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镇（下）

屋外正是傍晚，雨势小了很多，但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整个皇后镇仍是笼罩在山雾蒙蒙中。　　屋内，明亮的灯光映照着正在厨房忙碌的二人。　　生日晚餐一起做是兄妹俩每年的传统。段柏文挑好了食材，曲光雅正开着手龙头洗着。她葱白的手指在水流中穿梭着，不紧不慢，有特定的节奏感。　　曲光雅洗好菜，段柏文就放在砧板上切着。　　他只让妹妹洗菜，刀具什么他是绝对不会让曲光雅拿着的。因为有一年，曲光雅趁着段柏文不注意拿刀切菜，结果切到了手。虽然没受什么伤，但也让他心疼许久。自此以后，段柏文严格盯着曲光雅，绝对不让她触碰到刀具。　　由于近年来东方人来这里旅游的不少，所以市区的超市里有售卖大米的，他们可以煮饭。不过今天主要还是做菜，段柏文在锅里没放多少米。　　曲光雅每年的生日段柏文都会给她做很多好吃的食物，而且每年都不重样。作为一个爱吃的人，尤其是爱吃段柏文做地食物的人，曲光雅觉得非常幸福。　　段柏文也想过他一个人做饭就好了，毕竟他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一切。然而两个人一起做饭会让曲光雅在自己的生日里有参与感，他还是决定他们一起在两人生日的这天一起做饭，并且让这成为一项传统，在二人的心里打下了烙印。　　自从父母过世之后，他们几乎形影不离。段柏文比曲光雅大四岁，读大学的时候段柏文本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可是为了陪着妹妹，他还是选择了本市的学校。他不住校，每天都会回家。虽然两人不同级，但也是早上一起出门上学，晚上因为有的时候段柏文会加了课，曲光雅便会与于池子一起回来，然而大多数时候段柏文都会去接她。于池子还私底下打趣过曲光雅，说她像个小学生，还要家长接送。　　　　中午就吃了沙拉和蔬菜汤，等晚餐做好之后，两人都有些饿了。　　曲光雅正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段柏文打开蛋糕点好十八根蜡烛。　　“许个愿。”段柏文点好蜡烛，也坐好。　　曲光雅望着点点昏黄的烛光，双手并拢放在额头，默默地许下了愿望。　　“好啦！可以吃饭了！”许完愿，曲光雅吹灭了蜡烛，拿好了筷子。　　曲光雅吃着菜，这味道倒是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她环顾四周，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段柏文听到了。　　曲光雅语气有一些低落，“以前过生日我们都在家里……哥，我想家了。”　　曲光雅今年十八岁，以往十七年的生日都在中国的家中，都是在那间公寓里度过的。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离开家半年了。虽然加拿大的家很好，新西兰也不错，可这也不能跟以前的家相比。因为那个家承载了她十七年的记忆，有跟哥哥的，更有跟已经过世的父母的。　　想起父母，曲光雅周围笼罩着一层伤感。　　段柏文知道她又开始想爸爸妈妈了。他走了过去，环住了她。　　其实以前，虽然父母工作忙，可是在兄妹俩生日的那天都会陪着。不论多忙，他们都会陪他们过生日。段柏文十五年的生日，曲光雅十一年的生日，父母都是全程参与的。　　后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父母过世的那年，妹妹才十一岁，还在上小学，什么都不懂。在将近半年的时间都无法接受父母离世的消息，每天睡觉的时候都会紧紧地抓住段柏文的衣服，生怕他也离开了她。　　虽然他们父母只会在周末陪着他们，但是给他们的关爱都有，该参加的家长会也都会去。　　失去父母之后的兄妹俩，虽然有小姨，可是小姨工作忙，从来没去参加过他们的家长会。曲光雅还好点，段柏文可以去参加她的家长会，可是他自己，就再也没有人为他参加家长会了。　　后来两人相依为命，段柏文照顾她比以前更细心。