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伤人,张氏的反应更是伤人。 温氏越过温情娘含着眼泪看着张氏,对方都只是冷着脸看着,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娘,连您也是这么看待女儿的?”温氏颤抖着声音询问。 张氏冷哼一声,杵着拐杖从那边慢慢靠过来,阴阳怪气:“我这都一把年纪了,因为你的事情跑去秦府丢人现眼,去求一个半大的孩子,呵!我这张脸算是丢尽了。” 温氏动了动唇瓣没能说出话来,心里头恨意滔天,这便是家人。 张氏斜昵着她语气冷淡:“你自己收拾一下找时间搬出去吧,你儿子之前在秦府那么多年掌管生意,难道一点体己都没有留下来?他到是一声不响不见人了,把你扔在温府算什么?难不成,你这是打算在温府住下去了?” 温氏倒吸口冷气后退两步,汪妈赶紧将人扶住,痛惜的看着温氏又看向张氏:“老夫人,咱们夫人做了那么多不都也是为了温家,她在秦府的地位稳了才能帮衬这温家不是?” “行了吧,别把她说的那么高尚,之前可风光着呢,我这前去跟她要点银子周转都不肯,还怂恿我去找那个什么秦二奶奶,给我那一通讽刺羞辱,别以为咱们心里都不清楚,现在呢?知道温家好了,知道这个地方能给你庇护了,被人家扫地出门想到温家了,早干什么去了。”温情娘斗不过黎花一肚子窝囊气只能撒在温氏头上。 温氏如今落魄,也没有了以前的强势,只能气的浑身发抖承受着。 张氏抬手示意:“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总之,这件事我不会再管,你自己做下的事情自己解决,我们温府还要在汝阳做人,你尽快搬出去。” 张氏冷冷说完看都不看温氏一眼,杵着拐杖气势汹汹离开。 温情扶着温情娘,经过温氏的时候,温情娘斜着眼睛冷冷一笑鼻孔哼了声,抬着下巴离开。 温氏趔趄着后退两步,汪妈赶忙将人扶住:“夫人小心,莫要生气。” “汪妈,看到了吧,这便是我的家人,哈哈哈,血脉至亲的家人。”温氏一把抓住汪妈的胳膊讥笑道,慢慢抬头凝视着面前人,“她们还真是好狠的心,这种时候还要将我赶出去,汪妈,我是她的女儿,我是她的女儿呀。” 她实在不能理解,从小到大,为什么自己就不得父母所爱,每一次劫难得到的都是他们的冷眼旁观与冷嘲热讽。 转念想想,过得最安稳最幸福的日子,应该就是秦府那十几年了。 温氏摇摇晃晃看向别处:“汪妈,你说,如果我好好引导风儿,好好替老爷打理后院,帮衬生意,是不是…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都不会…” 清泪滑落,眼中剩下的只有悔恨。 汪妈心痛,拖着她哽咽安抚:“夫人,不要想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想也没用了,不如想想少爷,他不是跟着贵人进京了吗?肯定能够干出一番事业,京城寸土寸金,最不缺的就是富贵,遍地都是机会,等少爷送信回来,夫人再也不必看他们的脸色。” 温氏凝望着远处,紧紧握着汪妈的胳膊,心里头的思绪始终没有缓和,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轿子从远处行驶过来,穿过弄堂巷口,青石板路略带潮湿,突然有人冲过来轿夫也吓了一跳,晃了两下。 轿子里,秦信闭着的眼睛睁开,皱眉略带不悦。 轿子晃了几下稳定下来没再动,秦信不解沉声询问:“这是做什么?” “老爷…” 跟轿小厮的话没说完,哽咽的声音响起:“老爷,是我。” 秦信剑眉竖起来,表情也跟着僵硬了下,然而,并未对这句话做出什么回应。 轿子外,温氏拢了拢身上披风,面色充满疲惫和病态,颤抖着唇瓣眼中含泪盯着轿子,恋恋不舍就那么看着,充满了执拗,她现在,真的后悔了。 汪妈也没有跟着,从此可以判断,温氏是一个人偷偷出来的。 “回去吧。”半晌的死寂,轿子里传出凉薄的声音。 温氏心里头狠狠一沉,如何能够这般放弃,往前冲了两步扒住轿子:“老爷求你,求你见见我,听我说上两句,老爷,我们十几年的父亲情分,同床共枕,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让你失望,但是…但是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希望老爷能给我一个忏悔的机会,求老爷了,你就见见我吧。” 