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绳睡至娘亲派雪芝来寻她用膳,花红寺的素食膳是不错的,玉绳下午爬了这样高的山,早饿得两眼冒星,一动筷就停不下来,狼吞虎咽。  “星星这是?”云罗住持吃惊,他还是五年前见过这小丫头,她长得像她娘亲,又是被那萧阮娇养大的,这般吃相……  玉绳不好意思地朝她五叔公笑笑,才放慢了速度。  娘亲点点她的头,鄙夷地说:“这小丫头爬个山就要她半条命呢!”  玉绣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只低头吃饭,看来这斋饭很合她意,玉绳撇撇嘴,下午睡觉前玉绣拉着她说心有信则便无山云云,玉绣才11岁,却总是一副老夫子的模样教训她,玉绳对这个妹妹真是又爱又恨。  娘亲兴致勃勃地和云罗住持说起玉绳的丢人事,她去人家做客最好说这些,玉绳一开始恼羞成怒,到后来已是无所谓。  菊笑几个丫鬟聚一起在另一边吃去了,玉绳身边都没有可以撒气的人,草草吃了剩下的饭,谢绝了听云罗住持讲经的邀请玉绳独自走回厢房。  下午已经睡过,玉绳此时没有睡意,便在房里找出了一本经书打发时间,信手翻几张,玉绳有些昏昏欲睡。玉绣还没有回来,大概真的在那儿听经了,玉绳躺在床上,迷迷糊糊。  朦朦胧胧间,她想起下午娘亲支走玉绣和她说的话:“你将及笄了,重三虽是和尚,但皮相好,你欢喜的话,娘亲没意见。”  临走前挤眉弄眼,玉绳脸热,一定是下午偷看那臭和尚被娘亲瞧见了,她怎么可能欢喜他啊!  想着,那重三的俊俏脸庞现在眼前,玉绳捂着脸嗷叫一声,睡意都赶去了九霄。  滚个圈,玉绳干脆起身披了衣裳,随意拢拢头发,走出厢房去赏赏夜景,顺道赶跑那些个乱的想法。  花红寺的僧人不多,云罗住持好不容易讲一次经,此时大多僧人在经堂听讲经。  玉绳随意挑了处亭子,正是四月,天边悬月皎洁明净,几片云不急不缓游过,月变得朦朦胧胧,玉绳恍惚看见那砍树的大汉累了,趁着浮云过来,擦汗喘息,云游走了,他又干活了。窸窸窣窣有虫儿在唱着,玉绳闭上眼,轻哼小曲儿。  伴着歌儿,虫儿叫得欢,玉绳却隐约从自己的小调外听见了脚步声和风的呜声,像哥哥每日卯时的晨练。  有人在习武吗?声音似乎是从那边院子传来,是有别的香客?  玉绳犹豫半晌,起身往那扶桑院落走去。走近了,劈风的声音更大,脚步声更沉重,若不是那声音听着只有一人,玉绳都要以为是有人在切磋了。  走近了,玉绳有些犹豫,那该是男人,女子不得随意见外男,她得走开点,但是真的想看看,哥哥晨练时她都起不来,已经月余不见哥哥,她有点儿想念哥哥,这里边的人一定和哥哥差不多,都很喜欢习武吧?她就看一眼。  轻步走到院子门口,门是开着的,玉绳探头探脑,院子里有人光着膀子挥剑,轻缓移动,每一下却用力得很,似在与敌厮杀。月光如水,浇在他的身上,随着动作每一块喷薄欲出的肉晃得玉绳眼花。  大概是练完了一套剑法,那人站定,丢了剑走至水缸边,舀起一瓢水喝了,剩下的直往头上浇——“哗啦啦”——又是几瓢水。清水一部分从发亮的光头上溅起,一部分流下,玉绳顺着水滴直直地看,那些个水花为那面如冠玉的男子平添几分妖艳,玉绳眼迷离了,说不清是月光亮眼或是他刺眼,不对,是光头刺眼!  “看够了吗,小施主?”拾起木椅上衣服,男子回头,扬声问那院子外的人儿。  被发现了!  玉绳脸热,而后拍拍脸,踏进院子,先声夺人:“你!你既知我在,怎的还这般孟浪!”  