他吧，人家还是个孩子…”　　喻欢欢贱兮兮地笑着说，“都说忘记一个男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接受另外一个男人，你能换个角度看世界，法子可行，或者，让姐带你去开辟新天地？”　　　　小白死都没有想到喻欢欢这厮居然会带她来鸭店…　　　　虽然叫鸭店可能有些不礼貌，但小白是真的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这种满屋子都是紧身内裤在行走的场合。　　　　“你们家老郑居然会让你来这种地方？”小白有点不太相信。　　　　“你懂什么，这是夫妻情趣。”　　　　夫妻情趣？呵呵，可真是好别致的情趣…小白服了。　　　　喻欢欢豪气地给小白点了5个A类男伴，当5个不同类型，气质样貌，身材比例都没得挑的帅哥齐刷刷地站在小白跟前时，小白眼前仿佛被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她凑到喻欢欢身边，咬着唇问，“这种档次的，得多少钱啊？”　　“大姐，你俗不俗…”　　小白也觉得自己挺俗的，于是，换了个不俗的问题，“那…他们，什么服务都能提供？”　　喻欢欢啐了顾小白一脸，“顾小白，你可真猥琐…人家卖肉不卖身…”　　　　虽然有人买单，但小白还是摸着良心，只选了一个男伴。　　那是个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衣，斯斯文文的男人，喻欢欢打量了半天，才点评说顾小白可能真受了刺激，以至于口味都变得寡淡了。　　男伴负责倒酒陪聊，点歌陪唱。　　他职业素养很高，得知小白刚刚失恋，接连献唱了一首《失恋无罪》，《你比从前快乐》，《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听到歌名，喻欢欢喷了酒，笑着说，“这哥们可真逗。”　　　　小白倒没计较那么多，好歹是人家一番心意。　　　　只是也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明明是五月天的歌，MV里放的，却不是五月天…　　　　“哟，这不是黎小川吗？这花美男居然还会唱歌？”　　　　“大概…会吧。”　　　　事实是，小白知道他会。　　除此之外，黎小川还会弹钢琴，会吉他，他抱着吉他浅吟低唱的样子，能把人迷得不要不要的…　　　　“这小子可了不得，年纪不大，魅力倒不小，我店里女员工，各个都是他的姐姐粉。”　　　　“你不喜欢？”小白反问。　　　　“喜欢啊。”　　　　喻欢欢眯着眼，顶着一脸沧桑，特感情的感慨道，“青春美好的少年哪个不喜欢？说实话，我要是还能年轻个七八九岁，说不定追得比这些小姑娘还要疯狂。现在只能安安心心当个阿姨粉咯。”　　　　阿姨粉…　　　　至于么？　　　　小白摸了摸鼻子。　　　　台上男伴还在声嘶力竭地唱着…　　　　——你值得真正的快乐　　——你应该脱下你穿的保护色　　——为什么失去呢，还要被惩罚呢　　——能不能就让悲伤，全部结束在此刻　　——重新开始活着　　　　听着听着，小白就哭了。　　哭的隐忍，哭的伤心。　　　　喻欢欢看着，除了给她递纸，什么也没干。28岁的成年女性，分手也好，遭到背叛也好，总要学着自己挺过来不是吗？　　她叫小白，不是小白。　　这世上，就没有顾小白过不去的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