秦信半低着头,双手交握身前摩擦着手指上扳指,听着轿子外哭诉声,心中以无波澜。 “回去吧,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秦信冷冷淡淡。 温氏抓住轿子不放,声音高了几分:“老爷,老爷我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求你不要这么残忍,求求你,我求求你了,给我一个机会吧,老爷,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我好痛苦,老爷…想想我们以前,想想以前你跟我说过的话。” “以前?”这两个字像是一种嘲讽,轿帘被人挑了起来,秦信凝眸看向泪流满面的女人。 温氏面上一阵欣喜还来不及说话,秦信冷冽到没有温度的声音再次响起:“以前我们说过的话何其多,我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可惜,你温怡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我不需要你有多么大度端庄,可你却用这种表面的东西来算计我,伤害我,温怡,当你在对秦桢下毒,与你儿子商议买凶杀他的时候,可曾想过我对你的好?或者,再对我下毒又可曾想过我是你的夫君?” 后面两个质问突然变得很轻,风一吹就散。 温氏听得却一清二楚,眼眸满满睁大蓄满眼泪,神色恍惚不断地摇头,那眼泪一颗颗不曾停止往下掉,手指死死抠着轿子边缘都已经泛了白,断了指甲。 她本以为…本以为做的很隐秘,还有挽回的机会,没想到对方什么都知道。 秦信往前靠了靠,虽然两个人离的很近,可终究是远了:“当日在秦府不曾将这些事情全数揭露,只不过是为了给你再留下最后一丝体面,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要呢?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温氏摇着头说不出话来,帘子骤然放下,只有冷冷的吩咐:“走。” 轿夫没有犹豫向前继续行驶,轿子轻晃离开。 温氏脱离轿子,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离出去,摇摇晃晃跌倒在地,撑着地面看着逐渐远去的轿子,声嘶力竭的哭喊出声。 秦府。 娟子急匆匆的走在小路上,进了青华阁上了台阶,掀帘子进屋:“少奶奶。” “嗯!” 娟子到了跟前看了眼桌后的黎花低下头继续道:“温氏来了。” “嗯?”黎花这次反应一变抬了头,凝眉看着娟子。 娟子也是面色愁苦,撇着嘴:“这老爷前脚刚出门她就来了,感觉就是故意挑拣好时间的,不过,老爷已经跟府上交代过,他不在,温家的任何人都不许进府,所以少奶奶也不需要理会,奴婢这就找个借口给她打发出去。” 黎花沉思后放下手里的东西从椅子上起来,绕出了桌子。 娟子见她这样急忙上前:“少奶奶,你就不要跟她见面了,这温氏现在心里头肯定将错处都怪在了你头上,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谁知道这突然上门又想算计什么了。” “没事。”黎花反而不是这么想的,一边向外走一边交代,“你不是跟着我呢吗?她也就一个女人,若是有什么举动我们还怕她?” 调侃的一句反问,娟子咬了咬唇瓣倒也没继续阻拦反驳,跟着黎花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前院大厅,温氏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晃悠到了这里,打量着周围环境,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已经物是人非。 外面来来往往的下人在经过的时候还会往里面看上一眼,低头继续工作不知道交谈着什么。 温氏都已经不在乎了,面庞惨白,她如今,一无所有。 黎花被人扶着从远处而来,温氏挣了下仔细瞧着,说真的,黎花这个人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因为,她看不起对方,黎家大院过去辉煌,可是自从黎二老爷死后就大不如从前,加上黎花名声不太好,她打心眼里瞧不起。 