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心

长乐宫内早就备好热水，慕念摒退一干宫女，只留自己帮珏哥儿沐浴。　　　　好在珏哥儿对水没有表现出恐惧，抱他进浴桶也没有排斥，这点让慕念稍稍安了心。　　　　“允珏，有没有哪里难受，有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妈妈。”慕念将澡豆轻柔的涂抹在珏哥儿身上，柔声问着。　　　　儿子的大小事情，她向来不假他人之手。　　　　“没有……”珏哥儿舒服的坐在浴桶中，微眯着眼，享受着慕念的揉搓。　　　　“今天可是吓到妈妈了，怎么突然掉到水里呢？”慕念低下身子，和趴在浴桶边的珏哥儿对视。　　　　青鸾已经着手去查，真实情况还是当事人最清楚。　　　　司徒允奕说是意外，那种情况下也不好拉着他质问，青鸾那边一时半会也出不来结果，不清楚情况，心中难免有些七上八下。　　　　“都怪我贪玩，缠着皇兄陪着我坐小船去太清湖。为了摸鹅，不小心掉到了水里。”珏哥儿一张白嫩小脸几乎皱在一起，趴在浴桶边，奶声奶气的语调中不时透露着委屈。　　　　慕念大概有些了解，柔声安抚，“允珏想要游湖没有错，只是要记得安全，像有水的地方，高的地方，尖锐的东西都是带些危险。”亲亲珏哥儿白嫩的小脸，“允珏有危险，妈妈会很担心的。”　　　　“我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玩危险的东西让妈妈担心。”珏哥儿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保证着。　　　　突然想到什么，珏哥儿从浴桶中站起来，“妈妈不要生皇兄的气，皇兄对允珏真的很好！”　　　　慕念轻抚珏哥儿的柔软的头发，将他轻轻按回浴桶中，“妈妈没有生他的气，妈妈知道这是个意外，不关你皇兄的事。”　　　　小孩子总是特别敏感，能感觉的到她和司徒允奕之间碰撞的火花。　　　　珏哥儿是真的很喜欢他这位皇兄，长兄如父，就算没有血缘关系，还是会牵引着，使珏哥儿对司徒允奕有着莫名的亲昵感。　　　　“我就知道妈妈最好了！”珏哥儿开心的再次站起来，湿漉漉的身子抱着慕念，搂着她亲起来。　　　　“就这么喜欢皇兄？”慕念笑着轻刮了一下珏哥儿的鼻子，“洗个澡都不安分，妈妈衣服这么脏，你又要重新洗了。”　　　　慕念一回寝殿就先帮珏哥儿洗澡，身上的衣服沾染了泥土水渍，还未来得及换下。　　　　珏哥儿反驳，“妈妈才不脏呢，妈妈身上香香的，允珏最喜欢抱着妈妈了。”　　　　慕念笑着将珏哥儿压回浴桶内，心中乐开花，“别再乱动了，赶紧洗完香香才是妈妈的乖宝宝。”　　　　珏哥儿坐在浴桶里笑嘻嘻，傻乐着，“皇兄对我好，我喜欢他，就像喜欢父皇，喜欢外公一样，不过允珏最最最喜欢的还是妈妈了！”　　　　落水并未给珏哥儿留下什么阴影，心心念念着和皇兄的下一次约会，撒起娇来只将慕念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小马屁精！”被儿子软萌的马屁拍的心软成一团棉花，佯怒道。　　　　珏哥儿知道慕念最吃他这套，笑嘻嘻由着她搓洗。　　　　慕念拿过一旁的干布帮珏哥儿擦头发，珏哥儿乖乖的坐着，一脸乖巧讨好的模样。　　　　慕念手下的动作越发轻柔，擦干头发后扯过另一条干布将珏哥儿从浴桶中抱起来包住。　　　　替珏哥儿穿戴好衣服，并让外头候着的梅香宣太医进来。　　　　虽然珏哥儿看起来没啥大碍，但还是要检查一遍才能彻底放心。　　　　确认珏哥儿没什么事，好不容易哄着他喝下祛风寒的汤药，将他哄睡。　　　　一系列事情做完，慕念才有空打理自己，沐浴更衣完毕，亲了亲儿子熟睡的小脸，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寝室，去了偏厅。　　　　