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从来都没想过当小姐的二等丫头居然有这么好的待遇,一时有些呆住了:“这些……我也有份么……” 青渠笑着拍拍她的脑袋。 “我这个院里的粗使丫头,待遇就如同你一般。月奉和穿着,统一都由府里管。每日吃的,用的,都是整个府中最次的东西。逢年过节,也没有红包可领。”倾城看着墨染脸上的胎记,一字一句的道:“墨染,你虽相貌不好,可那也是你爹娘给的。别人本不应瞧不起你。怪就怪在你性格太过懦弱,人家欺负你,你居然连一声反抗都不敢说出口。” “我怜你性子好,做事又很能吃苦,可以将你提拔成二等丫鬟,享受与墨香一样的待遇。只是有一点我却容不得,我堂堂叶家嫡出的大小姐,身边的丫头不能是个受气包。无缘无故仗势欺人,那叫跋扈。但无缘无故的受人欺负却一声不吭,这就叫懦弱。你懂么?” 倾城一字一句,说的是苦口婆心。墨香听得似懂非懂,却明白了小姐这是想提拔墨染姐姐。因此乐的直蹦高,一个劲的催促墨染道:“姐姐,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那你就赶紧应一声呀!” 青渠也帮腔道:“难得小姐不嫌弃你,这也算是你的福分了。” 墨染始终跪在地上不动一下,她双拳紧握,面上一片斗争之色。倾城见状便有些失望,起身说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继续在这里做事吧。” 眼见着倾城要离开,墨染立时有些慌张,忙伸手抓住倾城的裤脚道:“小姐……我想跟你走。我不想再在这里受欺负了。点香她每晚都折腾的我不能睡觉,还往我的饭里放虫子。我这身上和手上的伤也都是她扎的,我不敢吱声,怕她以后得势了再报复。小姐您救救我,以后当牛做马,墨染都死心塌地的伺候你。” 点香见她咬出了自己,心中未免慌张,伸手就要去捂墨染的嘴:“小姐您别听她的话,她都是瞎说的。那身上的伤分明是她自己弄上去的,为的就是博小姐的同情。” 事情已经败露到这种地步,点香却仍旧不肯低头认错,倾城失望至极。她冷眼看着点香,令墨香进厨房找出一把菜刀来。 倾城看了一眼那磨得发白的刀刃,对点香道:“既然你说墨染身上的伤都是她自己弄的,那么你不妨也效仿一回。小姐我心软,你身上若也有同她一样的伤,或许我也能同情同情你,还许你当回我房里的一等丫鬟。” “小姐……”点香望着那被扔在地上的刀,脸色有些发白。 倾城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听见她叫,便平静的回道:“砍吧,小姐我看着呢。” 墨染也是恨急了她,见点香犹犹豫豫的不肯动手,便上前捡起菜刀塞到点香颤抖的手里。点香见小姐对自己动了真格儿的,心里也不敢再存着侥幸了。扔了那刀跪伏在地上,口中一叠声的求饶。 青渠见她脑门都磕红了,心中有些不忍,问倾城道:“小姐,这可怎么办?” 倾城见墨染也看着自己,便故意提高了声音道:“点香欺负的又不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墨染知这是小姐在给自己撑腰呢,便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小姐,点香往常那般的欺负奴婢,这事不能轻易算了。奴婢这人心软,若是叫奴婢像她一样也用刀砍上那么几下,奴婢也不愿意。索性就想了个辙,刚才你来的时候,点香正威胁奴婢用嘴将这地上的瓜子都捡起来。奴婢今日便以牙还牙,若点香能用嘴将这地上的瓜子都捡起来,奴婢与她之间的恩怨便就此了结。若她不肯,那就请小姐该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吧。” 从进府以来,这是墨染头一次挺胸抬头的跟人说话,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硬气。 小院里的仆子早就闻讯赶过来看热闹,加上几个外院的,里里外外围了二十多个。点香跋扈是在府里出了名的,素日也没少得罪了别院的人。如今见她落魄,不少人在身后跟着落井下石,要倾城将她驱逐出府去。 所谓墙倒众人推,点香无势可依,面上一片灰败之色。 “我捡就是了……只求小姐别赶奴婢出府。” 点香战战兢兢的低下头,一粒一粒的去捡那瓜子。小厨房前面是一片土地,瓜子几乎有一半都陷在了松软的沙土中。点香捡起来格外吃力,未过多久,便吃了一嘴的土。 