可如今,那一袭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是淮阳上等绸缎面料的衣服,头发上首饰不多,可外观精致,随便一件那都是上乘,别人扶着挺着大肚子,步伐轻缓到没有孕妇该有的笨重,转眼上了台阶到了跟前。 温氏还在失神,黎花笑容灿烂漏出梨涡:“您来了。”淡淡一句询问,黎花转身走到另一边坐下,抬手,“秦府招待不周,居然都没有给您倒杯茶,娟子,奉茶。” 娟子扶了扶身:“是!” 温氏不曾出声,就那么淡淡的看着黎花。 黎花斜靠着态度很所以,笑容待人,也确实捉摸不到真是情绪是什么,两个人便是这样相对的坐着,谁也不出声。 娟子转回来已经端着茶,到了温氏跟前放在她手边。 温氏歪过头看了眼,盯着茶杯出神,突然出声:“如今,你这派头果真是不一样了,有了当家主母的风范。” “有吗?”黎花轻笑,“是您想多了,我一直都是如此,在黎家大院是这样,在秦府也是这样,从未变过,若说变,恐怕是你自己的心境变了。” 过去,温氏恐怕一直都是用嫌弃不屑的目光看待自己,所以,自己什么样在她眼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温氏愣了下端起茶杯,掀开盖子凑到跟前,烟雾缭绕遮挡了她真实情绪轻轻笑了声:“你说的也对。”轻抿一口发出叹息。 黎花嘴角轻扬并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那么随意的看着。 温氏慢慢放下茶杯低着头:“当年我嫁给秦哥的时候,比你这个年纪还能大一点,也已经生了风儿,但是那时候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姑娘一样,因为他让我体会到什么才是被人疼爱,被人呵护,对待风儿更是视如己出。” 黎花挑了下眉,这人还真是闲得慌,跑来跟她说回忆? 温氏松口气像是释然了什么,抬头看向黎花:“我初进秦府,秦桢不过才三岁大,刚开始与我接触也是戒备的很,那孩子小时候并不怎么喜欢说话,心思还挺敏感,我便也是小心翼翼,毕竟,做人继母轻不得重不得,对他,我也是很喜爱的,因为生下风儿我便知道,自己在没有做母亲的机会。” 黎花低垂着眼情绪不明,也只静静的听着不发表意见。 温氏笑了笑继续:“那孩子聪明,机灵,学什么都快,不像风儿,学东西必须下功夫耗时间,他永远都能很轻松的将先生交给他的东西记在脑子里,活学活用,唯一一点就是不受拘束,性子桀骜,更不乐意接触生意上的事情,一开始因为年纪小老爷由着他,便将风儿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时间长了,日子久了,外面的人也都慢慢接受了秦府这个‘大少爷’生意上,他也如鱼得水。” 人便是这样,得到了一些就会想要得到的更多,就如秦风,从一开始一无所偶遇到进入秦府冠上秦姓,再到秦信将他视如己出,每日周游在各大商户之中,享受着众人追捧称赞,他不仅不会得到满足,只会想要更多。 “这便是你将秦桢视为眼中钉的原因?”黎花听到这嗤笑声询问。 温氏抬头已经泪流满面:“我知道这是大错特错,但是,你到底能不能明白一个做娘的心?” “呵!”黎花笑了笑移开视线,“我便是爱我自己的儿子,也绝对不会将手伸向别人的儿子,拿一个换一个,这种缺德事还真是做不出来。” “你不懂。”温氏低吼。 黎花快速转过头面无表情:“我应该懂什么?你想让你的儿子出人头地就该害秦桢?爹对你们如何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孤儿寡母受尽温家嘲讽,呵呵,那可是你自己的娘家,他们可曾给你一点温暖和照拂,没有,他们给你们的只有冷眼和嫌弃,是谁给你们一个家?是秦府,是秦桢的爹,便是秦桢,自小也是将你这个娘当做依靠,你可知道,在你们将罪恶之手伸向他之前,他从未想过要跟你们争什么,他感恩你这个养育他的娘,他敬爱没有血缘的那个大哥。”一字一顿都没有什么起伏,却冷得刺骨。 上辈子,秦桢一直都觉得这一对母子不容易,真心相对,相反的,当得知真相,那种恨也是深入骨髓。 温氏被这番话刺激的唇瓣哆嗦说不出话来,手用力握着扶手看着黎花,她不甘心,她不想就这么放弃,她不想到最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黎花,娘知道错了,娘真的后悔了,你跟老爷说说情吧,他不肯见我,他不肯见我呀,他恨我。”突然而来悲痛大哭,温氏跪在了地行。 