重三一怔,低头轻笑:“却是不知是小施主您,还道是分冬那个小崽子呢!是我……小僧唐突了,望小施主原谅。”  那话带几分委屈,细听又几分宠溺,玉绳听着他的声音,脑袋晕乎乎,一定是被那白花花的肉给晃晕的!玉绳懊恼,指着重三:“哼!那你怎么还不穿上衣服给我赔罪!”  月下那可人儿眼神游晃,就是不往他这儿看,早将她的羞涩与垂涎收入眼底,重三只是微微一笑:“是小僧唐突了,小僧便是将这小物赠与小施主赔罪吧。”  玉绳好奇看去,先见的却是他的白花花的上身,水珠儿调皮地在上边游着,像早晨摘下的白果子,惹人采撷。玉绳轻吞口水,把眼转去他伸出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碍眼的有些发黄的厚茧,大概是操劳而来,但让玉绳转不开眼的是那掌心上的物什,是一个玉蝉,雕刻精巧,惟妙惟俏,流光溢彩,玉绳一眼便欢喜上了。  重三把它放在小施主那软软娇嫩的小手,笑道:“知了知了,望小施主能多看书本,功课进步,莫再轻易被男子美色所诱。”心中却加了一句,只能为某诱。  竟然被臭和尚教训了!玉绳收好玉蝉,瞪他一眼,恨恨道:“你这登徒子!谁为美色所诱了!你有几斤几两呢!少自大了,臭和尚!满是妖气,也不知是什么孽让你入了佛门!”  重三一怔,脸色微变,但并未动怒,只是道了句:“小施主请回,小僧不送。”  “走就走!”玉绳哼一句,跑出了院子,那个月下美人却没跑出心底。  她只知乱跑,却迷了路,误打误撞回到了厢房。  厢房外,有人见她回了厢房,不久打手出来守夜,不急不缓回了那扶桑小院。  屋内,玉绳磨磨蹭蹭,在菊笑的伺候下洗漱,躺回床上,玉绣早已捧着书熟睡,娘亲坐在床沿似笑非笑看着她。  “是去找那美和尚玩闹了?”娘亲这样问。  玉绳犹豫地摇摇头,本来也不是去找他的。  见她否认,娘亲只是轻道:“星星,不久你就及笄,娘不反对你好男色,只是,那个和尚是个僇人,可以来往,但还是不要走太近好。”  “僇人?”玉绳有些发懵。  “他是先帝的四儿子,先皇驾崩大概与他有几丝关联,在京城囚了两年,新皇登基,他被送与这修行,说得十年,谁知这之后会怎样呢?皇家家事,不可多言。”娘亲停顿一会儿,神神秘秘说:“有那般绝色又如何,据说他可受了宫刑!行了,睡吧。”  说完也不管玉绳的脸色,径直躺下了,玉绳只好吹了灯躺下。  却怎么样也无法入睡,黑暗中,她摸出玉蝉沿着纹路细细抚摸,脑袋里那个颀长身影却挥之不去。  她怎么样也不相信那样好看的人会弑父,管他僇人也罢和尚也罢,这样人美音好的人合该给她作小郎,只是可惜没有那物什。  困意袭来,玉绳又陷入了与那俏和尚的美梦中。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跟着娘亲与云罗住持道别,她们就下山了,这次有分冬带着大白带路,走一条新劈的下山小路,不久就到了山脚。  凭这美差事,分冬得以少念一天经,他兴奋极了,临别前还赠与玉绳和玉绣两位小施主小玉珠。  山顶小路口,重三望着小路悠悠出神,小姑娘换了件烟绿色的交领袍子,手持折扇,作翩翩公子,临走前回头望他一眼,没有含情脉脉,只有让他莫名的叹惋同情。  将前情往事回忆了遍,分冬的吆喝声从下边传来,重三回神,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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