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白然给她做好了饭，便离开了，也没有留下来和她一起吃个晚饭。苏锦自然知道，自己问了他那样私密的问题，已是冒犯了他，也没好意思留他，就这么看着他走了。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是该开心自己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接近他了？还是该心疼他说出那一句“是她不爱了”时的黯然？　　她是知道白老师有多喜欢师娘的，所以，还是心疼的感觉更多一点吧。她甚至想劝劝师娘，不要对老师那么残忍。她想白然幸福，和谁在一起都好。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忙都帮不到。　　这样的感觉其实挺不好的，不好到苏锦纠结到后半夜一点多才睡着。因为脚腕伤到的地方总是泛着一种丝丝缕缕的疼，即使睡着了她也没怎么睡好。所以当手机铃声响起，她一下子就醒了，却在看清楚屏幕上的名字后，怔了许久才摁下的接听键。　　“吃饭了吗？”　　他一贯清冷却又温和的声音听得苏锦又是一阵恍惚，怔了片刻后才连忙答道∶“还没……”　　“嗯，等我两分钟。”　　苏锦眨了眨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挂了电话。苏锦揉了揉散乱的头发，正想着白然到底什么意思的时候，就听到了敲门声。　　苏锦艰难的蹦过去开门，然后她就后悔了，她为什么想都没想就过来开门了。头没梳脸没洗的，还穿着肥肥大大的睡衣，一点形象都没有。她最丑的样子，怎么都叫白然看了去。　　白然倒是没有怎么看她，扶着她坐到饭桌旁，变戏法似的从拎过来的保温饭盒里拿出来了好几样菜，还有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在苏锦发出惊喜的感叹时，仿佛不经意似的问道∶“刚起？”　　苏锦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尴尬的笑了两声，连忙转移话题∶“老师你这手艺不错啊，不会是特意给我做的吧。”　　“不是。我吃完了，想着你这个时间也差不多该起来了，便随便问问。”　　好一个随便问问……苏锦看了眼时间，原来已经快十二点了。她感觉自己更尴尬了，便又转移了话题∶“您这保温饭盒挺大的呀，还带小碎花的。这么可爱，您从哪儿买的啊。”　　“我不知道，是……你师娘留下的。”　　苏锦差一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她这不是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嘛。然而她扒了一会儿饭之后，忍了一晚上的想劝和的心思忽然就忍不住了∶“老师，其实夫妻之间闹个误会什么的也是很正常的。您和师娘从前还那么恩爱，或许师娘只是说说气话呢？女人嘛，都是口是心非的。要不您找机会哄哄师娘？”　　白然的面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在他苍白苍白的面上，也呈现出一种苍白的无奈。不过这样的神色也只是片刻的事，转瞬便又回复如常∶“吃饭吧。”　　“老师，对自己老婆也没什么放不下身段的，要不是什么太大的事，真没必要这样。我知道男人都爱面子，可是……”还在喋喋不休的苏锦被白然难看的面色吓得渐渐低了声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是说得太多了。她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生怕白然会因此而生气，连自己爱吃的菜都不敢夹了∶“对不起啊老师……”　　“没什么对不起的，谢谢你。”白然笑了一下，微微低垂了目光。眼波流转间，已是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你的脚腕要多久才能好？”　　“额……医生说是要一个月。”苏锦见他没有生气的迹象，才微微松了口气。暗自警告自己以后不能再多嘴了，中规中矩的回答道。　　“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学了，要不要和校长请假？”　　“才上班就请假怕是不太好吧……其实就是轻微骨裂，不耽误什么的。应该也不耽误上班……”　　白然见她吃的差不多了，便简单收拾了一下，也不多留，提着保温饭盒便要走。只是在临出门前说了一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找我，这几天也别自己做饭了，想吃什么告诉我就好。”　　“这多不好意思呀。”苏锦这么说着，却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她知道他对她的好，只是因为她曾是令他最骄傲的学生，她曾是他最乖巧的学生。他对她，最多只是类似于舐犊之情。可是她还是想尽可能的同他相处，哪怕是要欠他的情。　　苏锦喜欢白然多年，却也一直恪守本分，从未敢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从前上学时，更是连多和他说几句话都不敢。所以她喜欢白然多年，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她把白然想象的太过美好。可是她从未想过，白然竟真的如此美好。虽说是承了他的情，苏锦却也没有真的对白然提出过什么要求。可是他对她的照顾却细心周到，每日送过来的饭菜，也愈发的合她的口味。　　只是这样的照顾，最多也仅限于朋友。他言笑晏晏，却从不越界。　　不过，即便如此，苏锦也觉得心满意足了。她依旧没想过真的要和白锦发生点儿什么，只是每日和他相处，都尽可能的逗他开心。他也配合着浅笑，却如同平日里温和的笑容一样，从未抵达眼底。　　自己，终究不是那个可以让他真正开心，笑起来连眼波都变得温柔的人啊。　　虽说医生说苏锦一个月才能痊愈，但实际上在不到开学的时候，苏锦的脚腕便已拆了石膏。正常走路虽然还是会觉得有些疼痛，但如果走的慢一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听着医生对她说着那一堆什么不能剧烈跑跳的医嘱，苏锦都很有耐心的应了下来，却出了医院就想蹦跳着撒欢。要不是白然把她拦了下来，她怕是又得回到打石膏的状态了。　　“老师，您太紧张啦。我们年轻人愈合能力很好的！”因为石膏拘束了半个月的苏锦早就不在乎脚腕上那一些刺痛了，就想恢复成以前那种三步一跑、五步一跳的状态，到处招猫逗狗去。　　白然听着她这种几乎就是在说他是老年人的说辞，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依旧保持着一贯浅浅的笑容∶“还是注意一点好。”　　“嗯嗯，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苏锦心情极好，白然又是她最喜欢的人，所以她乖得不得了。　　不过苏锦看起来依旧是一副兴奋得仿佛立刻就要跳起来去追逐半空中的鸟儿的状态，大抵是怕她真的去追鸟儿，白然就引着她走进了一家看着还算干净的小饭店里。　　苏锦向来很有作为一个吃货的专业素养，进了饭馆立刻就专注起来——专注的看白然优雅点菜的模样。尤其是他点的菜还都是自己喜欢吃的时，她感觉，她这位老师，似乎是越来越有魅力。　　不过之后，她就开始想，为什么白然会这么了解她的口味。如果他不了解，便会询问她的意见。她或许就会因为照顾他，而推荐别的店。或许这一天，他便不会那样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