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柯启明那天晚上下定了决心，从此以后不再去招惹林旭。　　就这样，柯启明不再去理会林旭的眼神，也不愿多想这些眼神，还是了无牵挂，安心学习的好，只有学习才是最靠得住的。　　现在林旭的作业本就在自己手中，基本上每张纸上都有几个大红的叉叉，恋爱中的女人就这么不思进取了吗？严劲松不是学习很好嘛，怎么不帮助一下她呢？　　柯启明翻看着林旭的物理作业，上学期她还那么认真，那么渴望进步，现在从作业上呈现出来的竟是如此的消极，有的甚至连公式都抄写错误。　　再怎么恋爱，习还是要学的啊！　　不过，自那次篮球比赛之后，柯启明还真没再见过林旭和严劲松单独出现在一起过，他们可能有他们的相处方法吧，柯启明苦涩地想。　　虽然柯启明表面上对林旭不在意，但她每次交来的作业他都会偷偷地翻看，对她做错的每道题，他都会一一纠正清楚，只不过所有的这些都被深藏在抽屉里，不敢传递过去。　　看到她现在这样的自我放逐，柯启明不想再忍下去了，帮帮同学，作为课代表不为过吧？！柯启明给自己寻找勇敢的借口。　　于是，他忐忑不安地将最后两次修正的习题夹在了林旭的作业本中。　　如第一次一样，当柯启明示意地拍着她的作业本发到她手里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双久违的清澈而又迷朦的眼睛。　　那眼睛里有惊讶，有不解，有委屈，有质询，有期待…，柯启明突然间明白好像是自己做错了，这不是一双恋爱中的眼睛，而应该是像他一样被伤害过的眼睛。林旭就那么可怜楚楚地望着他，脸色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无力招架，觉得这一刻即便醉死在这样的眼神中，他也心甘情愿！　　　　这一天是怎么过的，林旭一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心乱得突突直跳，有好几次她想趁人不注意时掀开那个本子看看，但还是努力克制住了。　　不管怎样，柯启明总算给了自己反馈，无论怎样的结果，至少说明她在柯启明眼里还是算得一物的，不是像尘埃一样渺小得不存在，就为了这一点，也值得她欢欣鼓舞。　　晚上放学一回到家，林旭迫不及待地取出作业本掀开来看。作业本里出现的是柯启明写给她的物理题讲解，一道一道，分步骤解释得详详细细。　　林旭静静地看着，摸着那些字，不知柯启明写下这每一个字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他心里还是有她的，否则怎么会花心思为她写这些，字迹这么工整、这么仔细、这么认真，没有一丝潦草。林旭禁不住把这几张纸放在胸口，用心感受这些纸带来的温暖，她缓缓将唇移到这些纸上，轻轻触碰每一个字，此时她的心真正融化了，即使柯启明除习题外没有给她写下只言片语，但是她用心感受到了柯启明对她的心，或者说是对她的爱。　　她心中有万语千言想要回馈给对方，但不知从何说起。她认真地按照柯启明的解题步骤，一道一道地重做那些题，不懂的定理公式再翻开书本认真地学，她要对得起柯启明的这份心意，如果还不努力，那还有什么资格想要得到他的喜欢和尊重。　　夜深了，林旭做完了习题，终于可以面对最重要的事了。她摊开信纸，准备将她这段时间深藏的千言万语全都写上去，她要告诉柯启明她的心思、她的痛苦、她的期盼。　　但是呆呆地盯了许久信纸，始终无法提笔，过去的种种又跳入脑海，她怕自己是在自作多情，或许柯启明根本就没有喜欢她的意思。　　带着种种矛盾的心情，林旭终于提笔在信纸上写下了这样几句话： 　　“你不是很高傲、很冷漠吗？那为什么又给我写这些？为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兴起时赏人几张纸，没有兴趣时视人如空气？”　　夹在本子里，林旭躺到了床上，这次要做个了结，她不想再这样不明不白下去，我掌控在你的手里，是死是活，你说了算！　　第二天，她勇敢地、义无反顾地把作业本交给了他。柯启明看他的时候，她还撅起了嘴，就只差“哼”了出来。 　　柯启明也是紧张得一夜没有睡好，他不知道她看了那些题会有怎样的反应，刚刚看到她板起的面孔和嘟起的嘴，虽然表情上写的是不满，但是眼角流露的却是幸福和欢欣。　　林旭的情绪感染了柯启明，像往常，他都是把这些夹着的纸放到衣服兜里回家再看，今天实在等不及就在学校悄悄翻开看了。　　虽然林旭就几句话，但柯启明却完全明白了她的心思，看来确实是自己断章取义了，我不应该听信别人的话，把她伤成这样，是我做得过分了。柯启明暗暗检讨自己。　　他觉得俩人不能再这样了，既然互相喜欢对方，就要让对方知道，不能再这样无端端地相互折磨下去了。　　作为一个男生，他理应大胆、主动一些。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第一次给她写下了信。　　旭：　　首先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其实在心里已经叫过不止千遍了！　　提起笔的时候，我最想说的就是对不起，我没想到我的做法会让你这样难过！　　你说我高傲、冷漠，我哪里有？在你面前我还有高傲吗？从第一次见你到现在，我早就慢慢失去了自我，你的一颦一笑随时牵制着我，我唯恐哪里做得不好，让你看不上，何谈在你面前还有高傲啊！　　你说我冷漠，可能是有吧，因为那段时间我确实不想看你，也不敢看你。你不是有个青梅竹马的初中同学吗，你俩不是总在一起吗，我不理解你的心理，为什么总跟他出双入对，又要让我有所错觉。我接受不了这样的状态，我知道我对你的眼神无力抵抗，与其这样，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抛开一切的不如意，专注在学习上，学习我能掌控，但是你，我真的没那么自信。既然你和他两情相悦，我就没有理由再自不量力了，所以你觉得我冷漠，可能就是基于这个原因吧。　　至于你说习题的事，其实你每次做错的题我都给你修正好了，我明知无法给你，但仍然天天做着，我只有通过给你修正这些作业，我才能感觉到我仍然可以感知到你，我做你每道题，仿佛在跟你对话一样，我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排遣对你的思念，真的。　　林旭，既然话已说出口了，那我也没有什么可遮拦的了，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你，我不是个早熟的人，不懂那些所谓的早恋，但是看到你后，不知不觉就被你牵引，慢慢变得无法自拔，尤其你写的字，真正震撼到了我，我真不敢想象如果和你这样的女子失之交臂的话，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林旭，我想知道你和严劲松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关系，这个事情已经折磨我很久了，我不相信你俩是男女朋友关系，我想你对他就是友情，对吗？　　你有一句话说得很正确，你在我心里就是空气，没有空气，我还能呼吸，还能活下去吗？　　我不会写情诗，也不懂什么甜言蜜语，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只要你愿意，我会尽自己一切的努力让你快乐下去！　　林旭，此时已近凌晨，我不知道你睡了没有，窗外月正圆，多想和你能在月亮下倾心交谈。　　但愿将来能够实现我今天的愿望，无论这一天要等多久！　　　　启明　　1993.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