两人在那半年的时间里也没有去学校，小姨考虑到二人的心情，直接跟学校请了假，让家教老师在家教他们。　　慢慢的，两人的伤口开始平复。　　只是在生日这个特定的日子里，那些伤疤还是会被揭开。　　血淋淋的，让人无法接受。　　　　二人静静地抱在一起，什么都没说，桌上的饭菜散发着热气，看上去让人非常有食欲。屋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华灯初上，静寂无声。　　伤感过后，段柏文给曲光雅擦了擦眼泪，“你看你，都成小花猫……”　　“成小花猫也是哥哥的小花猫，哼～”曲光雅捏了捏段柏文的脸，不服气。　　“好好好，是哥哥的小花猫。”揉了揉曲光雅的脸，段柏文牵着她去洗脸。　　　　“诶，哥，明天咱们去钓鱼，需要买渔具吗？”　　两人洗完澡，各自拿着他们的kindle看书。出门在外，纸质的书本太重且不好携带，他们都把需要看的书下载到了kindle上。　　曲光雅看着书，忽然想起来明天要去钓鱼的事。　　“不用，我查过了，有可以租的。”曲光雅之前说去钓鱼，段柏文考虑到他们没有带渔具，就查了查。　　曲光雅将手里的kindle放到了床头，靠在段柏文的肩膀上，“我觉得在钓鱼的时候，哥哥特别有魅力。”　　“那别的时候哥哥就没有魅力了？”段柏文挑挑眉，问道。　　“别的时候也有啊……”　　“比如？”　　曲光雅坐好，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着:“看书的时候，做饭的时候，开车的时候，还有……”　　曲光雅还没说完，段柏文便吻上了她。　　这吻缠绵悱恻又轻柔，曲光雅觉得脑子有些晕乎乎的，记不起来她要说什么了。　　“你干嘛吻我？”曲光雅圆圆的眼睛有些水光，在眼角晕染开来。　　段柏文又亲了她一下，“因为你太可爱了！”　　曲光雅的脸红了红，她看着段柏文笑得温柔的脸，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温暖熨烫。她双手揽住段柏文的脖子，将他拉了下来，吻住了他。　　一夜缠绵。　　　　昨日大雨倾盆，今日天空虽没有放晴，却也称得上是碧空如洗。自然，被昨日的大雨困住的人们，今天是要出门的。　　今日没有起风，正适合钓鱼。　　平静无波的湖岸旁，段柏文和曲光雅并排坐在折叠椅上，手里各拿着一根鱼竿，钓鱼。　　“哥，”曲光雅声音很小，怕惊吵了上钩的鱼儿，“这里好漂亮。”　　天空是蓝色的，湖水倒映着蓝天，远处的山静静地伫立着，湖光山色连成一体，的确叫人赏心悦目。　　段柏文听着曲光雅小声的说话，有些好笑:“你那么小声干什么？”　　“哥你别大声，把鱼吓跑了怎么办？”说罢还把手指拿在嘴巴上比了比，做出静声的动作。　　“傻丫头，”段柏文朝她笑了笑，“每次你陪我钓鱼都这么小声说话，我每次都跟你说不用小声的，可是你下次还是会小声说话。”他摇摇头，似乎是对曲光雅的举动有些无奈。　　曲光雅刚想反驳他，漂浮在湖面上的浮漂却动了动，她赶忙把鱼竿提起。果然，有鱼儿上钩了。　　“哥，哥，我钓到鱼了！”曲光雅很兴奋，这是她第一次比哥哥早钓到鱼。　　段柏文正在将她鱼钩上的鱼儿解开，放在一旁的桶中，夸赞道:“你钓鱼的技术进步了！”　　“是吗？”曲光雅听到哥哥的夸奖，有点得意。　　“是啊，今天比我早掉到鱼，看来过不了多久，你钓鱼的技术就要超过我咯！”　　段柏文回到折叠椅上，拿着自己的鱼竿。　　“才没有呢，哥哥是专业的，我是业余的，我这次是运气好，运气好。”曲光雅没有将接着钓鱼，她把鱼竿放到了一边，专心看段柏文钓鱼。　　“怎么不小声说话了？”因为刚钓到了鱼，曲光雅有些兴奋，忘记了这件事，段柏文想逗逗她。　　闻言，曲光雅眼珠转了转，“刚才哥哥说话也没有大声，鱼儿还是上了我的钩，”她摆摆手，又似乎在反驳自己刚才的观点，压低声音说，“我还是小点声吧，万一刚才是巧合呢？”　　段柏文温柔地笑笑，没有再反驳她，静静地看着湖面。一旁的曲光雅有时看看湖面，有时看看远处的山，天上的云，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看着身边的段柏文。　　　　一上午，两人收获颇丰，大概钓了二十条左右的鱼。　　当然，基本是段柏文钓的，除了一开始的那条是曲光雅的收获。　　