“这事是怎么回事？”慕念轻抿茶水，问道。　　　　今天一系列的事情搞得她几乎心力憔悴，努力打起精神处理后续事情。　　　　龙六站在一侧，肃穆着一张脸，恭敬的回答：“主子今日下学后去训练场，跟随晋王学骑术。练习完毕路过太清湖，主子想要去湖中心玩，并和晋王二人乘船游玩。其后主子起身摸鹅，天鹅受惊飞起，惊扰了主子，使主子不慎跌入湖中。属下该死，隔着湖没能阻止主子入水，请皇后责罚。”　　　　说完便跪下，低头甘领惩罚。　　　　慕念问他：“二皇子落水你难逃干系，这事等会再议，本宫问你，晋王怎么也落水了？”　　　　“回皇后，主子落水，晋王随后便跳入湖中想要救起主子。不过晋王水性不佳，没能救起主子，反倒让自己也溺水。”龙六回答道。　　　　慕念自然相信龙六不会说谎，如他所说，此事确实是个意外。　　　　只是令慕念惊讶的是，司徒允奕水性竟然不好，看起来如此强大，她还以为这人无所不能！　　　　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司徒允奕水性不好，还会跳入湖中救珏哥儿，就这一点，让慕念不得不对他改观。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想岔了，从头至尾都是她将司徒允奕视为假想敌。　　　　尤其是祥瑞山庄那件事后，更将其妖魔化，其实他那人真的不错……　　　　拉回思绪，看着还跪着的龙六，一脸淡漠道，“二皇子落水确是你失责，不过你还要继续护着二皇子，便去领个十板子以示惩戒。”　　　　转而一改脸色，严厉说道，“以后，不管任何时候，都不可离二皇子太远，必要时暴露身份都没有关系，务必近身保护二皇子的安全，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龙六恭敬有力的答道。　　　　“速去领罚吧，在二皇子醒来之前归位。”慕念摆摆手便让龙六退下。　　　　十板子对于暗卫来说根本不算刑罚，顾虑到还要保护珏哥儿，便象征性的惩罚。　　　　毕竟龙六受伤严重的话，还怎么好好保护珏哥儿。　　　　处理完这事，慕念实在没有精力再去批阅奏折。　　　　摊在贵妃榻上，揉揉眉心，现在看到堆着的奏折就心烦，忍不住再次在心中暗骂司徒靖轩。　　　　不止留给她永远处理不完的奏折，还留下一个个的烂摊子给她。　　　　青鸾上前帮慕念轻捏肩膀，关切道：“主子可是累了？”　　　　慕念翻身趴在塌上，让青鸾方便按摩。　　　　说起按摩手法，不得不怀念青碧，三年前放她出宫嫁人，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想起她。　　　　慕念舒服的眯起眼睛，哼哼唧唧道，“事关允珏，怎么处理都不会嫌累，本宫就是看到那些奏折就容易心烦。”　　　　青鸾轻笑，“主子又在怪圣上了。”　　　　慕念冷哼，“他天天带着我爹游山玩水，留下一堆的事情和烂摊子给本宫处理，不怪他怪谁！”　　　　这话青鸾自然是不敢接，只能一笑带过。　　　　“我知道，他在你们暗卫眼中就是神，我这个主子都要靠边站。”慕念语带微酸叹道。　　　　青鸾忙解释，“暗卫的宗旨就是忠于圣上，但属下的命是主子的，绝不会做有害主子的事！”　　　　慕念没好气道，“你看你又当真了，我要你们的命干嘛！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们吗，除了皇命难违。”　　　　最后几个字慕念特意加重了读音，明显感受到背上的手劲停滞了一下。　　　　慕念偏头看着青鸾，认真道，“有些事你们瞒着我不得不去做，但我相信你们。”　　　　青鸾微微红了眼睛，眨眨眼睛，哽咽道，“主子就喜欢看我掉眼泪！”　　　　梁上的重明从始至终保持一个姿势不变，只是闭上了眼睛。　　　　