黎花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避开她,面色不渝:“你这是做什么?这让别人看了去又不知道该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了,我黎花没那么大的能耐去操控父亲怎么想怎么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在害人的时候为什么就不想想是什么后果,当初是秦桢命大,不然,岂不是就让你们母子得手。” 原谅是真的做不到,她没有那么宽宏大量的一颗仁心。 温氏哭喊:“我只是想替我自己的儿子谋取前程有什么不对,在这个秦府,大家虽然都对他毕恭毕敬,可是我知道,我最清楚,他们都暗地里议论风儿的身份,嘲笑他不过是寄人篱下,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我们风儿做的并不少,他的努力并不少,为什么就得不到相应的回报。” 黎花轻蔑的看着地上嘶声质问的女人,冷冷一笑:“到如今,你都还觉得是别人愧对了你们母子,温氏,你真的无药可救了。” “难道不是吗?”温氏冷笑抬头。 黎花一字一顿:“温氏,别人欠你们母子什么了?给你一个家,给你儿子一个名分,该给的不该给的全给了,试问你自己,这十几年来你们母子在秦府的生活怎么样?你高床暖枕,他美名在外,出去谁不喊他一声秦大少爷,这些,是你们进秦府之前没有的,自己贪心不足,却还要怪被人对你不公,温氏,你真不值得别人可怜。” 温氏身子发抖面庞惨白,外面急匆匆而来一人,秦信阔步进入站定,扫了眼黎花看向倒在地上的温氏,一字一顿声音冷然:“谁让你来这里的?” 温氏眼中闪过慌乱,对方高高在上,她确实如此狼狈,还有那过去面对她的温柔宠溺都化为了一腔冰冷,无所适从。 “秦…” 秦信冷漠的移开视线不打算跟她废话:“来人,送温氏离开。” “老爷,老爷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跟你说,我知道错了,我这些天都在反省过错,我知道我愧对老爷的信任,老爷,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吧,求你了,求求你了。” 秦信被扑过来的温氏一把抱住了大腿,黎花向后移了两步免得殃及池鱼。 亲信面色难看极了,从这个女人将罪恶的手伸向自己儿子他便不再有丝毫怜悯,抬头怒吼:“来人,将这个女人给我拉开。” 外面家丁冲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愣了下,不过很快恢复冲过来一边一个抓住温氏往后拖。 娟子赶紧挡在黎花跟前护着,皱眉有点瞧不起温氏。 黎花冷眼旁观,她没有办法对温氏生出丝毫怜悯。 温氏挣扎叫喊:“老爷,求求你顾念这十多年来的情分,求你了…求求你了。” 秦信弹了弹衣摆头也不回,任由温氏这么喊着被人拖出了大厅,越来越远。 直到声音听不到了凝眸看着黎花:“以后离她远一点。” “知道了爹。”黎花乖顺应承。 秦信松了口气:“这毕竟是我们这辈的事,本就不该牵连到你。” “不!”黎花清浅淡笑,扶着肚子,“牵扯到秦桢,就跟我有关。” 秦信愣了下扯了扯嘴角终究没在说什么,不过也知道,秦桢在对方的心里一样重要算是满意了,摆了摆手:“你这身子重,以后出门多带两个人。” “哎!” 温氏被人从秦府赶出来,跌跌撞撞回了头,大门轰隆一声关闭。 来来往往的人也都好奇的驻足往这边看。 “咦,这不是秦夫人?” “什么秦夫人,你没听说吗?她跟她那个拖油瓶儿子算计人家秦府二少爷,还假怀孕骗秦老爷企图谋算家财,都已经被休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前几日,听说温家人也将她往外赶,就昨天,我听那个温家奶奶跟人家说道,她厚着脸皮赖在温家不肯走。” “以前没看出来她是这样的一个人,我说呢,怎么就有人十几年不生给别人养儿子的,切,真是瞎了眼。” 这一句句议论都像是刀子戳进温氏心窝,面庞更加没有人色,直直盯着秦府大门上的匾额看了好久,所有人都以为她石化了才摇摇晃晃转了个方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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