本来段柏文打算把所有的鱼都留给租渔具给他们的人，不过曲光雅说想吃糖醋鱼，他就留了一条，在那里处理干净用袋子装着，带回了酒店。　　回到酒店的时候，他们在门口碰到了楚明涵。　　“你们好。”　　楚明涵看着段柏文和曲光雅，打了声招呼。　　兄妹俩因为要出去钓鱼，穿的都是休闲装。　　今天天气不错，楚明涵终于可以去蹦极了，他也穿着休闲装。　　“学长好！”曲光雅陪着哥哥钓鱼很开心，中午有糖醋鱼吃也很开心，所以就很开心地朝楚明涵打招呼。　　楚明涵以为他很喜欢他昨天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才这么开心的跟他打招呼，面上有些得意。　　一旁的段柏文看着他的神色，皱了皱眉。　　光雅不过是跟他打了个招呼，他那么得意干什么？　　　　因为急着吃糖醋鱼，曲光雅没打算再多说什么便拉着段柏文想离开。　　“你们想去蹦极吗？”楚明涵开口询问。　　“什么？”　　“我问你们要不要去蹦极。”　　“我们刚钓鱼回来，不去了。”曲光雅解释道。　　“钓鱼？那不是老年人的运动吗？”楚明涵调侃道。　　曲光雅觉得钓鱼怎么就老年人的运动了，这是哥哥最喜欢的一项活动，哥哥这么年轻，怎么就老年人了？他怎么这么说？　　这么想，曲光雅面上有些不高兴，语气不复刚才的开心，有些平静地回答道:“我和哥哥喜欢钓鱼，不去蹦极了，学长玩得开心。”　　说完就拉着段柏文走进了酒店。　　留下楚明涵一头雾水。　　　　“你刚才生气了？”回到房间，段柏文问曲光雅。　　“对啊，他凭什么说钓鱼是老年人的运动，”曲光雅气呼呼的，她拉着段柏文到镜子前面，指了指，“你看，你，我，不年轻吗？他凭什么说我们老啊？”　　段柏文看了看镜子里的两人，对妹妹生气的点感到有些好笑，“他说得没错啊，钓鱼在很多人眼里的确是老年人的运动。”　　“才不是，他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自己气呼呼的，曲光雅还怕段柏文伤心，反过来安慰他。　　段柏文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点点头，“好，我不放在心上，你也别放在心上，别生气了，去休息会，我给你做糖醋鱼。”　　其实段柏文对楚明涵说的话一点都没在意，应该说除了妹妹说的话，别人说的他都不在意。更别提楚明涵于他而言就是个陌生人，他在意才怪。不过妹妹的维护和关心还是让段柏文很开心，他心中还竟然升起一种这孩子没白养的感觉。　　这感觉有点奇妙，段柏文觉得。　　　　去蹦极的楚明涵很开心，但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要是有人陪他就好了。　　这么想着，他眼前突然浮现了曲光雅的脸。　　见鬼了，怎么又是她！　　楚明涵摇摇头，对教练说还想跳一次，想把曲光雅的脸驱逐出大脑。　　可惜的是，他不但没有将曲光雅的脸驱逐出去，反而越来越清晰。楚明涵索性离开了蹦极地，回到了酒店。　　一回到房间，楚明涵赶紧去洗了个澡蒙头睡觉，期待醒来能忘记脑海中的脸。　　楚明涵满怀期待的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醒来以后，很遗憾，楚明涵的脑子里还是曲光雅。　　他捶了捶被子，很懊恼。　　灵光一闪，他突然想到，自己该不会是喜欢这个Lily吧？　　可是她跟她那个“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他还看见他俩手牵手呢，这是这个年纪的兄妹会做出的举动吗？　　肯定有一个不是亲生的！　　人家小情侣恩恩爱爱的，难道他要去挖墙脚？他没这个爱好。　　可是不挖墙脚，他就没机会了啊！　　那到底是挖还是不挖呢？　　思绪一团乱麻，楚明涵索性用被子把头蒙上，接着睡觉。　　　　明天就要回加拿大了，段柏文和曲光雅睡完午觉，就开始收拾行李。　　两人的行李很少，没多久就收拾好了。天色还早，也不用那么早做晚饭。想着就要明天离开这里了，段柏文带着曲光雅出门散了散步，带了相机拍了照片，也算是留念吧。　　晚上他们睡得很早，为明天的飞行养精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