慕念反驳，“我可没欺负你。”　　　　却在转头的那刻扬起了愉悦的嘴角。　　　　片刻的沉默之后，慕念问出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青鸾，如果司徒允奕登上那个位置，你们会听命于他吗？”　　　　“不会，我们完全脱离暗卫，不受圣上控制唯有皇权更替。”关于这点青鸾很确定。　　　　要到皇权更替，司徒靖轩估计都老了，那时珏哥儿也长大了，这样她就能带着青鸾她们离开京城去封地生活，不受任何的束缚。　　　　慕念好奇问，“那时候你们是不是可以成亲生子了？”　　　　青鸾艳丽妩媚的脸上却是反常的严肃，“属下不会去想这件事，一辈子跟在主子身边。”　　　　身为暗卫，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念想，就算以后能实现也不能抱有一丝幻想。　　　　不妄想，心中才能强大。　　　　又聊到沉重的话题去，慕念闭上眼睛，心中想的是不管那时候是多远，她都会听从青鸾的意愿，或结婚或自由，给她想要的生活。　　　　“陛下那边有新消息吗？”慕念不抱希望的随口一问。　　　　这也是让慕念愤恨司徒靖轩的另一点，他那边没有传递回消息，她这边是完全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　　　　她爹的伤势到底痊愈了没有，她也没个准确的消息，永远只能被动的等待司徒靖轩那边的消息。　　　　慕念每天都在期盼着司徒靖轩回来，不为别的，拿走这些奏折就行。　　　　她觉得，以她对奏折这日积月累的怨念，迟早有一天，她会将这些奏折都烧了，或者全部都扔给司徒允奕。　　　　“阮相的伤势已经痊愈，圣上一行前往南晔国的南方，去探访故人。”梁上重明的声音突然传下来。　　　　对于重明突然冒出的声音，慕念早就见怪不怪。　　　　有时候她和青鸾或陈显谈话，他们二人不清楚而重明知道的，他就会出声帮慕念解惑。　　　　“还在南晔国！”之前就是在南晔国边城遇袭，现在还跑到南晔国的中心去，说什么探访故友！　　　　接下来还要去凉安，慕念扶额叹息，鬼知道司徒靖轩打算什么时候回宫！　　　　南晔国能有什么故人能让司徒靖轩挂心的，阮子旭可是地地道道的翔腾人，她记得前皇后上官婷是南晔国公主。　　　　不过上官婷都死了二十几年了，尸骨都葬在皇陵，也没见司徒靖轩去拜祭……　　　　如果，她是说如果上官婷没死，回了南晔国。司徒靖轩冒着危险也要去南晔国探访故人，那也就说得通了。　　　　她就说，都是穿越的，哪有这么简单就挂了。　　　　至于司徒靖轩，带着新情人去见老情人，这就值得玩味了。　　　　说真的，她真的很想见见这位和她长相相似的前辈，听听前辈和司徒靖轩的故事。　　　　“主子要带话给圣上吗？”青鸾询问。　　　　“他去找老情人我干嘛去打扰。”慕念无所谓道。　　　　青鸾假装听不懂主子话里的意识，专注手上的动作。　　　　重明一如既往冒出一声就没了声响，继续当他的隐形人。　　　　慕念趴着舒服的叹口气，也就这样的闲聊时刻，才能放下身份放松自己。　　　　自家宫里，对着青鸾怎么抱怨都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就算听到司徒靖轩耳中她也不怕。　　　　青鸾按得太舒服，慕念没多久便睡过去。　　　　确定慕念睡着后，青鸾停了手中的动作，将慕念翻个身躺好，拿来一床被子替她盖好。才幽幽叹一口气，声音几不可闻，“主子，如果哪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会原谅我吗？”　　　　重明睁开闭着的双眼，黑暗中看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