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接下来的几天，林旭明显感到已很难捕捉到柯启明的眼神了，他很少再看自己，有时候林旭会一直注视着他走过她的面前，但直至他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他也不曾轻轻看向她一眼。　　物理作业本收上去又发下来，里面什么都没有，林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与失落。　　到底因为什么？是因为自己行为不检点吗？　　林旭无心学习，无心写作业，摊开的书一个小时都不会翻动一页。她想写信给柯启明，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鼓起勇气提起的笔最终还是落不下去，上学期如果她感受到了天堂，那么现在她感受到的就是地狱。　　时间一天天过着，与其说过着，不如说熬着，林旭情绪低落，悲观失望，一时间好似对万事万物都失去了兴趣。　　她渐渐习惯了柯启明对她的冷淡，既然他不再看她，那她也没有理由再看他，好吧，互相都不看吧，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一切都回到原点吧。　　这段时间，李小美又积极倡议过租录像带看，但林旭了无兴趣，她又开始了小说生涯，这回不再搬到语文课上，语文课她仍然是喜欢的，她喜欢听语文老师温柔的声音，喜欢她有深度的讲解，她不会把这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看小说上。小说对于现在的她来讲，就是麻痹自己的药物，她必须要靠读小说来回避那些让她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的情绪。　　她疯狂地租书，晚上爸妈一不在她房间，她就会偷偷拿出来压在书下面看。作业本上做错的题也越来越多，她觉得无所谓，反正也没人看，没人关心，爱咋咋地吧。　　终于有一天，出差一段时间的爸爸回来检查她作业的时候，看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拍着桌子向她怒吼：“这怎么得了，刚有点起色又变成了这样，你到底在学校学了什么？？”　　林旭不敢吭声，她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的，她心甘情愿地接受着这暴风雨一般的怒斥。　　爸爸教训完她，连带着开始数落妈妈的不是，说妈妈根本不操心女儿的学习，一天天对她不管不顾，放任她，任她堕落。　　林旭最受不了的就是爸爸指责妈妈，妈妈好脾气，一般都不会跟爸爸起冲突，总是忍让过去。　　林旭心里明白确实是自己错了，没有理由再为自己辩解，但她无意让妈妈殃及，现在让妈妈无辜受屈，林旭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太过分了。　　爸爸将近两小时狂风暴雨般的训斥终于结束，他本想第二天再到学校找老师问问情况，被妈妈劝阻住了，妈妈说这样给林旭的压力太大了，林旭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会知道努力的。　　林旭看着眼前的作业本和习题本默默地流着眼泪，心中对自己充满了自责和恼恨，是啊，生活不是她一个人的，她不能肆意妄为地让所有人跟着她伤心。　　她默默地拿出所有柯启明写给她的习题纸，一张一张装订在了一起，每一张上都有柯启明深沉的笔迹，每一个笔迹都应该灌注了他全部的诚意与希望，但现在的他却冷漠如此！　　林旭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把这些纸张轻轻装订好，和那个笔记本一起存放在了书柜的最里面。　　忘了吧，从现在开始，心里边只能装着学习！　　　　柯启明将最后一道物理习题的解题思路和分步骤演算过程写完，靠在椅子上发呆，这是他给林旭写的，虽然写好后一张纸都没有传递出去。　　至于数学题和化学题，林旭没有夹纸过来，他无法知晓。他能看到的只能是她的物理作业，从开学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林旭的本子上不知出现了多少个叉叉，她这是怎么了？ 　　是由于和严劲松谈恋爱导致吗？　　他本不愿相信林旭喜欢严劲松，新学期开学第一天，他本能地、渴望地朝林旭看去，想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但是自己可能多多少少受了严劲松的影响，一时无法释怀，错过了微笑，这一点他很后悔。