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

第十五章　　　　船只顺路而下，张满了帆急速前行。上谷关卡都不用什么人出面，看着这艘船便快速放行。　　　　夜里，万籁寂静，船夫们结束了忙碌的一天，吃过饭也都睡下了。周小冰念着他偷偷藏在货仓里的一壶酒，想着明儿还是行船时间，耽误不了事儿就起身往货仓走去。　　　　一开门他便开始寻找，因着水路十分安静，他一直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想着该不是老鼠吧，他就往货仓内又走进了一步，声音却消失了。周小冰瞬间就警觉起来，他抽出腰间别着的小刀，右手握住继续走去。　　　　周小冰翻开货物，正要下手，来人一抬头，他便认出来，是那世子的侍卫，前段日子听说拜了老陈做师父。有日子没见了，怎么徒弟还跑这货仓里躲着呢。　　　　周小冰连拉带拽地把萨力弄到了陈渭房间，此时他正和赵小姐喝茶商讨事情。　　　　“老陈头，我在那货仓发现只大老鼠，估计你认识。”　　　　“什么老鼠我还认识了。”陈渭本想骂下周小冰没个方寸，就看见他后面跟着的萨力。　　　　“你什么时候跑船上来的？我不是让你在家好好练习么？”陈渭是十分疑惑的。　　　　萨力垂着头走向陈渭，端起他的茶杯便大口喝了一杯：“我是误打误撞，不小心走错了。”　　　　“屁。”陈渭敲了下萨力的脑袋，一看赵小姐便知道了：“你这是好奇，想着怎么周家的副将和赵家的小姐跑一条船上了，对不对？”　　　　萨力被直接戳中了小心思，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抓了抓头发：“你这什么话都说了，还让我怎么解释？我这饿了一天了，你有吃的没，给我弄点呗。”　　　　周小冰说：“这一段日子没见了，你说话怎么就这么溜索了呢。都没啥口音嘿。”　　　　陈渭说：“去去去，你个大老爷们还笑人小伙子，去给他弄点吃的，热的，这天晚上还是有点冷。”　　　　周小冰转头便出去了，萨力接过赵秋露递过来的茶水。他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没经过他们同意就私自上了船，还被抓住了。　　　　“你啊，做事就是顾前不顾后，你说你跑上船万一就进了贼窝了呢？万一我就是叛变了一刀把你结果了呢？或者你就饿死在船上也不是不可能吧。”陈渭看他那假模假样的乖巧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孩子看着省心，其实就没停下来闯祸。　　　　“我昨儿才吃了你给的点心，你怎么会杀了我。”萨力倒是一点不担心，直接回他。　　　　这话倒是逗笑了赵秋露：“陈将军也别生气，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军府该乱套了吧。”　　　　“没事儿，我让人回去报信了，说我跟着师父出去见识一下。”　　　　“嘿，你明儿还不下船滚蛋？这可不行，我们这次出去可不是游山玩水。”陈渭气的直接拍了桌子。　　　　萨力倒是一点不怕他，估计平时看多了他在师娘面前低眉顺眼的样子。　　　　“我就不回去，我来这边都多久了，一次上谷城都没出过。”　　　　“你每次溜烈风可都是在城外。”陈渭反驳道。　　　　“那才多远啊，我都还没跑起来，就必须回去了。反正我不回去，我要跟着师父出去见识见识。”萨力接过周小兵端来的吃食，就是一些面疙瘩。　　　　周小冰倒没有陈渭的顾虑：“他要跟着就跟呗，能有多大危险啊，我们这么大的时候可都在给将军牵马了，那院子里呆久了汉子都得娘。”　　　　萨力大口吃着面疙瘩，不住点头。　　　　陈渭说：“我哪儿是担心他跟着有危险，我交出来的小子，现在就让他给你一腿看你受得了不，他就是太能闯祸了，咱们这一趟，意外已经够多了，可不能再来了。”　　　　赵秋露听着这话便心里明白了，这陈将军对她的到来还是没有揭过去。　　　　“那我说萨力可得留下，咱们两个意外好做个伴。”　　　　看着这三人，陈渭也无力反驳了，他挥挥手让萨力快些吃完了收拾一下就睡了，也让周小冰送赵小姐回屋子。　　　　萨力一走出船舱就见皓月当空，繁星闪烁，两岸景色不断后退。星空仿佛直接覆盖在头上，给人伸手就能触碰的感觉。跟可沁完全不一样啊。可沁的星空只会让人觉得越来越远，神永远俯视子民。　　　　萨力伸出手想要触碰星星，却没想船身一个晃动，他没注意直接跌在了地上。　　　　现在萨力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船上，他可是草原上的儿子，从未离开过大地。之前一开始是担心被抓住，后又饿的实在没精力了。现下是终于意识到自己一冲动就上了船啊。　　　　萨力冲到船边，将刚吃下去的晚饭都吐了出来。周小冰给他拿了个木桶，说：“我还以为你这天赋异禀没反应呢，得，吐够了再进去吧。”　　　　陈渭出来一看，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说：“明儿要是受不了就给我下船去。”　　　　