看热闹的人跟着起哄,有些心眼坏的,便偷偷用脚将那瓜子都碾进土里。瓜子如种子一般被种在地上,若不用牙齿啃,是绝对取不出来的。 点香吃力的捡了半天,连一半都没有捡完。她向来都很娇惯,头一次吃了这么大的苦,嘴唇都在地上磨破了,鲜血直流。 倾城抬头看见人群之中看热闹的徐妈妈,便招手将她唤来吩咐道:“你就在这里给我看着,不捡完最后一粒瓜子,不准她回房休息。从今往后,点香就留在小厨房伺候,待遇同其他的粗使丫鬟一样。青渠升为一等丫鬟,墨染和墨香是二等丫鬟。” 倾城站起来,冷冷的扫视了一圈众人:“以后若是有人胆敢再欺负我的人,不论哪个院的,一律就地严惩。” 看热闹的人被倾城的气势吓到,一溜烟的散开了。徐妈妈也有些腿发软,她这心中有鬼,房间里还藏着一件偷出来的首饰呢! 可这是飞到嘴里的鸭子,若让她乖乖的给放回去,她是万万舍不得的。如今的唯一计策,就是想法再偷几件宝贝出来。到时候她就带着东西悄悄的溜出府,带着全家大小远走高飞,过那一辈子吃喝不愁的日子去。 想到这里,徐妈妈心中便有了计较。狠狠踢了点香一脚:“还不快捡,一会小姐该用晚饭了,等着你去做呢!” 回到房里,倾城便令青渠给墨染收拾间干净的房间出来。墨香本就与墨染交好,因此恳求与她同住一间。 青渠便将自己住的房间收拾出来,供墨染姐妹同住。她自己搬到了点香原来的房间里。墨染一进自己的新房间就被吓住了,呆愣愣的看着红木小床和隔在地上的蝶戏牡丹三曲屏风道:“这……这是我的房间?” 墨香拉着她的手一个劲的笑:“墨染姐姐你吓傻了吧,我刚住进来那天也是这样的。被青渠姐姐嘲笑了好几天呢。” 正逢青渠进来取东西,见这姐俩站在地中间傻傻愣愣的模样,笑着道:“正巧我那屋有一对梅瓶闲着,一会你们去搬过来,外头那木槿花开的正好,折几枝养在瓶里。咱们可都是姑娘家,这房里没点香气怎么成。” 青渠是个伶俐的性子,说着话便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一阵风似的走了。墨香被青渠说的心痒,也催促着墨染将行李收拾好,迫不及待的拉着墨染的手往青渠的房间跑。 正逢下午日头最毒的时候,墨香一出门就被太阳晃得睁不开眼。姐妹俩手拉手,穿过游廊想去外头的小花园里折木槿。远远的瞧见一个丫鬟打扮的人站在门口张望,看见墨染,吓得一哆嗦。 墨染知道她是被自己的脸吓着了,也没说什么,捂着脸尴尬的笑了一下。 墨香瞪了那丫鬟一眼,叉着腰神气十足的问道:“你是哪个院的?鬼鬼祟祟的站在我们院门口做什么?” 那丫头见墨香穿着不像个一般人,也不敢造次,连忙躬身道:“大小姐可还在午睡?奴婢是樊姨娘院里的大丫头锦绣,樊姨娘晌午的时候去了薛姨娘的院里一趟,回来就病倒了。奴婢慌张,这才想到要来找大小姐求救。” 墨香一听也觉得这事非同小可,小脸也凝重了起来,想了想道:“小姐喜欢歇晌儿,这会定还没醒呢。不然我先带你去见青渠姐姐,有什么事先让她帮忙拿个主意。” 那丫头听了心里便有些疑惑,跟着往里走了几步,这才问道:“小姐房里的大丫头不是点香的么?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墨香听了便冷哼一声:“点香被贬为粗使丫头,这会应该正围着灶台烧火呢。你若是相见,也见得。我这就带你过去。” 锦绣听了吓得连连摆手,对墨香讨好道:“好妹妹,我都听你的。只要能救救我家姨娘,见哪个姐姐都是一样的。” 墨染见墨香如此戏弄人,忍不住笑着揪了她耳朵一下,道:“还耍人家呐,不赶快走。若是樊姨娘出点好歹,看你担不担得起。” 墨香有些不满的撅了下嘴,这才一路小跑的带着人往里飞奔。半路上正逢着青渠端着盆衣服往洗衣房走,墨香连忙将她拦住。锦绣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说明了一下,青渠便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将手里的衣服交给墨染端着,青渠从自己腰间挎着的小荷包里取出几两碎银子,数了数又觉着不够,问染香二姐妹:“你们身上有几个钱?都一并拿出来使一使。” 墨香是个守财奴,死死的捂着自己荷包不撒手。墨染却是个大方的,直接将荷包都给了青渠。青渠打开来数了数,里面大约也有不到二两的碎银子,她有些诧异的道:“你哪儿来的这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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