但是林旭同样也没有对自己微笑，他能读懂她的焦灼和期待，但是俩人都不曾给予对方微笑。　　一个微笑很简单，但在此时的他俩之间，好像难过万金。　　他记得那天中午放学后，林旭和严劲松还有李小美三人有说有笑地早早冲出校园，看林旭兴奋的表情，她们一起去做的应该是让她非常感兴趣的事。那天下午上课，林旭匆忙赶来，她兴奋的表情告诉他，她们中午一直在一起！　　一想到严劲松可以陪着林旭度过完整的一个中午，他真是打心眼里羡慕嫉妒严劲松，这小子何德何能，为什么如此走运？　　本想着当天下午放学后的篮球比赛，趁李小美在的功夫能跟林旭制造点说话的机会，打破他俩之间的僵局，没成想李小美只顾缠着他，根本不去理会旁边的林旭，更可气的是严劲松还时时跟在林旭左右。　　看得出严劲松不仅对林旭心动了，而且开始行动了！　　那林旭对严劲松呢？他看不出来，之前他颇有自信，但自从看到林旭和严劲松一起从教学楼走出来，他就不再那么自信了。　　如果林旭对严劲松没有好感，那么她为什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总跟他走在一起，她难道不懂避嫌，不懂拒绝吗？更甚者，她离开篮球场，严劲松追过去，她也没有拒绝，而是跟他并肩走了出去。　　难道真像李小美说的那样，他俩真的是互相喜欢吗？难道真的是我一直在自作多情吗？　　那天的篮球赛，自林旭走后，他真的感到自在放松了许多。他不明白，从何时开始林旭对自己的影响力大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可以被她弄得紧张到失去了从容，失去了自信！　　还好，篮球赛最后的结果还是不错的，他心情稍微愉悦了起来，愉悦的功夫，他想着是不是再找个机会跟林旭有所交流，就像那次在教室里一样。　　他真的想走进这个女孩的心里，想到她的内心世界里去探个究竟。　　但是，自己所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被那个叫李小美的用现实一一清除了。　　那天的篮球赛一结束，李小美就呼啸过来，其他男生见状纷纷闪开，弄得他很是尴尬。李小美给她准备了毛巾，准备了汽水，一时让他无所适从。　　从那天开始，他明白了李小美对他的倾心，准确地讲，明白了李小美对他的倾心程度。他以前偶尔注意李小美，也是因为她和林旭是好朋友的缘故，过多的没有想过。李小美在他眼中就是那种敢做敢为的像侠女一样的人物，这样的女生可能对所有男生都是这么热情的。但通过李小美今天的表现，他才明白侠女一旦认真起来，会更加奋不顾身，更加炽热如火的！　　他明确知道李小美不是他想要的，也无法承受她那火一般的热情，所以他能做的就是：我惹不起，我躲得起！　　所以当李小美跟他滔滔不绝时，他能做的就只能是嗯嗯啊啊地随口应付。直到李小美跟他讲起中午她们在严劲松家看录像时，他才认真起来。　　她讲了严劲松对林旭如何一往情深，林旭如何被严劲松的诚意所打动。　　“那他俩确定就是男女朋友关系了？”柯启明问李小美。　　“当然了，否则他俩怎么会总是甩开我单独行动啊！你没看到他们俩现在总是走在一起吗？”李小美说得坦坦荡荡。　　“林旭对严劲松可能只是友情吧，你们三个不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吗，无论你们哪两个组合在一起，都是很默契的啊！”柯启明故意持不同意见。　　“哎呀，你还不相信啊，林旭亲口给我说的啊，她说她也喜欢严劲松啊，难得遇到严劲松这么优秀的男生，她一定会好好珍惜的！”李小美言之凿凿地说。　　“人家俩个在恋爱呢！有时我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呢！”李小美再补充一句。　　柯启明觉得他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彻底倾倒崩塌，以为自己和林旭心有灵犀，互相倾慕呢，原来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自己真是又卑微又可笑啊！　　柯启明记不起那天是怎么回家的，只记得路上的人在他眼里都比他高大，自己渺小得有如蚂蚁，蚂蚁且有洞可钻，自己可怜的连个地洞都找不到！　　他从未体会过世上竟有如此的一种痛苦，这么折磨人！什么叫肝肠寸断，什么叫多情反被无情伤，这种种的滋味他终于亲自品尝到了。　　好吧，那就忘了这一切，他们既然两情相悦，那就好好祝福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