萨力吐了一阵，胃里酸水都倒了出来。陈渭给他弄了些热水让他梳洗一番就到床上去昏睡。　　　　又说董秋儿与萨力分别后，便带着丫鬟明月往将军府赶，跟门房说来找世子，便被引到了偏院。　　　　果勒听了董秋儿的话，大为吃惊，他知道萨力这人好奇心重又担子极大，可现在竟然做出如此不分轻重的事情。陈将军和赵家小姐，这两个人走在一起就是个异常，他还跟了上去。　　　　果勒起身便想去找周将军，却又一瞬间犹豫了。这陈将军的事儿，周锦知道么？陈将军和赵家是什么情况？赵家和周家又是什么情况？这里面可不是随便可以去问的啊。他万分感谢重送走了董秋儿，忽略了董秋儿焦急的目光，仅是安慰到会处理的。至于怎么办，果勒也是没有头绪。　　　　周锦也很快收到了关于赵秋露的消息，被派来的小子又说船也就出发了，陈将军也不过是让他来通知一声。　　　　周锦站起身就往赵府走去，边走边说：“胡闹，这不是胡闹么！”　　　　他急匆匆吩咐下人将烈风牵过来，曾总管听了忙上前说：“这是出什么大事儿了？闹事骑马，可不是你的做派！”　　　　“赵白鹤那蠢货，我看他是脑子被猪油蒙住了。”周锦接过马鞭，翻身上马便离开了。　　　　曾总管气得急跺脚，这城里本来就都在说将军和赵大人不和，两位也不解释，现下传言已经是一山不容二虎之势。将军现下门前喧哗又急马闹上府衙，指不定明儿城里给传成什么样。　　　　周锦下了马便急匆匆走进赵府内院，见赵白鹤还悠哉游哉地喝茶，指着他就骂：“我是不是走太久了啊，没人管你了，那么危险的事情你让秋露去做。盐巴可是最危险的一条线！”　　　　赵白鹤似乎早就想到了周锦会找上门，他给周锦倒了杯茶，再邀请他坐下，不急不缓地解释道：“你这听我说啊，这丫头天生就不是在家做做女红，儿女情长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兴趣去做的事情，愿意去做的事情，我为什么要阻拦？”　　　　“可你也不能拿她的性命开玩笑啊！老陈现在去的这一趟，那是前路不明，后路没有。我让你找管事儿的，你就找个掌柜去不就行了么？”周锦气氛地说。　　　　“咱们这次走的是私盐这条线，这里面水可不是一般深，那些吃人的老东西可不跟生面孔打交道。当年你抓了姓杨的转身去了北边，我这脑袋都想秃了才弄出狸猫换太子的戏法，秋露她也是花了些日子才打通盐巴这条水路，那些吃人的秃鹰，可不会跟生面孔说话。”　　　　虽然知道赵白鹤是句句在理，可是他的莽撞行为还是让周锦感到意乱心烦。他想到当年领着小丫头逃亡的时候，她的情绪还是那样容易猜测。害怕了会把头埋进他的肩膀，饿了会抓他的衣袖，累了就伸出手要爬到他的背上。而现在，姑娘亭亭玉立，长时间的分离已经让他们不再亲近。　　　　周锦又留下来和赵白鹤谈了谈几日之后他的路程，这次南行是罔顾圣意，私自前去，所以最好做到没有动静。赵白鹤倒是不担心周锦前路安全，因为周锦这人天生的煞神，就没有平坦的路可以走，就算路平坦了，老天爷也要降下个石头砸他一下。　　　　不过，白虎将军总是化险为夷。　　　　用过午饭，周锦才从赵家牵着烈风回到府内。曾总管急忙迎了出来：“将军，没和赵大人红脸吧。”　　　　周锦摇了摇头：“我们两年纪加起来都多大了，还动不动急眼。”这话说的，一点都忏愧。　　　　曾总管说：“那就好，那就好。世子今儿派了几次人来问您的行踪了，似乎是有急事。”　　　　“哦，那我现在就去找他。”　　　　周锦刚踏进内院，便看见果勒带着人走了出来，满眼焦虑。　　　　果勒道：“将军可知那陈将军此行去何处？”　　　　周锦没有料到果勒会这么问，反问道：“世子有事？但说无妨。”　　　　果勒叹了口气：“今天早上，董郎中的女儿找到府上，说萨力跟着陈将军的船出远门了，让他带话回来说要跟着师父去见识见识。”　　　　周锦眉头一跳，没想到这儿还有个意外呢。果勒见周将军眉头紧皱，又半响不言语，担心萨力这次真的闯祸了。　　　　“算了，世子也不用过于担心，陈渭这次是领着我的命令去西南一带一趟，不日便会回来，我相信他会照顾好萨力的。”　　　　周锦此番言论显然没有成功安抚世子，于是他趁世子发言之前，便右手捂住额头道：“哎呀，我的头太疼了，曾总管，快将董郎中请来。世子，我就先进屋休息了。”　　　　周锦拙劣的演技虽没有骗到任何人，但是他堂堂一家之主这么说了，谁又敢再反驳呢。果勒摇摇头，只能希望萨力一路平安，快去快回。　　　　赵秋露笑了笑，明摆着自己已经知道内情了，这孩子还是不愿透露，可真是固执啊。　　　　“那你明儿也要护着我啊。”　　　　赵秋露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萨力，可是萨力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穿着黑色的绸缎衣服，因着天气湿冷，在身上搭了件白色的皮草，今天她不再是雾里的仙子，而是坐在自己身旁落入凡间的精灵。　　　　萨力点点头，郑重答应：“我会护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